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
风玥半倚在床边看着伤痕累累的风漾和一脸事不关己的穆成雪，两人方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就是睡的再死也早该醒了。
风漾回道：“浅浅切磋了一番。”
“出事了，”穆成雪直奔主题，“方才回来的路上，云朝不小心中了幻术，晕过去了。”
“幻术？”
风玥风漾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随即道：“怎么会突然中幻术了呢。”
穆成雪会来找他，想来这事肯定是同他们鲛人一族有关了。
她道：“先带我去看看吧，既然是在虚生出的意外，我也难辞其咎。”
风漾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但也不想这时候反驳大姐，他伸手想扶风玥起来，谁料有出手竟人比他还快。
穆成雪上前摁住风玥的肩膀，手掌顺着向下，轻轻按住她的鱼尾。
“唔……”好痒。
风玥怎么都想不到他会突然伸手，那张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僵住，第一次染上了名为不知所措的神色。
她是很喜欢穆道长不错，但是这……
“你干什么！”风漾一把将穆成雪推开，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双眼睛里便充满了敌意与防备。
很显然，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会直接在这里杀了穆成雪。
“鱼骨不见了，不过还能治，掌门应该有办法。”
穆成雪后退一步，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唐突，无论是风玥还是风漾，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异兽。
不管他们有多像人……
风漾绷紧的拳头软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连族长都没法治好风玥的鱼尾，这些年他找了无数办法，也只能稍微改善鱼尾坏死的速度，穆成雪却说他有办法。
“我说，掌门有办法治好你姐姐的腿。”
风玥也愣了，随即她释然一笑：“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云朝吧。”
“还有穆道长，”她伸手指了指穆成雪的肩膀，“伤口撕裂了。”
穆成雪闻声低头看了一眼，血水再次染红了肩膀，将一身雪白的道袍染成了红色。
他想，或许他应该先换件红衣。
房间内，云朝依旧被穆成雪五花大绑着昏迷不醒。
“的确是族里的术法，”风玥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云道长怎么会晕过去呢。”
他们鲛人生来便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但按理说云道长只会短暂地失去神智，怎么会晕过去呢……
“我打的。”
穆成雪推开门幽幽开口道。
站在一旁的两只鲛一齐向他望去。
“他被蛊惑之后清醒过来一次，但是没过多久又失了神智，翎糕不小心将他打晕了。”
“两次？”
风玥拧眉疑惑道。
“对，第二次发狂的时候，他想吃了我。”
风漾忽的眼神一凛，语气凝重道：“你们遇到的鲛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和你们一样。”穆成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但是，眼神很凶。”
像是被身旁飘散的血水染红的一样。
风玥掀开鳞片从身上不知道哪儿翻出来一枚药丸喂到云朝口中，随后朝穆成雪一笑：“穆道长，我们出去说吧。”
风漾闻言想起身跟着一起出去，只听风玥头也不回地接着道，“风漾，你在这里陪着云道长。”
“凭什……”
接收到风玥警告的眼神，他只能不情不愿地闭嘴，眉头都要拧出沟来了。
“穆道长。”风玥带穆成雪来到来到一间偏房，这里，是曾经她在虚生的书房。
穆成雪双眼放光，鲛人一族的古籍，不知道有多少是他没见过的。
“穆道长？”
风玥连唤了穆成雪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吓得她心下一紧，还以为穆成雪也中了蛊术。
“这是札记？”
“对。”风玥笑着将这本札记推到他，“这上面，记录着虚生近二十年大生过的大事件。”
“大约在十几年前，族长曾经去往人间，带回过一名名叫昭音的鲛人。”
又是昭音。
风熏前辈果然骗了他们。他不动声色，一边翻看札记一边听风玥讲话。
“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辛了，昭音是族长的至交，曾经在衍洲担任度灵使一职，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有一天，她离开了南海。”
“穆道长，”风玥笑道，“天下异兽，除了南海之下虚生鲛人一族，没有任何一种异兽可以幻化成人，也没有任何一种异兽可以口吐人言。”
“鲛人，天生就拥有一些作为‘人’的特性，这是我们与其他异兽所不同的地方。”
昭音被带回南海后，她像是回归了作为“兽”的本性，既不能人言，也不能再幻化双腿。族长寻了无数古籍，也找不到昭音退化的原因。
若是她能就这样做一只鲛倒也没什么，他们本就是异兽，虚生这么大，总有昭音的安生之所。
但天不遂人愿，忽然有一日，昭音发狂了。
暴雨打翻了船只，出海打鱼的渔民全部跌落深海，鲜血吸引了无数异兽争相蚕食。昭音杀了人，带着这些渔民的尸体大剌剌地在宫殿里，当作备用粮食。
“穆道长，人类在我们鲛人眼里和其他异兽不同，许多异兽食人是天性，但是我们鲛人对人类的血肉并不向往。”
毕竟他们鲛人也不是什么都吃。
“只有生了病发了狂，才会有生食人肉的欲望。”
一传十十传百，食人的怪病迅速在鲛人一族之间蔓延，当年和昭音接触过的鲛人外都染上了恶疾。
穆成雪低头翻看札记，一边和她讲话：“我们方才在宫殿里遇到的鲛人，是被昭音前辈感染的？。”
“是也不是。”
风玥答道，“昭音当年传染的那波鲛人都已经被族长处理过了，穆道长遇到的，是虚生的叛徒。”
“鲛人在陆上食人的事儿早就有人告到虚生来了，族长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的。”
风玥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凝重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云道长并非中了幻术，而是被感染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出治好这种怪病的方法。”
“不会的。”
穆成雪放下札记，“我们只是在殿外看了一眼，并没有和他们接触……”
不对！
穆成雪眼眸骤然一凛，鲜血。
四溢在海水中的鲜血，不止是那具尸体的。那里面，参杂了那只鲛人的鲜血。
怪不得，穆成雪沉下心，怪不得他分明已经把云朝唤醒了，却再一次失了神智。
但是云朝他并不是异兽，这种病只在鲛人之间横行过，不一定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风玥道：“那就好，只要没被感染就好，穆道长什么时候出发去寻腾雾，我同穆道长同去。”
“好……”穆成雪应下，急匆匆往外走去。
风玥只当是他担心云朝，心道他们师兄弟二人感情倒是很好。
“在虚生能有什么危险，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弱了，以前不是很会对付我吗，现在怎么连一个小小的幻术都躲不过了。”
穆成雪走到门外，屋内两人正在争吵，他正准备开门的手顿在空中，一时间推门也不是不推门也不是。
要不……还是等他们吵完吧。
云朝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风漾抱臂站在床边看他，他和云朝在村子里住过几个月，只在云朝脸上见过一次这种表情……
那天晚上，他被云朝绑在树上吊了一整晚。
风漾打了个寒颤，对云朝说：“我先走了，再不走你师兄再冲进来打我一次我可受不住了。”
说罢，头也不抬地冲出门去，只留下一串浅浅的水珠。
“师兄……”
云朝看着穿着一身黑红道袍的穆成雪，眼神不自觉往他肩上飘去。
他记的清楚，师兄肩膀上的血肉，被他生生咬掉了一块儿，嘴里现在还能隐隐约约咂摸出一丝腥甜的味道。
穆成雪唤出神蝶围着云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饿不饿？”
云朝……
他怀疑自己在穆成雪心里就是一个饭桶，每次他醒过来之后师兄问他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饿不饿。
他苦涩地摇摇头，无奈道：“师兄，我不是一顿不吃就吵着闹着饿的人。”
他又不是楚江。
“你看见我，不想吃吗？”
穆成雪不等他回答，稍微褪下道袍，鲜红的血肉裹在纱布里，他伸手想继续把纱布解开。
云朝啊地一声捂住眼睛，闭着眼摸索着给他把道袍拉上，嘴里还在大声吼着：“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就算是要给他看伤口至少也提前和他打个招呼吧！
“你真的不饿吗？”
穆成雪毫不脸红地系好身上的道袍，难道他想错了？
若是云朝没有被感染的话，为什么当时会对他的血肉这么狂热。
云朝红着脸摇了摇头，他认真地问穆成雪：“师兄，楚师兄没有和你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脱衣服吗？”
他现在深刻怀疑穆成雪是不是被夺舍了，为什么总是做一些让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事情。
“我没有在外人面前脱衣服，只是想给你看看伤口。”
看一眼说不定就饿了。
不合时宜地，穆成雪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直到他二十五岁那年楚江才不缠着和他同塌而眠。
师尊不止一次只着里衣同他睡在一起，楚流云和楚江，这俩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边界感。
穆成雪后来的思考方式，大多是从楚流云和楚江那学来的，师尊说过，入了天霞阁，便是家人。
他对云朝说：“你不是外人，是一家人。”
云朝明显愣了愣，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若是穆成雪当初没有进入天霞阁，而是一直在穆家被当作下一任家主教导的话，他会不会同穆成雪越来越远。
穆成雪刚被接回穆家的那两年分明不是这样的，要不是那张脸太有迷惑性，真不知道就凭穆成雪现在的性子该怎么回去接任穆家家主一位。
楚流云将人养成这个样子，想过将来有一日自己是要放穆成雪回穆家的吗。
穆成雪同云朝讲完来龙去脉，云朝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再次失控，唯一清楚的一点是，他现在并没有想要食肉的欲望。
“那我们要留下来帮忙吗？”云朝问道。
“可以再观望几日。”
这深海之下，藏了太多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眼里的穆成雪：高冷，心高气傲，拒人千里
实际上的穆成雪：其实只是面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