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大老板拜过早年，李畅跟楚衡赶回去过年。
楚衡走之前，站在老张房门口看了好一会，目光在那张画卷上流连。
老张从炕边站起身来，警觉地走到书桌边，将画抱在怀里。
楚衡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两人坐着动车离开，寒风从北跟到南，李畅下车便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个冬季，还是有点冷的。
这个年李畅没回老家，他提前买好礼物，能送上门的，就问好时间，客客气气送上去。不能送上门，就邮寄快递过去，跟进单号，不忘打电话发消息联络，就图个脸熟。
大年三十的时候，李畅抱着新鲜的水果蛋奶，蔬菜什么的，送去给楚衡。
文拉日前几天已经请假回老家去了，说是初四就过来。李畅问楚衡要不要临时找个保姆什么的，被对方婉拒。
想起新房子里也是简单到头的居家环境，李畅没有再劝。
带着一堆东西，李畅将楚衡的冰箱塞满。
他放好食物，拿了根小青瓜，一回头就看到日渐圆润的富贵整只鼠摊在暖气片前方，瓜瓜蹲在暖气片上，一口一口吃着楚衡做好的焯牛肉片。
屋外下了场小雪，洁白的雪覆盖在院子里，白雪红茶绿叶，景色甚好。
楚衡将盘子里的肉喂完，回头看着李畅：“怎么了？”
李畅将青瓜掰成两半，一半递给爬起来凑到他脚边的富贵，一半双手递给歪头看着自己的富贵。
“刚才觉得楚老师像个神仙，要跟着白茫茫的雪花一起消失掉。”
李畅看着富贵嘎嘎啃青瓜，瓜瓜也优雅矜持地吃着自己给它的食物，忍不住感慨：“富贵也就算了，谁给都吃，我们瓜爷终于愿意高看我一眼，吃我的东西了，感动啊。”
楚衡笑了一下，抬起右手轻轻捏了捏自己鼻梁，顺手按了下自己右边太阳穴。
瓜瓜嘟嘟囔囔吃着小青瓜，见状停下动作，低低叫了一声。
楚衡抬手弹了小白鸦一个脑崩，恼羞成怒的小鸟拍着翅膀跳到他肩头，叼起他一缕长到耳鬓的头发扯了两下。
楚衡捏着小乌鸦的嘴，笑容里有些许纵容，小鸟气鼓鼓的，也很是灵动。
李畅叹了一声：“每次看到瓜瓜，总觉得它特别聪明，哪天要是变成人，我可能都不会觉得奇怪。”
楚衡失笑一声：“怎么会，要相信科学。”
李畅打了个哈哈，终于想起自己想问的事情来：“楚老师，你刚才摸头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上次回来感冒了，在家躺了两天。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随时可以去看，拿票给君姐就是了。”
楚衡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点头表示了解。
李畅也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家，他没有开口问楚衡要不要一起过年，大男人，自己过也不是不行。
而且……
李畅看了眼面带笑意的楚衡，看着对方的两只宠物，觉得自己很是孤寡。
要不，自己也去养个宠物？不费力，好养活，养个乌龟？
如是想着，李畅跟楚衡道别离开了，走之前，他笑嘻嘻跟楚衡道：“楚老师，新年快乐，新年我们都发大财，一切顺顺利利。”
楚衡点头：“你也是，新年快乐。”
李畅离开不久，一片雪花从天空中降落。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雪花纷纷扬扬，从积蓄了许久的云层中落下，落在深绿的竹叶上，落在人间大地上，将一切遮盖，天地一色，白茫茫一片。
楚衡站在房门前，静静看着雪落，直到夜色变深，积雪变厚，路灯亮起。
不知何时，雪停了。
系统蹲在暖气片前，隔着落地窗看着宿主缓缓走到被积雪覆盖的庭院，张开双手，手心向上对着天空，仰头看了好一会。
系统觉得自己的电子心脏动了那么两下。
刚才一瞬间，它甚至感觉到了宿主身上浓烈的孤寂感。
系统小心且抠门的分出一点点能量来，优化了一下宿主手机里的小龙养成游戏。
优化完成之后，系统突然回神：这周宿主好像玩过游戏了？白干？
白干是不可能白干的，既然做了事情，那必须要说出来。
忍着心痛搓完游戏，系统蹭到推门进来的宿主脚边，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系统毛毛倒竖。
“你被踩会……”
宿主低头看着系统，系统转身就往暖气片那边跑：“不会死，但是拟态可能会变，统要符合当前环境的设定，不然会被￥%惩罚。”
系统叽歪着说了一个语焉不详的词，楚衡眉毛一挑，反手关上房门，坐在沙发上。
系统已经贴心地帮他把手机放在一旁，手机屏幕上，威风凛凛的小龙头尾相衔，通体流光熠熠。
楚衡低头看一眼手机，微微歪头看着系统，系统两个爪子在肚皮上搓了搓，又搓了搓自己的胡须，有些谄媚。
“你们人类不是要过年了嘛，统就，努力扣出来一点点能量，升级了一下，宿主可以在新年的时候跟小龙玩呢。”
楚衡轻笑出声：“那我真的谢谢你。”
他拿起手机，指尖轻轻触摸在鳞片都发光的漂亮小龙身上，眼里带着一丝系统看不懂的情愫。
“游戏你能升级到什么程度？”
系统揉揉自己的脸，黑豆豆眼里清澈愚蠢得一如往日：“统也不知道哦，统就是去学习模仿了一下人类的一些换装、养成、放置类游戏……”
系统越说越小声，最后还是努力挣扎狡辩：“统不能违反￥%的规定，这个世界不存在幻想种，统必须遵循唯一定律，但是如果在某个时刻……”
系统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狗狗祟祟道：“在统完成最终升级的时候，统可以在被世界规则排斥脱出的瞬间，统能给宿主在时空间隙中，偷到三秒时间！”
楚衡默默看着系统，看到系统心虚地将自己抱成一团，自己默默滑动手机。
指尖触到手机屏幕里的龙形时，客厅里当做背景音播放的电视里传来新年倒计时的播报声。
倒数到一的时候，电子烟花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绚烂而美丽。
几乎在瞬间，楚衡眼前的客厅也变了形状。
无数的星球旋转着从他身边擦过，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蝴蝶一样美丽的星云团中飞出，奔向深邃迷人的黑暗星空。
系统发出奇怪的一声，声音被压缩，显得格外奇怪。
楚衡站在原地，向着虚拟的空间里大团的星云伸出手去。
他手指所触，星云翻滚，群星闪耀，系统似乎悬浮飞起，睁着眼睛看着宿主站在原地，无数金色、红色、银色的流光从宿主身上扩散出来，以宿主为中心，一个巨大的旋转星云在逐渐成型。（1）
系统眼中的蓝色光点不断闪动，它眼前突然一黑，短暂的失明后，一阵细小的嗡鸣声中，系统看着宿主站在旋转的彩色星云团中，在无数的世界中搅动风云。
星星爆炸的光像开到荼蘼的花朵，星光璀璨之后是死亡，鲜花凋零之后是湮灭。
世界中心的大手，伸向系统以为的人类所不能触及的地方，然后，有龙鸣声响起。
系统看到这个自己随手捏的游戏世界里，产生着神奇的变化。
万物从黑白，到彩色。从只存在死亡和凋零的宇宙星空，变作逐渐生机勃勃的神秘大地。
星云沉淀变成大地，宿主身后有光线落下，地面缓缓长出绿草，开出各色的鲜花。有风自东方来，幻想种的龙族被自己的宿主从天幕之上大团的星云中捕捉到，拢在怀里。
系统看着云雾缭绕，繁花盛开的虚拟世界，呢喃道：好像不是这样的……
有嘶哑的电音问着它：“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系统黑色的眼珠被大量蓝色占据，它小小的身子在虚空中旋转着，无法动弹。
“这是没有幻想种的世界，人类遵循科学，能量守恒。”
“可你在，就是不合理。”
那个声音轻声说到，系统眼前突然一亮，它眼里的蓝色光芒散去，系统看到一只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而后，那只眼睛逐渐变小，变成白色乌鸦的瞳孔。
系统发出无声的一声惨叫，它一咕噜爬起身来，惊恐地看着自己和小白鸦在虚拟世界里漂浮。
它那个帅气的宿主，正拿着一朵小花递到自己抱着的那条龙嘴边。
这画面又好看，又怪异。
系统心虚极了。它捏游戏的时候只是借鉴了人类网络上的各种生物形态，游戏的内核其实在宿主自己本人内心的“理解”和“构建”。
宿主想要看到他想象中的生物，系统最初投递进去的粒子能量，就会进行模拟重组，随着更多能量的加入，宿主自己对粒子的构建，这个虚拟世界，就会完全按照宿主意愿和理解去展示。
系统抱着头瑟瑟发抖，它不懂，也无法理解。
这个宛如创世一样的场景，宿主是怎么想出来的？
人类的脑瓜子，有这么可怕吗？
美丽的龙张嘴吞下了楚衡递给它的白色花朵，像出现时一样，缓缓消失在云雾之中。
星空宇宙一切都消失了，鹅黄色的暖灯照耀着客厅，电视里，人民欢呼着新年的到来，屋外，雪花从天空飘落，瑞雪兆丰年。
一切都会从新开始，从最好的开始。
系统默默抬起肥嘟嘟的脖子，看着宿主，然后发出惊恐的叫声。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渗落，滴落在楚衡的领口，落在地板上，溅开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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