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和嫣怔怔地望着长倚灵。
“公主要亲自去送吗?”和嫣问道。
长倚灵点点头。
现在当值的是展灼,谢逐被她准了休息一天,在自己房内养伤。
“被二殿下知道的话,岂不是麻烦。”和嫣道。
长倚灵拿着手里的东西大步流星走向揽月宫宫门口,“我有应对的办法。”
她猛地停下,“并且大多数人是不想管我,不想蹚我这趟浑水的,宫中不是人人都说我晦气吗?”
和嫣梗住,不知如何应答。
长倚灵并不在乎宫里这些传闻,大家都避着她也是好事,她即使被长奕管着,只要长奕不在,她就有了自由的口子。
她继续往宫门口走,到了展灼面前,没等他开口,长倚灵就道:“带我去谢逐的住所。”
没记错的话,像展灼这种,都是一群人住一起,但谢逐这种情况,应该是被随便丢了一处没人管的荒园,说不准还是凶宅。
展灼为难道:“公主,这不好吧。”
要是被长奕知道,第一个死的是谢逐,第二个就是他。
长倚灵不管这些,“你不带我走,我就去和长奕说我喜欢你。”
“额……”展灼被吓到了,呛到口水连声咳着。
长倚灵蹙眉,“我没开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展灼左右瞟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想来揽月宫当值了,“好吧,公主随某来。”
一路上越走越偏,却是和长奕的荒园背道而驰。
长倚灵脑中描摹着宫中地图,大概知道了谢逐住的地方。
果然,展灼带她来了离揽月宫不远处的乱石堆。
其中倒是有房子,前几朝这处曾是花园,后来荒废了,国库空虚没有余力修缮。
展灼站在屋前不再前进,扭捏着道:“公主快去快回吧。”
展灼年纪和现在的长倚灵相仿,未经世事,还以为她长倚灵要干些什么呢。
长倚灵不置可否,环视了一遭,这屋子一边的房顶是空的,只有另一屋可住人。
环境恶劣,倒是符合她许多次见谢逐的印象。
“你离远些,替我放风。”长倚灵道。
展灼红着耳根点头。
按照礼法来说,到别人家里应该是要……提前告知,就算是临时来也要敲门。
吱呀一声,长倚灵直接推开了。
她不管这些,整个皇宫,哪里不是她家。
于是入目就是正慌乱穿衣的谢逐。
半个血肉淋漓的背在她面前滑过,转瞬即逝。
“啧。”长倚灵发出声音。
谢逐很快收拾好,他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立马停止敷药,先戴上面具,就开始穿上衣服,没想到公主招呼也不打,就这样直愣愣地冲进来。
本以为是公主莽撞了,但是谢逐抬头看到长倚灵玩味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
他面具下的嘴唇死死抿成一条线,冷硬开口,“公主,您怎么来了?”
长倚灵朝他笑,将手中沉甸甸的一包东西放在他面前,磕在桌上时发出了声音,“奖励你的。”
奖励什么?
谢逐想问,但还是换了个话题,“多谢公主,里面是什么?”
长倚灵偏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谢逐穿得不算体面,是刚刚胡乱穿的,连外袍都没穿好,他顶着公主的目光,硬着头皮过去打开了那包东西。
入目便是一张半脸面具,接着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大包面具。
什么样式都有,都很有巧思,很精致。
长倚灵看着谢逐的眼睛,努力地从里面找泄露的情绪,突然觉得很不满,还想看见更多。
“挑一个戴戴,我想看。”长倚灵说。
谢逐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背脊似乎都在发抖,他看了一瞬,觉得每个应该都不错,于是索性就拿了最顶上那个。
公主正好是站在他左侧,谢逐换得很干脆。
真乖。长倚灵勾着嘴角,一瞬不瞬地顶着他。
突然就想起和嫣说的,上刀山下火海,要是她让谢逐上刀山下火海,他会不会照做呢?
谢逐换完,正好转过头来,半脸面具将他额头和左脸露了出来,丰神俊美,长倚灵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
谢逐已经替她下过火海了。长倚灵想着。
她抬手,食指纤细,指甲圆润,微微抚上谢逐的嘴巴。
谢逐恍然,闪身往后要躲。
“你退一寸,我便把这包东西全扔了。”长倚灵开口。
谢逐果然定在原处,不再动了。
长倚灵指尖重新摸上谢逐的嘴唇,红润有血色,可以窥见其中的无限生命力,如野火一般旺盛,却又倔强不发一言。
就如现下,他抿着嘴,连眼睛都不敢抬。
谢逐艰难地咽着口水,嘴唇上的触感太明显,比任何能夺人性命的伤口的存在感都要强。
明明只过去了几瞬,他却觉得已经数个时辰,实在太难熬。
长倚灵摩挲着,突然微微蜷了指节,用指甲划过谢逐的唇缝,带得人浑身战栗。
又是之前的那种又酸又麻的感觉,小腹酸胀,连眼眶都似乎有泪水要出来。
“我看看伤口。”长倚灵道。
她的声音像是蛊惑,等唇上的触感终于消失,谢逐退开几步,喘着气。
谢逐摇头,“这样不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重来一次的公主,变得这么……不拘。
长倚灵眸光深重,“我就看看,我带了药来。”
颇有些逼良为‖娼的味道,虽然谢逐并不抗拒,可他想知道为什么。
公主做事一定有目的,这是谢逐这段时间来得出的结论。
不管是去司星府也好,还是结交明青史也罢,公主都是有着目的的。
那现下公主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公主真的贪恋他几分薄肌,这种念头连想一想都觉得可笑。
长倚灵见他不动,也不再开口,将药瓶放到桌上,起身道:“我去叫展灼来帮你上药吧。”
谢逐点点头,等长倚灵走出去,才像终于上岸的人一样,开始正常呼吸。
屋外,展灼正叼着根草在四处张望,看得长倚灵发笑,看来展灼真以为她是进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展灼。”长倚灵叫他。
展灼立马立正,转身,“公主何、何事。”
长倚灵道:“进去帮谢逐上个药吧。”
展灼微愣着,顺着点头,进屋关门。
等着也无用,长倚灵自己走回了揽月宫,叫上和嫣,两人一起去堵了刚散朝的乌衡玉。
乌衡玉日前刚刚送了老司星,才缓过精神来。
他也一直知道老司星身体不好,可没想到长倚灵的话如此灵验。
此刻他靠在墙根底下,恹恹地抢先说:“臣记得,会给易轻尘大人卜测把关的。”
长倚灵顿住,她虽然不急着这个,但还是感谢乌衡玉,“有劳大人了,不过倚灵来是为了问大人,今日大会究竟说了什么?”
乌衡玉闻言,愈发没精神了,今日朝会开了两次,刚刚那次更是冗长,他几欲睡着,从脑子里搜刮出来一些,“就是一些……对澧县事宜的收尾工作,将明青史案涉事之人发配,然后几个武将文臣吵了好久。”
“吵得我脑袋都大了。”乌衡玉扶着头,看上去很劳累。
长倚灵柔色温笑着,等着乌衡玉梳理回忆。
“还说了,要将东面战时速战速决,久拖之下只有害无益。”乌衡玉说。
长倚灵眸光闪动,“可派了人?”
乌衡玉点头,“忠武将军明日率十万将士赴边境,君令是限明年开春结束阶段性战争。”
忠武将军,若是没记错,这次战役是千朝胜了,王朝沉浸在胜仗的喜悦里,却很快像是回光返照般,于明年下半年连败,失去大半城池。
魏永琰就是明年开春后作为质子送过来的。
长倚灵想着,睫影浓重,显得眸色暗沉。
“公主?乌大人。”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长倚灵回首,见是萧阁。
她朝他微微一笑。
萧阁走近,甲胄声响起,“公主在和乌大人交谈什么?”
天色向晚,长倚灵心中腹诽,这关他何事,却很清醒地知道她现下是要蛊他的。
还未达到目的,不急着撕破脸皮。
长倚灵道:“乌大人掌管倚灵的卜测,正好路遇,便谈了几句。”
乌衡玉也点头,“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臣先告退了。”
说着他往外走,边走边打哈欠。
长倚灵微微偏头,微眯着眼睛,“天色已晚,大人要不要送送倚灵?”
萧阁想着印象中的公主,天性胆怯,居然连走个夜路都害怕。
他莞尔一笑,应了下来。
按礼来说,两人应该要一前一后走,但长倚灵刻意落后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萧阁。
萧阁是很典型的男性样本,喜欢柔弱依赖性强的女子,他不一定瞧不起女子,但是一定是奉行男强女弱观念的。
他也许是那种换女人如换衣服的,长倚灵从未了解过他这方面,但是她无所谓。
实际上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萧阁和长奕反目。
长奕本来就脑子不清醒,但是萧阁不一定,长倚灵得在他面前演。
好在上一世的这个时期,长倚灵的性子正好是萧阁喜欢的那种,娇娇弱弱。
于是就只一个念头间,长倚灵使出了话本中最寻常的一个情节——她绊到了一块石头,往萧阁背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