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倾泄的大雨染湿了霜玄的衣角,他站在朦胧的薄雾中,血水顺着长剑滴落。
他漠然看着许朝酒的眼神从震惊变为防备。他一直都知道,妄欲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一旦沾惹,妒忌,不甘,贪婪也都随之而来,斩不断戒不掉。
“阿雎,你怎么样!”许朝酒任由怀中的人靠在她肩头,伸手将灵力附在他胸口处。
霜玄走进房门,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朝酒。
许朝酒下意识扶着阿雎后避的微小动作刺痛了他的眼。
许朝酒看着脸色惨白的阿雎失了生息,心中升起一丝难言的伤感,他心思玲珑知晓她的真实面目,却仍旧喜欢笑着唤她师姐。他不过是书中一个平凡的路人甲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阿雎,你先不要睡,我去找医官救你。”许朝酒轻声说道、右手小心翼翼的扶住阿雎。
她抬起脚步,却被抓住了手腕,怀中的阿雎滑落在地上。
霜玄紧抿着唇,许朝酒的手腕被他箍的发痛。
“让开!”许朝酒双目泛红。
她说完,霜玄直直的看着她,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一分。
“你何时与他关系这般好了?你很在意他?”
许朝酒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失败了:“这与我是否在意他无关,阿雎是人,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师尊,你不是这世上最慈悲之人吗,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霜玄抓着她的手颤了颤:“你不信我?”
许朝酒只觉头痛欲裂:“事实摆在我面前,我如何信你!”
霜玄看着她良久,低低的自嘲一笑:“可你到现在都没问我为何要杀他……”
“什么?”
霜玄看向倒在地面上的阿雎,许朝酒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只见阿雎的尸体逐渐化为血雾,消散在原地。
许朝酒瞳孔一缩,霜玄锢住她的下巴:“看清楚了,我杀的是妖物。”
“如此低阶的妖物,你竟察觉不到妖气。”霜玄冷声说道。
他垂目看着许朝酒,是察觉不到妖气,还是因为妖物化作的是她的阿雎师弟,才乱了她的心弦?
许朝酒张了张嘴,松了口气的同时纷乱的理智逐渐回笼。
她看着霜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许朝酒眼眸一转,软言说道:“师尊,你该告诉我的,你知道我修为都是用你给我的天材地宝堆出来的,我又没有遇见过妖族,怎能察觉?”
“师尊,你别生气,我只是……”
霜玄幽幽的看着她:“只是什么?”
许朝酒心下一横,咬了咬唇:“师尊今晨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脑子乱嘛。”她说完后,纤指扶着脑侧一双水润勾人的眼眸欲语还休的看着霜玄。
霜玄的手指缱绻了下,纵使心中知晓她此番言语不过是掩饰般的说辞,面色还是温和了几分。
他伸手向房门之处一拂,房门上的血迹与门外的妖物尸体瞬间消失。
他走到桌前坐下,许朝酒顺势蹲在他腿侧。
“师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许朝酒讨好的为其捶着腿。
霜玄勾起许朝酒的下巴,俯看着她:“你方才有一点说的不错,本尊的确变了。”
许朝酒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听他说道:“在我放任你对我做那些不敬荒唐之事时,我就变了。”
“师尊……”
许朝酒的下巴被他过重的手劲掐的有些疼,想侧开脸,身子突然被霜玄捞进怀中,嘴上一热,被含住唇肉猛抵入内。
许朝酒眼神变换,手臂环住霜玄的脖颈,一时之间两人难舍难分。
一炷香后,霜玄轻柔的抚摸着许朝酒的发丝,眼底清明的看着许朝酒迷离的双眸。
他的手轻轻划过许朝酒的腰间,许朝酒咬住唇溢出一声低吟。
霜玄那深沉的眼眸中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勾起唇角,他问道:“喜欢我碰你吗?”
许朝酒腰间的颤栗感还未消除,下意识点了点头。
霜玄的手指落在她锁骨之上:“是喜欢我碰你,还是喜欢被触碰?”
许朝酒眼睛睁开,眼里那一丝惊诧被霜玄捕捉到。
“听闻世上有一种及其罕见的病症,得此病症之人渴望与他人有皮肤接触,甚至不能自控。”
霜玄在许朝酒唇上落下一吻,随即埋在她脖颈间。
“就像此时的你一样,对吗?”
许朝酒死死扣住手指,肩颈微微颤了下:“我不懂师尊在说什么。”
霜玄狠狠咬在许朝酒锁骨之上,许朝酒有些局促的闷哼出声,声音里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欲色。
他抬起眼眸,眼眸中的情绪令许朝酒难以捉摸:“所以…你之前与我做的那些荒唐事,并非是你有多喜欢我,而是把我当成……”
“一个慰籍你的玩物。”
霜玄眼底染上血色,手指握上许朝酒的脖颈。
许朝酒目光下意识要躲闪,被霜玄强制性的转了过来。
她喉间动了下,霜玄说的没错,她的确渴望别人的触碰,每一次与霜玄做亲密的事情也始于原主身上的病。
但最大的原因是他气运之子的身份。
许朝酒眼底蓄满泪,眉眼间皆是委屈:“我是有病,但我只对师尊这样过,我只喜欢师尊。”
许朝酒一哭,霜玄嘴里的质问软了下来:“真的只喜欢师尊?”
许朝酒毫不犹豫的点头。
霜玄擦拭掉她眼尾的泪,将她抱到床榻之上放下。
“你这病,很难受吗?”
许朝酒想了想,如实说道:“平时还好,但只要与人有接触,心上就如蚁虫爬行一般。”
霜玄眸色渐深,手指搭在许朝酒手臂之上:“是这样?”
他的手又放置到许朝酒的腰带之上:“还是这样?”
许朝酒身子一颤,抱住他:“师尊让我抱一抱就好。”
霜玄轻凑她耳边,声音低沉且沙哑,带着一□□惑说道:“真的抱一抱就好吗?”
许朝酒怔愣的坐在床榻上呼吸一滞,她感受到腰间空落落的,腰带不翼而飞。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霜玄缓缓蹲在地面上,眼尾带着灼烧的红晕凑近她……
——
门外,滂沱的大雨仿佛冲刷了一切,唯独略过树上的坐着的一人一鸟。
玄鸟“哇,哇!”的叫着,第三声还未叫出便被身旁人的长袖甩飞。
玄鸟落在地上昏厥。
树上的人耳根红透,将视线从那房间转向远处,他表情一言难尽:
“他疯了吗!”
说完,他像是再也坐不住,逃一般的消失在原地。
……
夜里,窗外的雨停了,只剩呼啸的狂风扰人安稳。
霜玄睁开眼睛,看着昏睡中的许朝酒,指尖在她眉间一点,银光没入。
——
天元十二申年,九玄皇宫勾结魔族在澜鸦城地下修建魔城,事情败露后九玄皇族一夕覆灭,魔族四下逃窜。各宗门为安抚澜鸦城百姓纷纷赶赴澜鸦城参加弟子比武大会,谁料妖族异新主,妖兵倾巢而出为祸世间,四界盟约就此作废。
九玄大陆二十四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有四大宗门守护。反观平原七城,九玄皇宫覆灭再无人管辖。经四大宗门合议,参加澜鸦城比武大会的十二宗门弟子,在妖祸之乱结束前不可离开澜鸦城,合并为一个新的门派守护中原,命名为沧澜盟。
“没想到这九玄皇宫为魔族修建的地下城这般大,这般豪华!”灵翘新奇的看着那大片的巍峨宫殿。
“是啊,就连照明也用的永夜聚明珠,看起来就跟白天没什么两样。”灵翘旁边的青云宗女弟子指着悬挂在空中的巨大的光晕团说道。
“谁又能想到这为魔族建的地下城以后就要成为我们沧澜盟的驻地了呢?你们刚刚看没看到,各宗门的长老随着霜玄剑尊一同去正殿了,我可真是幸运,来弟子大比本是想瞻仰一下霜玄剑尊的仙容,结果这下成了霜玄剑尊手下的弟子了!”另一名驭兽宗的弟子说道、
青云宗的女弟子激动的点头:“所有长老都说了,以后我们这十二宗的弟子不分彼此,全是沧澜盟的同门了!霜玄剑尊就是沧澜盟的盟主,十年前我曾为了霜玄剑尊去九玄宗试炼,失败后这才入了青云宗,这难道就是天赐的缘分吗?我终究还是成为霜玄剑尊手下的弟子了!”
“呸,不知羞,这话让你们青云宗长老听了准得气吐血。”
灵翘跟着她们笑了笑,看着高悬于空中的永夜聚明珠,心下总有些不安。
合并十二宗,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看来这一次的妖祸真的很棘手。
“咚!咚!咚!”正殿之外的震天鼓响彻整个地下城。
所有人聚集到正殿之外,高台上众长老依次走了出来,最后是仙风道骨的银发青年。
“众弟子听令,即日起,澜鸦城里再无十二宗,只有沧澜盟。妖祸临世,在场之人皆为各宗门精锐,所有人需齐心协力对抗妖族,护佑百姓。”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高处的俊美仙君身上,之前的道听途说终于在此刻有了实感。
当世第一剑尊,风云高手榜的榜首,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真的成为了他们的盟主!
“以后我们真的成为霜玄剑尊手下的弟子了!”
霜玄停顿了下,看着众人:“你们可愿意与我一起对抗妖族吗?”
“愿意!”众人齐声喊道、
一时之间,地下城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呼喝声,气势磅礴。
——
许朝酒朦胧间睁开眼睛,她眼神失焦一般的看着那琼碧玉顶,过了许久意识才堪堪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
她费力的爬起身,撩开水晶珠帘,此处像是一座宫殿,玉顶之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四周装饰着琉璃雕刻而成的凌霄花,随着风吹来,凌霄花晃动出清脆的声音。
清风不断,许朝酒捂住耳朵,只觉那声音刚听还好,听得久了实在扰人,她走到窗边,伸手想要将那珊瑚雕刻的长窗关上,手指刚刚触碰到窗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
许朝酒倒在地上,一颗心沉了下来。
她从地上爬起,走到房门处,用力的拉开门,左脚刚迈出去便再一次被那力量击开。
许朝酒看着诺大的殿中,凌霄花坠还在响个不停。
许朝酒捂住耳朵,回忆着先前发生的事。她与霜玄一同就寝,有霜玄在,妖族魔族不可能将她掳走。
所以,是霜玄将她关在这里,霜玄为何要将她关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师姐,原来你在这啊。”
许朝酒抬起头,看到阿雎站在结界之外。
“师弟,你怎么也在这?我在哪里?”许朝酒站起身连忙问道。
“今日我们所有弟子搬来了地下城,我看师姐不在就催动了灵契,这才找到师姐。”阿雎如实说道。
许朝酒走上前:“所以这里是地下城?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搬来地下城?”
阿雎与她讲了近来发生的事,许朝酒眉心紧锁。
按照阿雎所说,她最后的记忆在五日之前,霜玄究竟想要做什么?
“师姐,你是被何人关在这里的,要不要我救你出去?”阿雎问道。
许朝酒眼里闪过深思,现在地下城已经是霜玄的地盘,就算阿雎能够救自己出去,她又能逃到哪呢?更何况攻略还没有完成。
许朝酒摇头:“不必了,师弟快点离开吧,今日就当作不曾见到我。”
阿雎顿了下,一双眼看向许朝酒:“那我找机会再来看师姐。”
阿雎说完,转头离去,余光看到拐角处一个白色的衣角,步伐更快了些。
霜玄看着阿雎离开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阿雎跑到无人处,身形变换,化为黑色玄鸟飞向西北角。
靠在树上的人见玄鸟飞了回来,斜睨它一眼:“人呢?”
玄鸟将尾巴垂至树梢:“她不跟小的走。”
“废物。”
玄鸟心虚的垂着脑袋。
“大人,您到底为什么要杀她?她可是唯一和您……”
阿雎身子坐正,眉眼间带着烦躁:“我说了,那次就是一个意外。”
“霜玄显然已经不正常了,先前我留着她是为了利用她破霜玄的无情道,现在无情道已破,留着她恐再生变数。”阿雎难得的解释道。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再与霜玄共感到那荒谬的事情。
玄鸟悄悄看向阿雎:“可是大人,你若真的想杀了她怎么不自己去?反正那结界也拦不住您,为什么非要我替您杀了她?”
阿雎没有回答它的话,换了个姿势坐在树上。
“你是大人还是我是大人,我养你那么久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大人,对不起。”玄鸟卑微的说道。
“行了,你以后每日都给我盯着她,瞅准时机给她带出来…杀掉。”阿雎看着玄鸟说道。
他话音刚落,玄鸟消失在原地,阿雎敛色向下看去。
“阿雎师兄,原来你在这,我们都找你好久了。”皓明向上喊道、
阿雎起身跳了下来:“这里安静,师弟找我何事?”
皓明笑了下:“好事,剑尊让你带队去澜鸦城附近巡逻。”
阿雎意外的挑了挑眉:“带队这种事一般不都是长老在做,怎们沦到我头上了?”
皓明拍了拍他的肩,眼里带着喜意:“所以是好事啊,剑尊念在你是庭渊掌门的首徒这是要重用你呢,师兄快去吧,师弟们都在门道那里等着呢。”
阿雎被他推着走,眼里划过一丝无奈。
玄鸟立于树上,看着阿雎二人的背影,它好像忘了说今日它去找许姑娘时碰到霜玄剑尊了!
黑豆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向许朝酒住处那飞了过去。
算了,又不是重要的大事,大人让它看着许姑娘,它要是擅离职守又要挨骂。
——
霜玄走进门,衣袖拂过,房门自动关上。
“喜欢我为你挑选的房间吗?”
他唇角微微弯起,不知为何,许朝酒却觉得他心情并不好。
她看着霜玄,喃喃问道:“师尊,为何将我关在这里?”
霜玄将她披散着的发拢在而后,再一次问道:“喜欢我为你挑选的房间吗?”
许朝酒低垂的睫毛一颤,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喜,喜欢。”
霜玄伸手拨动一下垂钓着的凌霄花:“不觉得吵?”
“有,有点。”
霜玄关上窗户,那令人烦躁的脆响声戛然而止。
“今日后,你便宿在此处,放心,只要关上一侧窗户,就没有声音了。”霜玄轻吻了下许朝酒的额头,他执起许朝酒的手,许朝酒反握住他:“师尊,你不会一直关着我的对不对?”
霜玄嘴角微微勾起,寒谭般的眼眸令许朝酒难以捉摸,他手指落在许朝酒的发上。
“你的病症特殊,便就待在这里,若你想出去看看风景,师尊会陪着你。”
许朝酒愣愣的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师尊是要囚禁我?”
霜玄勾起她的发丝轻嗅着,眼眸仿佛被浓雾深锁的潭水:“你不是最喜欢师尊了吗?就与师尊待在这里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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