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庭和卫子墨的话,曲径实则更偏向卫子墨。若他已经被梦魔所伤,还有入眠的征兆,那么多半不是被梦魔遗忘,而是已经中过招的。
药宗弟子所研习的知识多是药理,因同宗之中专有像邢越江这般修习道法的弟子作为保护,药宗弟子在道法修习上一贯都是有所懈怠的,像卫子墨这般不重修习自保之法的也不在少数,以他们的体质,被任何魔族所伤后,睡上两日都不稀奇。
江月无边的药宗,先不论其医术,反正四宗之内,也无人出其右。只论对魔族的态度,简直是非一般的马虎。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除魔之人每日在外死生不定,用来探查的星罗盘都换了好几茬,他们药宗如今却连个梦魔都探查不出,委实是差劲。
“师姐别骂了,话都要写在脸上了。”
慕闲的传音让曲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看慕闲,忍不住回道:“他既然中了招,就一定做了梦,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梦的内容。若是寻常百姓也就罢了,他好歹是个宗门修士,治病救人拿不出东西是因那梦魔有异,可连自己中招了都迷迷糊糊,胡诌反驳之话倒是一堆,无怪乎景星生气。”
慕闲轻咳了一声,道是:“确实不该。”
陆影和邱善思之间的聊天还在继续,可曲径听了半晌,也不过是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周遭人,包括卫子墨自己给出的答案,也全是些鬼听了都要摇摇头的推测。
曲径听着他们左一言右一语,实在无力体会互相争辩分析的乐趣,只觉得心烦。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对于心烦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曲径收到了慕闲的传音:“师姐不如同我和邱师兄一起去为村民们看诊,也许,能找到这其中的关窍。”
曲径抬眼,传音问:“你肯带我?”
不远处的慕闲一时失笑,反问她道:“我不是一直在带着师姐吗?”
曲径一想,是了,只三师弟最心软且胆大,次次带着自己。
曲径的视线在屋中环绕一周,忍不住道:“我还以为我自己应当是个好脾气的,如今看来,数我最心浮气躁,恨不得立马抓住那魔族,拿出解药,救完了人,回山上去。”
慕闲笑着道:“我比师姐心急得多,越是这种不主动伤人的魔族,我越是担忧其背后的隐患,也更想多发现些蛛丝马迹,好察觉出些什么,可有时候牵扯的越多,事情就越不由人。”
曲径道:“师兄心里顾虑太多,言语间谨慎的仿佛他一句话说不对,明日江月无边和宗门就要兵刃相向一样,听着只觉得憋屈。左右我也失了忆,不如现在上前打断,就算得个不讲礼数的恶名,也无人会与我一个失忆的人计较。”
慕闲听后失笑,陆影听到后,回过头来问慕闲:“师弟可是不乐意?”
慕闲听后一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乐意还是不乐意。
就听曲庭同他传音:“走神被捉现行了吧?”
慕闲无奈问:“大师兄说的是何事?”
“师兄叫你跟着邱师兄去看诊,顺便帮着在一旁记录病症。”
慕闲赶忙同陆影行礼:“慕闲定不给邱师兄拖后腿。”
龚修文在一旁坐着,将几人的表情看了个全,见他们私底下一个个传音传的甚是来劲,一时间觉得像极了自家的师弟师妹,也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邱善思站起身同在座的众人行了一礼,而后道:“诸位放心,我们药宗既然应承了要治病救人,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花下听了这话欲开口,就听一旁的邢越江道:“一个好的交代。”
邱善思:……
一旁的孟哮和水芊芊传音道:“这药宗首徒说的是什么话,听着怪奇怪的,我们要交代做什么。”
水芊芊看了看眠云师姐翻起的白眼,同孟哮耸了耸肩。
他顺着邢越江的话继续道:“若不能拿出有效的法子来,我愿将我库中所有丹药全部赠予青山万里。”
曲庭扇了扇手中的扇子,而后道:“那未免也太多了,我们如何受得起。”
卫子墨皱眉,不等他说话,一旁的慕闲接过了话头,道:“邱师兄勿怪,只是前些日子我们才刚清点过宗门内存放丹药的仓库,如今放的满满当当,怕是有些放不下。”
花下拽了拽曲径的衣角,传音道:“可不是,一仓库的聚元丹呢,当糖豆啃都要啃上好几个月呢。”
曲径:……
她看了看突然开始端起杯子慢慢抿茶的陆影,忍不住笑了,看来也不止她和慕闲两个在着急。
卫子墨想回话,龚修文用眼神制止,前者全当一时瞎了眼,同慕闲道:“你们这意思,难道治不好,还要我们师兄弟三人将命赔在你们青山万里不成?”
慕闲赶忙摆手道:“这误会实在大了,我们不过是想说,青山万里确实不缺邱师兄的丹药,我们唯一想要的只是将村中的人治好,然后希望邱师兄能够以药宗大弟子的身份告诉我们,这梦魔究竟与寻常的梦魔对人造成的损伤究竟有何不同。”
邱善思低头沉吟片刻,而后抬起头来,道:“我懂各位的意思,我江月无边定会以全力救治村中被感染了的村民,”他顿了顿“不负我江月无边药宗之名。”
一旁的龚修文也站起身,道:“除魔卫道本就不只是剑修的责任,我们丹修自然会做丹修该做的事情。”
花下啧啧摇头,同曲径传音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条欺负人家的地头蛇啊。”
曲径笑着摇了摇头,分明只是希望他们药宗弟子能拿出些药宗弟子的样子来,省的他们一群剑修拿着剑干着急。
陆影起身行礼:“与子偕行。”
屋中众人皆端正身形回礼:“与子偕行。”
正这时,门口处传来敲门声。水芊芊离得最近,走过去打开门,就见守门的弟子提着灯,同自己道:“师妹,外面有人说是你弟弟,过来寻你有急事,正在院中等你。”
水芊芊回过头去看了陆影一眼,陆影点头。
水芊芊出了门,原本站在院外的少年见了她突得跪下,而后哭诉道:“阿姊,娘在村外晕倒了。”
水芊芊一时头闷,原本凑在门口的花下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的胳膊,水芊芊才略有些木讷的问:“那娘现在呢?送回家了吗?”
跪着的少年道:“守阵的几位仙长将娘带回来了,现在在屋里床上昏迷着呢。”
他看了一眼水芊芊身后聚集过来的众人,突然不停的磕起了头,哽咽着道:“真不是我们的错,阿姊,你不要怪阿娘,我们真没想给你添麻烦,是舅舅突然闯进家来抢了粮和钱,说要躲去镇上面,我和爹去村里帮忙了,娘没办法才自己去追舅舅的。”
陆影见那孩子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在地上磕得‘嘭嘭’的响,眼见着都快出血了,赶忙走上前几步,伸手扶起他:“情况我们知道了。”他侧身指了指身后的邱善思,道:“这位是江月无边来的医师,小兄弟你现在就为我们带路,去给你娘看病。”
那少年一听,立马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拽着陆影就要往外走。
陆影却将他一把抗在了肩上,掐诀唤来了佩剑,而后同肩上的少年道:“你指个方向,我们御剑过去更快些。”
少年眼中是掩不住的惊喜,他看着陆影脚下踩着的剑,一双眼睛亮的犹如夜晚的星子。原来阿姊修的道,是这么厉害的东西。
他伸手指向家的方向,陆影点头,而后同身后的众人道:“跟上。”
邢越江走到邱善思身边,示意后者上剑,随即跟着陆影一齐御剑离开。
花下伸手拍了拍水芊芊的肩膀,水芊芊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满脸的担忧挥之不去,实在牵不起个表示自己没什么事的笑来。
花下瞧了瞧自己的双钩,干脆从怀中掏出核桃舟来,扔到地上逐渐变大,而后转头同曲径和水芊芊道:“剑我是没有,小舟倒是有一条,只是它在天上飞的机会不多,路上兴许有些颠。”
曲径愣了愣,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闲行,而后看向慕闲。
慕闲笑着说那核桃舟:“保养的极好。”他回过头来,接过曲径手中的闲行:“我同二师兄骑马,随后就到。”
曲径点了点头,而后同水芊芊上了花下的核桃舟,三人驶船离去。
慕闲欲去观外牵马,正看到一旁的龚修文和卫子墨,于是问道:“二位可要一起去看看?”
龚修文颔首:“当然。”
他伸手将卫子墨往自己身边拽了几步:“我会骑马,还劳烦道友给我们准备一匹马。”
曲庭离开时看见还站在原地的景星和孟哮,只听景星道:“快到换岗的时间了,我带着孟师弟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曲庭点了点头,而冲着孟哮说道:“师弟若是回宗,可以学一学如何御剑,到时便能帮着载载人。”
孟哮:……
曲庭走出观,慕闲看到他后同龚修文和卫子墨道:“我和二师兄共骑一匹,剩下的那匹就借给二位道友了。”说完便转过身去翻身上马。
曲庭同二人抱拳,二人回礼,他也一个翻身上了马背。
卫子墨瞧着二人月下纵马离开的背影,同龚修文道:“那慕闲是如此不知廉耻之徒,青山万里的其他弟子却不是护着他,便是同他要好,如此看来,兴许也都是一丘之貉。”
龚修文翻身上马,他看向尚在马下的卫子墨,皱眉道:“我早些时候便想问你,我们与慕师弟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你究竟是从何时起,生出这么大的恶意?”
卫子墨愣了愣,他思索片刻后才道:“师兄不是总教导我们要护好门中师姐和师妹,像他这样整日里靠着皮相勾搭女修的人,我自然讨厌。”说着,他也翻身上了马:“更何况,他还没什么正经本事,总要女修护着。”
龚修文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御马向前驶去,他在马背上同身后的卫子墨道:“我再同你说一遍,看人要用脑子去看,而不是偏信偏听,迟早有你吃亏的时候。”
卫子墨撇了撇嘴,而后答道:“三师兄说的是。”可他就不信龚修文对慕闲的态度有多好,于是反问:“我偏信偏听,那师兄怎么看那慕闲。”
龚修文顿了很久,而后给了卫子墨一个极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是个不会掩饰感情的人。”
卫子墨:???
那三师兄这想的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吗?那慕闲哪里是不会掩饰感情,简直就是只花孔雀,四处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