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段重帆一大早就被厉鬼的尖叫声叫醒,他生无可恋、面无表情地看着帐顶,再缓缓转头看向他们,等弄明白厉鬼尖叫的原因后,也跟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叫出声。
乞丐眼神放空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忙用双手捂着耳朵,却被段重帆一把拉了下去。
“二弟!你的手变白了!!”
“对啊!昨夜二哥又起来梦游,当时他的手都还是黑的。”
乞丐被他们吵得皱紧眉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黑白鲜明对比之下,白色的皮肤显得十分惨败,看着没有原先的黑色那般舒服,“我也不知道缘由,我是被三弟吵醒的。”
“等二哥身上的黑色全都消失,是不是就能恢复记忆了?”
闻言乞丐陡然变得失落,距他醒来已过去数月,这还是首次出现黑色消退的情况,若真如厉鬼三弟所说,那恢复记忆得等多久?
段重帆感受到他的情绪,轻声安慰道:“有你大哥我和三弟陪着,吃穿住行都不愁,别担心。”还安抚似的在他头顶拍了两下。
乞丐抬头看他,目光澄澈:“那你能不能别和其他人说我是大仙,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对于拿他当挡箭牌一事,段重帆选择不改正也不解释,一把抓过厉鬼娃娃,笑道:“怕什么,有你三弟在,他能帮你,他帮不了你,你大哥我来。”
乞丐一双乌瞳直勾勾地盯着段重帆,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他接过厉鬼娃娃,轻声道:“好吧,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可当段重帆和魏菲依介绍他和厉鬼娃娃是“仰月”和“脱兔”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转身就走。
“二哥,我们以后不要搭理大哥了。”厉鬼三弟冷漠道。
“好。”
“可我要进云城还得让他帮忙。”
大丈夫能屈能伸,乞丐随即转身回去,“那我们回去找他。”
当日下午段重帆他们跟着魏菲依还有魏灿他们一起去了云城,魏菲依在云城有一处宅邸,他们受魏灿邀请也跟着住在了那儿。
当夜厉鬼三弟还担心自己被发现,等天一亮就忍不住缠着段重帆,“大哥二哥,我要去听书。”
段重帆被吵得心绪不宁,当即起身洗漱,夹起娃娃,拉过乞丐往茶楼赶,原本打算把他们扔在茶楼,自己在云城内闲逛片刻。
大概是留仙城仙武大会在即,那说书先生今日并未说什么金玉良缘,孽海情天,反倒说起了仙门轶事,这倒是让段重帆起了兴致。
但他讲了半天也没能讲到重点,倒是在座客人闲聊几句,关于碧光云天和天山剑宗,这些客人也只知道这两大门派都与奉德宗不合,而碧光云天与天山剑宗不合,说的大多都是哪个小门派弟子弃道从医,哪家俊秀公子又被邪修抢走了。
段重帆瞥了眼厉鬼三弟,心道:看来这邪道消息传播甚广啊。
只是这次的版本与厉鬼三弟所说有所出入。
“这法阵之内也不安定啊,长得清秀好看的公子是不是都不敢出门了?”
“也不都是,只要和那镜明真人长得不像就行。”
“此话从何说起?”
段重帆听到简南的尊号,迅速朝那人看去,只听他们继续说道:“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有一户富商家的小公子说是长得和镜明真人有七八分像。”
“哎哟,真的?那岂不是相貌堂堂,傅粉何郎?”
“我未曾见过,也是听人提起,但和镜明真人长得像这一点就能让那小公子声名远扬。”
“毕竟镜明真人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我曾远远见过一次,实在是...难以忘怀。”
“你别插嘴,先让我说完。”
“好好好,你继续。”
“那小公子美名传开后,便立志入仙门,甚至说要拜入镜明真人麾下,可过了不到半年,那家富商家中突起大火,富商家人仆从无一幸免,但有人说在火光中见到那小少爷站在大火中哭天喊地,然后就被一黑衣人带走了。”
“我怎么没听说过?而且这如何能确定是邪修作祟?”
“大约七年前开始,失踪了快十几个公子哥,多多少少都有人提起过他们长得像镜明真人,全都不得善果,这种诡异之事,不是邪修难不成是仙门弟子?”
“七年前?这不是对上了...你有没有...”那人正想说下去,就被说书先生打断了。
因这两人讨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客人都相当感兴趣,光顾着听他们说话,那说书先生反倒被冷落了,这才出声将客人拉回来。
“说起镜明真人,那可是风光霁月,芝兰玉树,感灵之体,天赋傲人,蔚城简家出身,自小体虚病弱,被认定岁不过二十,十五岁那年机缘巧合下被碧光云天收为内门弟子,曾于十年前在仙武大会夺魁。”
有客人提出问题:“众所周知,仙门选拔和仙武大会都是每五年一次,几乎同时进行,仙门规定入门弟子年岁不得低于十五,仙武大会规定参赛弟子年岁不得超过三十,因此那些弟子参加仙武大会大多在入门之后五年,最多能参加三届。”
“那你说镜明真人天赋傲人,为何只在十年前才夺得魁首?他难道错过了第一次机会?”
“客官方才也说最多能参与三届,往后时日漫长,仙武大会并非他们巅峰时刻,而且那第一届仙武大会镜明真人虽然未能夺魁,但也位列第二,魁首也与他渊源颇深,且听我慢慢道来。”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那说书先生端起茶碗,浅酌一口润润嗓子,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十五年前,蔚城有两大家族,其一是镜明真人所在的简家,另一个是段家,有一儿一女,两家互为邻居,也是知交,因此两家少爷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却相处并不融洽,段家少爷时常欺负年幼的镜明真人。”
“后来两少年都加入了仙门,镜明真人去了碧光云天,这段家少爷入了曾经的第一仙门——天山剑宗,击败镜明真人夺魁的正是他。”
“哦,是不是就是那魔修段重帆?死在荒原上的那个?”
“这位客官说得对,就是他。”
“他啊,几年前有传言说是段重帆生前至宝全都散落在了荒原之上,有段时间很多人去探险挖宝,结果一无所获。”
听到这儿,段重帆正喝着茶,“噗”的一下,全都喷了出来,周围人察觉到他的异常,都朝他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他忙面露歉意,低声向其他人道歉,心道:“我死时身无长物,死后化作飞灰,那些人去了也只能是白费力气,不过到底是何人传出的此等谣言!”
那说书先生还在兀自说着:“当时两人在比武场上斗得天地色变,昏天黑地,擂台都被震慑出数条裂缝,最终镜明真人右手经脉被断,惜败于段重帆手下。”
“唉哟,给经脉都挑断了,那他是不是无法用剑了?”
“莫要着急,芳兰门掌门听闻此事后,将门中至宝——冰心玉绸赠与了镜明真人,那冰心玉绸可是疗伤圣物,有了此等至宝,镜明真人才能断脉重续,虽不能像往昔那般自如,但也聊胜于无。”
“镜明真人可真厉害,手腕有旧伤还能在第二次比武夺得魁首。”
“不见得,那时候段重帆已经入魔,若他仍在仙门,两人遇上,谁胜谁负尚未定论。”
“段重帆究竟是在何时入魔?”
“这...仙门都不清楚的事情,我们如何能得知?不知说书先生可曾听说?”
那说书先生见客人都来了兴致,喜不自胜,笑道:“这仙门比武结束后,听说有鬼修劫新娘,当时段重帆也在,其中细节我也不知,但最终解决一切的是镜明真人和碧光云天,再后来,段重帆与镜明真人话不投机,在鬼市大打出手,导致鬼市至宝丢失,两人一路闹到鬼市之外,紧接着...唉...”
“你叹什么气啊,赶紧接着说呀!”
有一身着锦缎的客人笑道,“你这老头儿是想要钱了吧,你赶紧说,大爷我重重有赏。”
段重帆看着那客人招呼身边的下人,拿了一袋银子,送到那说书先生桌边,那说书先生拿起银子,掂了掂,脸上笑得跟开了花儿似的,“我这就继续,这就继续。”
见那钱袋这么重,段重帆手里的瓜子霎时变得寡淡无味,他可是当事人,凭什么这钱不能让他赚了!
“且说那段重帆和镜明真人从鬼市离开后,紧接着蔚城噩耗传来,段简两家全门被灭。”
“这是真的,我就是蔚城来的,两家被灭是段家先动手,闯入简家大开杀戒,简家人拼死反抗,最终两家同归于尽,那简家可是良善之家,实在可惜。”
“这段重帆是不是天克镜明真人?”
段重帆没忍住嘴角一扬,笑了起来。乞丐见他笑了,一脸莫名其妙。
“这么说来,段重帆自小生活优渥,仙门修道也是一路顺风顺水,他为何要入魔杀生呢?”
“你们不知,那段家少爷段重帆自小就顽劣不堪,和他那群狐朋狗手下还有好几条人命呢,我看他们家中管教不严,段家人杀害简家人,这家里就没一个好人,在这等环境下生长,他后期入魔也是有迹可循,说不定那些鬼修都是他找来的,不然怎么就这么碰巧,全被他遇上了?我听说他后来还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真是惨无人道,毫无人性!”
段重帆看向那所谓蔚城出身的人,他那同仇敌忾的样子就好像他是简家人,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可他从未见过他,低声说了句“无聊”,没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见乞丐二弟和厉鬼三弟还很有兴致,他抓过一旁的瓜子“咔嚓咔嚓”地嗑了起来。
茶楼内越来越吵,畅所欲言的人越来越多,说书先生用拍案木“当当”拍了两下桌子,试图提醒那些客人,“各位客官今日在此相聚,小人自然要让大家尽兴,但不妨先听我继续道来。”
“好,你继续。”
“那简家本是前皇商...”
“这说书先生水平真差。”段重帆忍不住感叹道,他又打了个哈欠,说书讲究生动有趣,这说书先生是半点不占,讲的故事也东拼西凑,丝毫不连贯,控场不行,还经常被打断。
“有吗?我觉得挺有趣的,二哥你呢?”厉鬼三弟回道。
“我也不想听了。”乞丐低声回道。
其实周围早有客人露出了不耐的神情,方才付钱的客人放声喊道:“唉呀,我不想听他们天山剑宗和碧光云天的事情了,你就说说近些年大放光彩的奉德宗,我看啊,他们今年很有可能夺魁。”
“别呀,我还没听够呢!”台下其他客人喊道。
“付钱的是我,你要想听你也给钱,但也得讲究先来后到。”
“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人是不是?”
那说书先生见台下发生口角,忙暗示一旁的小二上前安抚。
而厉鬼三弟听那人说要听奉德宗的事情,原本高亢的情绪猝然变得低落,“大哥我们走吧。”
乞丐也没管段重帆是何想法,起身便走。
段重帆结账后,将桌上的几盘瓜子都倒入口袋,急忙跟了上去。
走在回魏菲依宅邸的路上,厉鬼二弟好奇问道:“大哥二哥,你们说,那段重帆为何要一直和那镜明真人作对呢?”
段重帆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倒不至于和一个病秧子置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后续可能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