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宗遭遇了一次性质恶劣,事态严重的内部叛乱,弟子死伤有十,叛变者逃逸,这无疑是对昆仑宗地位的蔑视与挑衅。
昆仑宗长老,除了那些闭死关的,全被叫了出来,发起了一次对叛变者李祥时的声讨会。其中,李祥时的师尊,也就是素雅真君首当其中。
一夜之间,素雅真君就从之前的天才师尊,变成了教出叛徒的败类。
地位一落千丈。
“素雅啊,祥时真是你养的好徒弟,刀口伸向落梓的时候,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说话的是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小八字胡,说话的时候,又细又短的眉毛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
像是太监叫号。
“那可是新一代弟子最崇拜的大师兄,私闯女修洞府不说,还在试炼中差点毁了三师弟的丹田。他失踪半年,一回来就把昆仑宗捅成了马蜂窝,搞得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早知如此,你当时就不该收他做弟子的。”
这是一个短发女长老,平日里爱跟世家往来,对三师弟谢落梓很是爱护。
她一开口,就有许多替谢落梓鸣冤的人站了出来,声势浩大,
素雅真君环顾一圈,在场的长老几乎都有过照面。或许是平日里来往的,或许是跟素雅峰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嗡嗡的,像是可以吞人的黑洞。
平日里跟李祥时关系最好的人都低着头,偶尔被人提到,这才加入战场说上两句简短的话。
平时一起玩的,看不对眼的,没有交集的,现在都统一战线,将矛头一致对准李祥时和素雅真君。
一个人做事稳当,独当一面的大师兄,一个是名声在外,人人趋之的好师尊,现在就像是从阴沟爬出来的老鼠。
恶心,发臭,人人喊打。
素雅真君低下头,盯着红木桌发呆。
眼下的红木桌越来越红,像是那天晚上,李祥时刀上的血。
李祥时打伤李祥云的时候,他就在树后面,不是很隐蔽。
李祥时杀完了人,布下阵法,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不像一个正常人,“谢落梓想杀你,所以你杀了他。”
李祥时将他的动机一五一十的剖析给李素雅听,“谢家仗势欺人已久,谢落梓想至我于死地,弟子杀他……”
“我知道,你没错。”李素雅打断李祥时的话,两人对视许久,李素雅再次开口:“既然报了仇,就别再回来了。”
“师尊!”
“就到这吧。”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李素雅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里。凉风瑟瑟,夜风灌进李祥时的衣袍,勾勒出他匀称精壮的身型。
“就这样了了?”狼王问他。
李祥时回:“师尊有他的苦衷。”
狼王显然是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话里话外都在嘲讽李祥时:“啧,你可真是个好人。”
李祥时没接话。
他确实是个好人,别人眼里的好人。可是他知道,他只是在追求公正而已。
“再帮我一个忙,以后这具身体就交给你了。”
风突然变大了起来,像是有冰霜拂过这片土地,连空气都凝成水雾。
李祥时的话被冰封进空气里,重重砸在地上。
再一看,屋檐上空空如也,上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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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落梓是昆仑宗的混世魔王,他干的阉事,但凡明事理的人都能明白。靠关系挂名在素雅真君的名下,上面有两个名声大噪的师兄,下面是人人喜爱的师妹。
师兄虽然不着调,却热心肠,对谁都好。
他跟师尊一样,公正无私,不接受贿赂,师门之间,不讲一丝情面。
他谢落梓小考的时候,只是跟人传了一道通讯符,就被李祥时抓住小辫不放,没收了他的试卷不说,还要全宗门通报,他还是李祥时的同门师弟,这要他的脸往哪搁!
李祥时不过是一个监考的,他凭什么。
这件事当时被谢落梓一闹,传到了李素雅这边。面对满脸委屈的谢落梓,李素雅目光不移,选择了公正的李祥时。
“我爹送我来这里,就是来受你李素雅的气的!不愧是一家人进一家门,你们给我等着。”
谢落梓放完狠话,狼狈逃走。
从那时候起,谢落梓就开始拉帮结派抹黑李祥时,甚至不惜捏造是非来控诉李祥时。
面对那些不堪入目的谣言,李祥时面不改色,还是该干嘛干嘛。
就像是一头大象在走路,周围一群苍蝇围着他打转。
除了扰人和聒噪之外,并无太大影响。
谢落梓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迫于谢家权势,众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
没想到事情越发严重,竟然导致这样的后果。
李素雅愧对大弟子,这才在目睹李祥时杀害谢落梓之后,依旧选择旁观,甚至帮李祥时打掩护。
“事情还未定论,诸位还是先冷静思索,切莫一锤定音。李祥时杀|人不假,但若将责任一并推到素雅真君身上,我以为还是太过了些。”
一道男声拉回了李素雅的思绪,周围嘈乱的声音逐渐消失,殿堂难得安静了些。
“三师弟是谢长老的侄子,谢老就是看重你,才主动将宝贝侄子放在你门下教导。唉,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还是想想等谢老闭关出来,如何跟他交代吧。”
白发中年人站了起来,他面朝门外,正对着李素雅,替角落低头的人挡住了那些流言蜚语。
他低下头,给素雅真君传音。
“师弟,你我几十年交情,师兄也不会看着你受难,但谢家爱子心切,要是长期不见人,事情肯定会闹大。谢老那边,于情于理你都要给他一个交代。师兄做不了主,只能帮你说话,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证据。”
“素雅,你向来秉持公平正义,不愿意偏袒任何一个弟子,但你要知道,人心本来就是偏的。总会有人不愿意看清事实。”
“师兄能跟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
白发男人盯着素雅真君,高声道:“在事情还未盖棺定论之前,我会站在你这边。”
宽敞的殿堂里,素雅真君坐在最靠近门口的角落,依旧是众人焦点。
数百双眼睛看向他,恶意被白发男人挡去大半,这个处事圆滑,处处为难他的师兄,这一次竟然坚决地挡在他面前。
李素雅看着他,抿唇。
该说的话应该留在后面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这群挑事的长老。
“我会在三日内给诸位一个答复,届时事情若还未定论,李某任各位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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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落梓死后第三日,昆仑宗宣判了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李祥时因杀害无辜弟子,扰乱宗门秩序,被昆仑宗永久除名。
李祥云,也就是素雅真君的二弟子被安置到了一处小院,说是养伤,其实是软禁。
“祥云哥哥,你好点了吗?”
里屋帘子被人掀起,一道粉色身影钻了进来,“前日你被那个叛徒所伤,晕倒在莲雾山上,流了好多血,师尊和师伯及时赶到,这才没让你落下病根。”
“叛徒?”青年半边臂膀包着纱布,躲过小师妹送到嘴边的苦药。
“那是大师兄。”李祥云声音沙哑,像是在砂砾中碾过一般。
“李祥时他就是个叛徒,他杀了三师弟!”粉衣女子情绪激动,玉勺被扔回碗里,溅出一滩黑色汁水。
“大师兄不是叛徒。”青年大吼。
“宗门的裁判书都下来了,祥云哥哥,你还想为他脱罪吗?”粉衣女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李祥云,“师尊说,以后你就是他的大弟子。”
“大师兄,我知道你跟祥时情如兄弟,但这是在他杀害同门之前的事情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
小师妹是师尊派来传话的,两人闹了不愉快,既然话已经带到,小师妹让他把药喝完,端着空碗走了。
小师妹来时忘了带漱口的水,青年嘴里的苦味像是会攀爬的带刺小虫,沿着鼻道钻入识海,搅得个天翻地覆。
昏暗的油灯放在床前桌上,青年背靠玉床,头颅昂起,眉头紧锁,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仿佛一捏就断。
还不如死了呢。
大师兄,你那天就应该杀了我。
此时,昆仑宗密林。
一个灰衣侍童冒冒失失地闯入一处竹屋,“不好了,大人不好了,素仙峰的三位师兄不见了!”
榻上打坐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下一秒,他已经越过灰衣侍童,走到门前。
“我去找,你在这里呆着。”
说着,男人留下一个阵法,消失不见。
竹屋内,灰衣侍童一改之前焦急模样,他不紧不慢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变戏法一样,从储物袋掏出一篮子鲜果。
“这种苦差事还是大人你去吧,小的我啊,就适合呆在这里,过我的小日子。”
话说间,灰衣侍童的相貌不断改变,他捏着葡萄梗,仰头咬下最底下一颗葡萄。
再睁眼,灰衣侍童竟然变成了一个女孩模样。
仔细看,眉眼间还有苏巧巧的影子。
灰衣侍童慢悠悠吃完一串葡萄,在果篮里挑挑捡捡,没能找到满意的。
只见他小嘴一撇,拿出一张传讯符,撕开,随意扔在桌上,继续在果篮里扒拉。
传讯符亮起,灰衣侍童迫不及待道:“爹爹,该给我送吃的了。”
黎璟声音透过传讯符,散开在竹屋里,他懒洋洋的:“都吃完了?”
温琼单手托着下巴:“不爱吃。”
黎璟那边有点吵,他过了一会才回:“那你想吃什么?”
温琼丝毫不客气,一连串报了几十个名字。
都是些灵气充裕,肉质鲜美的天灵地宝。
“冰髓不是上个月给了你吗?这么快又要。”
温琼心虚地坐直身体,她没有说冰髓是给李祥云用的,用一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天气热,我喜欢,这次我要两块。”
黎璟那头窸窸窣窣,没有回应,良久,他叹了口气:“你们噬骨蝶,真难养。”
温琼骄傲地抬了一下胸脯。
“那就拿三样东西来换吧。”
温琼抬起的胸脯马上塌了下去,恹嗒嗒地报了三个名字。
男人真是难养。
好吃的东西又少了几样,温琼气得踹了一脚桌子。
桌上的玉瓶插着花,突然而来的剧烈震动让那脆弱的细口花瓶摇摇欲坠,晃动几下,向着一边倾倒。
眼看就要掉落,温琼百般无奈地接住,放回原位。
像是赌气一般,温琼重重一放,桌上“嘭”地一声响。
算了,养都养了,谁让是她救回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实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