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最近的几名弟子小心翼翼的咽了口口水,心道这魔族浑身上下就剩颗头了,现在才要发狂,已是难得一见的好脾气了。
慕闲唤回闲行,留水芊芊等人在一个尚未画成的阵法内实在太过危险,他咽下口中泛出来的铜锈味,继续操控着闲行补全那防御的阵法。
曲径尝试着用卧水的剑气清去愈来愈浓重的黑烟,效果甚微。
心中突然升起种不好的预感,她声音略带焦急的唤了一声:“芊芊师妹。”
水芊芊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立马看向手中的星罗盘,盘中的指针似是失去了方向一般不停的在盘中胡乱摆动,她掐诀重新注入道法,指针摆动的速度逐渐缓了下去,最终停下,尖端直指向水芊芊的胸口。
水芊芊猛的抬头,面前突然竖起一道晴山色的屏障,她扭头看见站在不远处,还未来得及收剑的慕闲,大喊:“三师兄,快进来!不对,快躲开!”
星罗盘上的指针突然绷断,情急之下,水芊芊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将手中的星罗盘冲着黑烟的方向扔了出去。
花下眼见着黑烟突然快速向着慕闲的方向聚集,也急了,直接将卧雪丢了出去。
黑烟中传来一声尖叫,随之是铁器砸落在地的声音。
慕闲来不及收起闲行,头也不回的向着一侧扑去,身前的水芊芊突然对着他的身后大喊:“大师姐!”
慕闲回头,咫尺之距,曲径的背影在他眼前放大,浅色的道袍上因着几日来的奔波溅了不少的泥点,芊芊师妹来送换洗的衣裳时,她也不曾换。
她挡在他身前,生生拦下了滚滚袭来的黑烟。
在那一刹那,慕闲的脑中突然闪现出师姐白如缟素的脸。师姐问他,怎么来了这里,叫他快走,可他却同师姐说:“师姐,走不掉的。”
曲径看着身前突然多出来的一把长剑和一把紫金铸的长鞭,长剑是大师兄的佩剑,紫金鞭瞧着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难得的松了口气,还好,大师兄及时赶到了。
被她挡在身前的卧水虽少了些光泽,但好在应当还不至于要拿去回炉重造。曲径想,卧水随她多年,东奔西走,斩妖除魔,属实是辛苦了。
那梦魔见自己的攻击被挡住,瞬间又掉头冲向了洞口的阵法,原本站在洞口的弟子们想要上前拦住它,却被曲径呵斥住:“让它撞,你们打不过它,不要白白送命。”
邢越江御剑尝试留住那梦魔,谁知那梦魔已经是不管不顾,任由他割下了半个身子。
阵法在它的全力冲撞之下,彻底碎裂,曲径面前的长剑抖了抖,方才为救曲径它挡下了大半的冲击,此时也是有心无力。
曲径同山洞洞口处的那个身影轻声道:“算了吧大师兄,追不上了。”
她此时虽是站着的,但四肢已如同死木,毫无知觉,曲径极为惋惜的道:“若是全盛的状态,说不定还能将它留住。”
邢越江回头,看向曲径和她身后的慕闲。他一来敬佩青山万里的慕闲,此阵非一般修士能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阵法做到这个地步,青山万里的这位四弟子,若论本事,怕是都能做个小宗门的长老了。二来敬佩曲径,能挡住这梦魔的全力一击的大半,若是换成自己,怕是不死也要割去半条命,至少不应该是站着的。
洞口处突然传来个清冽的女声,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色短袄和青色衣裙的女子往山洞里面探了探头,她一边用手扇着自己身边的黑烟,一边说着:“实在抱歉,我这裙子太不方便了,鞭子差点甩到自己肩上,没能帮你们把那只魔拦下来,”顿了顿“这里的人,都还好吧?”
曲径见得那张脸,便想起了那同大师兄的长剑一齐挡在自己面前的紫金鞭属于何人,她方才生抗下那梦魔的全力一击,情况实在算不得好,只能勉强牵了牵嘴角,道:“我此时不便行礼,实在有失礼数,还望见谅,阁下方才救了我,不知可否告知名姓?”
陆影回头。
那女子本是还在惋惜没能将刚刚的魔族留住,实在是她的紫金鞭那时也唤不回来了,可在见到陆影时表情便瞬间蔫儿了下来。
她行动略显僵硬的同曲径和陆影以及山洞之中的众人行了一礼,一板一眼的介绍着自己:“在下钟山河,小字了了,见过孤云师姐,见过青山万里的诸位道友,见过陆影师兄。”
陆影倒是对于她识得自己略微感到惊讶,但转念又一想,兴许是在什么时候瞧见过自己,自己可能是在赶路或是其他,所以错过了,不曾照过面。
她方才甩出兵器救下曲径一命,陆影同她行了个大礼:“师妹行动不便,由我这个大师兄代为行道谢之礼,等孤云行动方便些,再由她亲自道谢。之后回到宗门,我定备厚礼相送与道友,还望钟道友不要嫌弃。”
钟山河突然呆在了原地,她盯着面前的陆影瞧,众人也不知道她是在瞧什么,总之不像是被道谢之人该有的反应,甚至都没叫行礼的陆影起身。
空气诡异的静了几秒,钟山河突然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旁的邢越江最先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是众人的头顶,他抬头去看,只见一块巨石在顶上荡了荡。
应当是方才那梦魔几度撞向阵法所致。
只是刹那,那原本牵连着巨石的最后一处断口猛地全部断裂开来,直直的朝着正下方的曲径而去。
花下原本还未能完全从那梦魔逃掉的悔恨中脱离出来,猛地见那巨石砸下,心态都要炸了。她距离曲径不算近,卧雪又丢得极远,不能像她们剑修一样唤来唤去的。
曲径顺着众人的惊呼声,尝试着迈腿向前躲避,却无济于事。
突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她不受控制的直接扑向了前方的空地,嘴中随之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是方才抵挡那梦魔时留下的内伤,若是按照医者的角度来看,这口淤血吐出来实则也是好事。
在曲径感觉自己能行动了的瞬间,身后传来巨石砸落的震耳轰鸣,身侧卷起阵阵尘烟,有一二石子崩在她的脊背之上,砸的生疼。
她猛地回头,瞬间红了眼。
曲径彼时早已力竭,却拖着将要耗尽的身子掐了个诀,唤来了方才与自己一道摔在地上的卧水,提剑便想斩上去。
在卧水将要斩上那巨石时,曲径的手臂被赶到的陆影握住。大师兄一只手便可拦下的剑,怕是也斩不开这足有半个屋子一般大的落石。
他只听大师兄用训斥的口气道:“卧水若再斩,就真的要废了,你站着,我们来救!”话是对着她说的,人已经扑向了前方的巨石。
曲庭掏出怀中的符纸和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发抖,在那符纸之上画下了‘减重符’,一边画,一边声音颤抖的道:“三师弟,你别死也别残啊!小爷和阿姐可欠不得你这么大的人情!”
曲庭的符一时画不好,邢越江让众人后退两步,直接用剑柄从那巨石的腰侧砸出一道裂缝,以期能少许减轻慕闲所承的重量。
曲庭将画好的符贴在山石之上,他不知慕闲在巨石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却知道三师弟即便背着众人修习了阵法,却不曾同剑修一般锻过体。
虽减轻了巨石的重量,但此时的情况可允不得他们慢慢的将那巨石击碎。此时钟山河上前几步,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紫金鞭,而后同众人道:“我可以试试。”
陆影听后看了她一眼,他知道钟了了的传闻,心中也有一刻挣扎,可那劳什子的狗屁传闻,何曾能比得过三师弟的命来的重要,于是赶忙让众人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至其当发,间不容瞬。紫金所锻的长鞭被高高挥起,而后疾速落下,抽在那巨石的顶端。
只听得一声炸耳的长鞭之声过后,那巨石静了瞬息,便传出了细碎的从其内部逐渐碎裂的声音。
承受过方才梦魔全力一击的兵器,已暂时失了灵气,只靠自身的硬度便能做到如此地步,足见烈火刀宗究竟花了多少力气在她这个宗主之女的兵器上。
巨石碎裂的瞬间,曲庭冲了上去,在一堆碎石中挖出了慕闲。
曲庭看着那满是血痕的身影,一时都不敢确认,他们宗门的道袍颜色究竟是晴山,还是朱湛。
陆影小心翼翼的拨开慕闲身上的碎石,而后附身问他是否还醒着时,倒也不是真祈求三师弟能平安无事,只是若能有微弱的哪怕一丝声音,至少都证明人还活着。
慕闲的回复,比众人想象的都要好,他缓缓的睁开眼道:“无事,我身上有二师兄递来的保命符,只是方才受过反噬,没能将那符完全发挥出作用。”他看了看自己浑身的血衫,笑着宽慰身旁的陆影:“只是看着吓人些。”
陆影听后,仿佛此时才骤然生出了对慕闲险些丧命的恐慌感,他颤抖着手,想要扶他起身,邢越江却道:“微尘师兄还是不要动他的好,让他自己先试着起来。”
陆影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收了回去。
慕闲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却实在脱力。
曲庭在一旁连道:“怪我怪我,我这保命的符,画的不好。”
慕闲抬起头来,想说终究是曲庭的符救了自己一命,他这般责怪于己身,岂不是陷自己于不义。
可抬头时,却与走向自己的曲径对视。
以‘留情剑仙’为花名的年轻道君,无论身形如何狼狈,都遮不住那双满载着秋水星河的眼眸。他眼中藏着的,不是自己救下曲径后的欣喜与宽慰,反而带着一丝偏执和侥幸,侥幸自己是以这样看着便光明正派的方式,救下了曲径。
他的脸上也被刮了口子,牵动嘴角时,能感到丝丝的痛,可他心里实在高兴,高兴的同曲径说:“师姐,江月无边的弟子此刻就在山下,你受了伤,还要尽快请他们瞧看才是。”
曲径一时鼻酸,红了眼眶。
她停在原地,不再继续上前,尽力的假装着寻常,用寻常一般平静的语气同慕闲道:“别哭,我还活得好好的,哭丧一样,像什么话。”
慕闲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流了泪,他用浸满了血污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抬头笑着道:“师姐误会了,慕闲并非是在哭师姐,只是……身上有些疼。”
一旁的钟山河忍不住道:“这位道友,我见你与孤云师姐此时的状态仿佛都很不妥,既然江月无边的诸位道友就在山下,岂不快些下山去寻得救治?”
花下心道传闻不虚,这钟山河虽不见得是个嚣张跋扈的,至少是个没有眼力见的。
她上前两步,挡在了钟山河的面前,道:“正叫钟道友说着了,我们稍作休整,即刻便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ps:朱湛就是深红的~
pps:这两天的剧情稍微有一点点低落,但是看书的大家定然是要快快乐乐的迎接新的一年啦!大家除夕快乐!AV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