这灯会说是一日却呆着到了三日有多。

虽说第一日最热闹吧，可也就热在那灯火上。

就和现代一样节日后几天活动不停。

这灯会刚过这几日，各色摊子倒也没收。

叶成君带着莫惜言在城内兜兜转转几日，看着各种名楼古台，特别是美食什么的倒是一样不落。从各种五彩斑斓的馒头包子，到烤鸭什么的，都去看了个遍。

没错，只是看了个遍，只看不吃。

几日下来除了喝茶就是喝水，叶成君就是热衷于去各种闹市看。

起先莫惜言以为他是对于那些小吃的样子很感兴趣，后来发现，只是单纯喜欢凑热闹。

比起那些小吃，更多的还是看那些买小吃的人群有说有笑的样子。

有时甚至还能看到那些人因为排队原因大大出手的混乱场景。

当然，他还热衷于去各大酒楼点一杯最贵的茶水，什么菜也不上，就在那里听闲话。

或者说是八卦。

“你可知前些日子城内季少爷娶了一女子。”

“据说那女子暗恋季少爷多年。”

“而且那女子武功高强，一娶进门当日就按着季少爷画押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季少爷可是城内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这能答应？”

“当然不行，当日就说要休了她，可那女子拿着剑柄将季家上下全揍了遍，最后将剑架在季少爷脖子上。”

“季少爷便十分乐意的画了押。”

“这女子可真....真是有个性啊哈哈。”

莫惜言：“......”

几天下来被迫跟着叶成君听各种八卦，从种种狗血的事情中他明白了什么叫灵感来源于生活。

要不是只鬼，手头无纸笔不能动笔，光几日下来的闲话都够他写个几百页小说了。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

这个世界的古代似乎和他以前他看的那些古代文有些许不同，比如这里的人接受能力比较强。

女子可从商业，可学武剑，也可琴棋书画，甚至可入朝考官。

男子也是，男子可学舞蹈，也可点各种花枝招展的妆容。

世界完全没有那套古代的重男轻女制度。

比如隔壁桌的几名女子正品着小食说着当下法条如何云云。

比如旁边的两男子在聊那季家女子如何有个性和潇洒。

叶成君好似在看着窗外枝头的喜鹊，实际却是对这些琐事乐此不疲。

这点从他心情好的扇子扇出的阵阵清风也能看出。

“这世间的人活的也是相当洒脱啊人间。”某个听墙角的boss感慨道，还淡淡喝了口茶。

莫惜言：再洒脱也洒脱不过你。

此地是当地有名的酒楼，还是上好的二楼靠窗雅座，窗外入秋的木枝成景，放眼能见热闹的街道，可谓是闹中取静。

而叶成君此时拿着白羽扇子，很是悠闲地靠着紫藤木椅，跟个公子似的喝着茶。

这茶还是楼里最贵，买还是拍卖的那种，昨日叶成君因为好奇想尝一下味道，直接和那位大家子弟抬价，硬是把大半家当全砸个茶叶里，这一杯子下去怕是在喝金子。

他都不晓得怎么评价叶成君，闲情逸致的仿佛随风漂泊，完全想到哪去哪，他甚至还问过万一那女主人给的盘缠花完了怎么办。

“寻片林子，搭个木房，伴银河体验人间山水之景。”

这是叶成君说的。

莫惜言头次见有人把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说的如此文艺。

他毫不怀疑先前叶成君搭鸟巢也是因为把身上的钱都败光了。

-

正当这闲情时，一声吆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一小二靠着楼梯喊道：“今日青爷现场点妆，各位有兴趣可上楼上观看。”

人群似乎有了新的乐趣，纷纷往楼梯方向而上。

叶成君自然是跟着上去问了这小二。昨日为一壶茶叶一掷千金的事出了名，这小二自然是认出了他，哪里敢怠慢：

“青爷是本楼的楼主，点装可谓是一流，公子若是有兴趣，上去便可。”

叶成君对凑热闹的事情自然是乐意得很。

楼上一群人围着个位置，叶成君选了一处看得见的位置站着看人群里头的东西。

人群有男有女，都统一围着个位置。

那是一位正在化妆的......男人。

没错，一名看上去很秀气的男子，正拿着某种类似眉笔的东西在上妆。

而旁边是一排屏风。

屏风缝隙里看上去是一堆的裙子。

莫惜言：“......”

经常玩cos的莫惜言对这一切实在不能太熟悉。

这不就是男主播男扮女装现场直播吗？

好在几天下来他对这地方仿佛现代的接受能力有了认知，也是接受良好。

紧接着他看着这男主播。啊不，青爷手速极快地将妆容上好了，后往屏风里一走。

不一会就出来了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凌厉女子，除了眉目间有些相似完全看不出是个男的的那种。

这男扮女装放现代也能算大佬级别了。

周围一阵掌声响起，不少人惊叹地说好。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是透过众人往叶成君这边看了眼。

莫惜言也有了被人打量的不适感，不过知道对方看的其实是自己附身的人。

“青爷这一手点装实在是妙啊。”人群的喝彩将注意力打了回去，仿佛刚才那审视感只是他的错觉。

叶成君倒是面色如常，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近日找到些外头进来的胭脂，倒是对这装点有了不少感悟，今日就当楼内交友，卖三份也只当两份的要价！”青爷穿着身女装，却是用男音说。

一名小厮很恰到好处地从屏障后拉着一箱胭脂出来。

在场的人瞬间围上去哄抢购买。

莫惜言了然：原来是带货，还是熟悉的买二送一。

叶成君这回却没围上去，反倒往楼道走。

莫惜言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宿主，刚才那青爷为何看你？】

叶成君：“那个人可能发现我是妖了。”

莫惜言一惊。

可就在走过二楼转角时，一抹青衣却从楼下走来挡住了去路。

正是那还穿着女装的青爷。

莫惜言却注意到了那青爷背后背着的剑。

“公子看着不是本地人吧，不知来此地可是有事？”青爷一副恰好偶遇的样子说：“若不介意，可请公子入坐，就当交个朋友。”

从买个胭脂就是交朋友来说，这位青爷的朋友名头怕是不值多少金两。

叶成君也注意到了那剑，这威胁都摆到明面上，他也没说什么还是入坐了。

房间还是二楼一处很偏的屏风后。

莫惜言看叶成君不慌不忙的样子，想着这人好歹是反派，他相信这幅样子估计是心里有数。

哪知叶成君一坐下开口就是，“我不过路过看灯，青爷不妨有话直说。”

莫惜言：“......”您好歹迂回一下啊！

青爷闻言面上倒是多了些兴趣。

“倒也无事，就是近日霞城怪事频发，需要确认些事——比如有妖闹事扰这茶楼。”青爷话里的最后那话还加重了音。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成君眼。

就差没把怀疑写面上了。

哪知叶成君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直接道：“我虽为妖，但也没伤天害理过，青爷何必，这事和我无关。”

莫惜言想呐喊，你干嘛认啊！会不会聊天啊！

他有一种想附身代替叶成君说话的冲动。

这话不止莫惜言震惊，连那青爷也没忍住楞了半晌，大概是没想到他认得这么快。

后头逼问的话好像全没了必要，一股压迫感毫无征兆地压下。

似被一把刀顶在头上的恐惧的。

没等莫惜言惊到这压力却又瞬间被一阵气流带下去，风形成屏障围绕着叶成君身边。

莫惜言感觉情况不妙，这怕是要开打的节奏。

“公子爽快，那我便直说了——”青爷话里这样说着，手却伸向身后的剑。

然而，一声惊呼却是打断这冲突。

“白日闹鬼了！快来人救命啊！”

楼上急促的呼喊声响起。

叶成君反应比那青爷还快，一秒从座位上消失，下一刻就来到了呼救的楼上。

人群拥挤着往楼下跑，一上这楼便能感觉到被某种东西盯上的怪异感。

窗户边照不到的阴影里，一个男人低着头，身体靠在椅子上不断抽动，眼睛泛白，嘴巴里怪异地说着什么却又和断了气似的全是气音，一个小孩被吓哭了，一边哆嗦着抹着眼泪，一边抓着他的袖子问：“爹，你怎么了爹？”

这样子怕是被鬼上身了。

莫惜言见这人的情况才明白为什么叶成君会那么断定自己不是鬼了，这一靠近就能感觉一种十分不和谐的恶意，似乎是从这人体内往外扩散的纯粹的恶。

然而，叶成君一靠近，那人突然停住了抽搐，直直地看向叶成君，可眼里却是泛着白，全然一副被附身的样子。

【能解决吗？】

叶成君传音道：“有点麻烦，我没对付过附身的鬼。”

叶成君以前碰到的鬼大多分成两种，游荡的孤魂野鬼，和想附身被秒杀的，这附在人身上的估计还是头一次。

“不过可以试试吓出来。”叶成君话音落下，莫惜言就感觉到十分具有威胁的气息，那是和叶成君初次见面时从他身上放出的威压，和鬼魂的阴冷完全不同的，一种更似大型兽类的威胁感。

男人明显一抖后，莫惜言看见那人捂住耳朵，一道黑色的看不清外形的东西从他身体里跑出来，男人直接就晕倒在了地上，那东西盯着叶成君后发觉跑不掉，既直接抓向那小孩。

叶成君发现他的意图，这是想换个人附身。

于是两记风刃带着自身的灵力过去，想把一人一鬼隔开。

那鬼似乎明白敌不过，既突然暴起将那小孩扔了出去后想跑开。

叶成君回头扔了一记风刃，也管不上有没有打中跟着跳出窗外，用扇子带着阵风把一只正在呈现抛物线往下掉的人带了带，那孩子在惊恐中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茫然地环顾四周也没搞懂这风哪里来的。

【人多了。】

莫惜言察觉到不妙，这人爱找死的性子真的放哪里都没变，茶楼的人在往外面跑，外头的人见到这动静既是来到楼下围观。

叶成君踩在了空气的风上，竟是稳稳地立在了半空中，这场面，直接被全场围观。

可这时，他却察觉到一个白色的东西混在人群里，那是一只半身蛇妖，长长的身子横在人群里，直立起上半身，可四周的人似乎都看不见这蛇妖，有的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细细的鳞片覆盖全身，满身雪白的和整个闹市格格不入，她盯着叶成君，可莫惜言既有一种她透过叶成君看见了自己的错觉，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只是一秒的功夫，便从面前消失了。

消失得毫无征兆，好像刚才那奇怪的白色半身蛇就没存在过。

被人群盯着显然不妙，叶成君翻身便从窗户又回到了三楼那处。

楼梯拐角处，青爷拿着那剑，看着又翻回来的叶成君不语，显然是围观了全程的，明明出事的自己家茶楼，青爷却好似一副看戏的样子，看了看叶成君的脚下。

莫惜言察觉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了脚下。

——鬼丹。

好消息，那攻击打中了。

坏消息，攻击加成过猛直接现场炼丹了。

“这是个误......”叶成君刚想解释。

【宿主，你别解释。】按照他对叶成君这剧情触发机制的了解，他每次只要解释就肯定会让事情往失控方向发展。

【跳过解释，做你平常为了避开做的事。】

叶成君看着这话楞了半晌后似乎有些不愿，但还是对青爷道：“吾路过此城，却没想这小楼秘密还挺多，白日闹鬼，还挺新奇。”

说着还用风顺其那鬼丹收回了袖子里。

青爷本出鞘的剑，在听这话后一笑收回了剑鞘内。

“误会了。”青爷拱手对着叶成君说道。

态度却是一转先前，客气了不少。

莫惜言猜测倒是对了，剧情目的是为了让叶成君认下这“恶名”，若是解释，就会为了纠正让叶成君有口也会颠倒黑白，可若顺着剧情的意来，世界对“反派boss”的某种眷顾就会触发人物对他的尊重和恐惧。

但这方法......

叶成君估计猜到了，但自动归功于是因食运引起的惩罚。

估计每每要被剧情逼的迫不得已了才会用上。

虽不说，但叶成君怕是十分不想认这恶名的。

“先前误会公子是在下鲁莽了，不知能引天象的大妖既看得上我这小楼。”青爷对着叶成君道，“不知公子来霞城何事，就当赔礼在下或许能帮忙打点些许。”

叶成君真诚道：“来看灯的。”

青爷一副了然表情，好似默认成了叶成君不方便说。

看明白的莫惜言叹息：不，他真的就是来看灯的。

客套几句，青爷便把叶成君请了出去，还保证今日的事不会透露半分，并说若有需要可再来酒楼找他，就当还这“帮忙”除鬼的人情了。

出了茶楼，叶成君远离了闹市的人群，慢慢走到了处无人的林子里，似乎想静静。

莫惜言感觉需要和他聊聊。

【你早知道，只要认下便可以结束麻烦吧。】

叶成君：“这次是认下，下次若是伤人，甚至是杀人，我又该如何呢？”

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碰到的“剧情”是一步步扩大的，也在不断地去触碰底线。

莫惜言觉得这反派有些可悲，或者说可怜，被逼的无可奈何后也得顺着剧情走。

书中世界，这书本他无关，却让他莫名的不爽。

很奇怪，比起同情，他似乎更想看这boss怎么报复这逼迫他的命运吧。

许是他在现实中一生都没反抗成功过，此时看这书中世界，既压不住恶意。

“系统你说，我该如何呢？”叶成君问，话里话外似乎都在告诉莫惜言，只要他说，自己便会将自己这命运选择的权力交予他。

一只手拂过他的脖子，那是只鬼，属于恶鬼的恶意在此时却扩散出去。

本该淡到连乌鸦都察觉不到的鬼气此时仿佛成粘稠的实体无知无觉中将整片林子包裹在内。

莫惜言并没意识到这一切，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问：“你真想反抗这天道？”

被他拿手里的羽扇此时甚至控制不了的让风环绕在周遭护住般地想隔开这恐怖的气息，叶成君很自然地把扇子放一旁，让还没凝固起来的风直接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仿佛完全察觉不到身后的厉鬼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答：“想。”

“那我试着给你改。”莫惜言声音有些低，许是数据板用惯了既连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陌生了。

叶成君低着头，可若莫惜言看得见，就会发觉他眼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