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绪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病房里，旁边坐着一个人。

看不清脸，反正不是秦沿。

这么久的相处，他对秦沿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就是根头发丝他都能认出来。

他眼珠子转了转，待视线聚焦才看过去。

“莫铖？”他一开口自己都惊了，声音哑的不像话。

莫铖才注意到他醒了，放下手机看他，“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很贴心的关怀，乔绪却没什么精神，摇了摇头。

莫铖对于照顾人这种事情是完全陌生的，想了半天才想到给乔绪递了一瓶矿泉水。

“喝点水吧，医生说你是极度悲伤导致的神经性眩晕，休息会就好了。”

乔绪撑着坐起来，接过水喝了一口，“谢谢。”

莫铖看着他喝水，道：“不用谢我，秦沿让我来的。”

乔绪扯起嘴角笑了笑，走都走了，还管自己做什么？

“你和他分手了？”莫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乔绪没什么力气的点头，没有吭声，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像是个失了魂的人偶。

莫铖显然也是知道了自己的不礼貌，没有吭声了。

刚好自己醒来，吊瓶里的药水也快打完了，乔绪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直接出院了，出院的时候倒是莫铖这个大少爷大惊小怪忙前忙后，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莫名记起自己和秦沿挤在一个屋子里的时候，有一次他突发高烧，秦沿也是这样忙前忙后照顾他，对于这些从小养尊处优不知道照顾人是什么的大少爷，确实有点困难。

出院手续办完了，他蓦地回神，看着莫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婉拒了莫铖再送他回宿舍的提议，自己走回了宿舍。

只是失恋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他心底默默安慰自己，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不断涌出来，本来低低的抽泣声慢慢变成了痛哭。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泪水洇湿了一大片被子，悲伤到这个程度，已经无关是什么原因了，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今天没课，室友们都不在宿舍，第一个发现乔绪哭的昏天暗地的是宿舍长陈星，他掀开帘子的时候，乔绪已经发起了高烧，眼睛肿的不行。

他立刻给乔绪请了个假，再把室友叫回来，一起又把他给送医院了。

短短一天，乔绪就进了两次医院。

“这孩子不是上午刚出院吗？”护士记得这张脸，有点唏嘘：“我就说他状态不好，非要出院，又要遭罪了吧？”

高烧的人自然听不见，意识模糊中，也只感受的到一群人在自己旁边进进出出。

意识像是落在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乔绪只觉得呼吸困难，怎么挣扎都没办法逃离，最后只有任由意识渐渐模糊。

这次他是结结实实的在病床上躺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头疼欲裂，慢慢睁开眼睛，就看见两个人正尴尬的相对着。

“你醒了啊，还不舒服吗？”陈星先注意到他，立刻就凑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乔绪蔫蔫的，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陈星：“你突然发高烧把我给吓惨了，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保研啊。”

乔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越过他看向后面正绕有兴味盯着他的莫铖。

“你怎么来了？”他低声问道，觉得连说话都要费力气。

“这你要问秦沿啊。”莫铖摊了摊手，表情无辜，他让我来的。

陈星表情不自然：“我联系了你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没来。”

开学的时候秦沿请过他们宿舍吃饭，所以大家都认识秦沿，昨天彻底安顿下来之后，陈星就联系了秦沿，告诉他乔绪生病了，结果对面只是简单的应了下来，没有任何表示。

害他守了一整晚，又请了今天的假，他本以为晚上不来是因为秦沿有事，至少白天会来的，结果等了半天只来了个自称是秦沿朋友的陌生人。

他也不确定乔绪真不知道，只好继续守着了。

乔绪看见了他眼底下的青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他就行了。”

陈星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然后就起身回去了。

他确实很累，乔绪睡觉并不安稳，一晚上都在呓语，有时候还会把被子给踢翻，可是苦了他了。

乔绪目送陈星离开之后，看向莫铖：“他让你来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乔绪却很笃定这件事。

果然，莫铖点了点头：“我说你们吵架能不能别带我啊？”

自己很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吗？

乔绪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嘴角微微扬起，看的莫铖一惊一乍。

“分手了怎么还笑的出来啊，别憋着，伤心就和我说说，我绝对不告诉秦沿。”

乔绪敛去眼底的情绪，过了一会才道：“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为这件事伤心，把自己闹到医院里了。

咕噜——

乔绪垂头看向自己的肚子，略微有点尴尬，自己昨天到现在一点吃的都没吃，胃发起抗议很正常。

莫铖道：“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待着吧。”

乔绪微微点头：“谢谢。”

他现在在学校附近的医院，医疗设施一般般，也没有带独卫的病房，卫生间都在走廊尽头，也就他运气好，住到了一个单间。

人有三急，他穿上鞋子，往卫生间走去，没想到就撞见了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秦沿出来的时候脸上湿漉漉的，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乔绪关心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但在下一秒又意识到他们已经分手了。

撞上乔绪，秦沿明显也很惊讶，眼底是藏不住的复杂神色，不过乔绪现在满怀心事，完全没有注意到。

两人在卫生间门口撞了个对面，都没有动作的意思。

“让让。”窒息的几秒过后，还是乔绪先开口，声音似乎浸了冰。

明明已经决定把昨天的难堪和痛苦都抛到脑后，但是偏偏又和始作俑者撞上了。

别告诉他秦沿是来医院看他的，没有道理还要慰问因为分手进医院的前男友。

秦沿垂头看他，一言不发的偏开了身子，让出道路让乔绪通行。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笑话？”

乔绪于秦沿擦肩而过时，突然问出口，声音颤抖，整个人也抖得不像话，不过刘海遮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出什么表情。

秦沿浑身一震，抿着唇半天没说话。

乔绪当他的沉默是默认，自嘲的笑了一声：“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你也病了？还是说你对前男友余情未了？”

他还是不甘心，还是不相信，为什么两个人之间明明没有任何阻碍，还是会分开。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建立了好久的心理防线在又看见秦沿的时候彻底崩塌，他还是骗不了自己，什么抛到脑后，他做不到。

一想到昨天自己近乎卑微的求爱，他一边恨秦沿的冷漠，一边又反省是不是自己太差劲了，两种情绪交织让他痛不欲生。

这个人把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然后把自己丢向了另一个深渊。

一切情绪都在再次看到秦沿那张脸时爆发，而秦沿的沉默，却像大山一样压住他，压的他喘不过气。

“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乔绪无力的质问，整个人摇摇欲坠。

秦沿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看着乔绪痛苦的样子，他狠狠的闭了闭眼。

“莫铖很好，你可以多了解一下他，我明天就出国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力气似乎也被抽空，肩膀塌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乔绪双拳紧握，努力闭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是在身后的脚步声匆匆离去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失控的落下。

……

自那天以后乔绪再也没有见过秦沿，倒是和莫铖的关系好了起来，陈星也旁敲侧击问莫铖是不是对他有意思，都被他断然否认。

不过他私底下也问了莫铖这个问题，用莫铖的话说就是，这个世界让他不舒服，但是在乔绪身边就舒服，至于喜欢，他表示兄弟妻不可欺。

虽然这个兄弟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秦沿像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连莫铖都没有他的消息，刚开始乔绪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会失态，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至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一直知道秦沿的家世优越，高中还和自己硬生生挤了两年的破房子，如果没有自己，他或许会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种失去的后果，自己承担的要更多。

不过慢慢的他也想开了，人家高中帮自己这么多，不就被玩弄一次感情吗？还是自己赚了。

各自安好，挺好的。

直到他阴差阳错在ICU里看见躺在病床上没有生息，浑身插满管子的秦沿，他才明白一切。

他是来找导师的，毕业论文还有最后需要修改的地方。

导师在国内最大的肿瘤医院工作，在京城，乔绪这几年勤工俭学，实现了财务自由，想着反正没事，干脆就直接来了京城，顺便还能旅游。

所以说世界上的巧合就是这么多，他想不到再次见到秦沿，对方竟然在ICU里。

ICU外没人，他就这么站了很久，反复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其实病床上躺着的不是秦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