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尘？不是早已……”乌衡玉皱眉。

长倚灵扫过他看的书，面上带着笑意，“下一轮在月后，一切未可知。”

乌衡玉应了下来，长倚灵道谢后离开了司星府。

她脚下一转，就去了奴库。

在门口停留了许久，终于看到从奴库出来的大宫女。

她上前拉住大宫女，大宫女被吓得连连行礼，随即退开几步如避瘟神。

长倚灵也不怪她，开口道，“几日前进来的和嫣姑娘怎么样了？”

大宫女思考了一会儿，便答道：“和嫣做事卖力，没受什么委屈。”

长倚灵知道里面的门道，上前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大宫女，“那有劳姑姑多照看了。”

大宫女掂量着手里的重量，登时笑着道：“自然自然。公主放心吧。”

交代片刻，长倚灵便抬脚回了揽月宫。

宫里多了几个人，有几个是长奕安排的，有几个是长风的，两个人做事都还挺快。

长倚灵指了长风那边的叫琴月的姑娘做管事宫女，其它人都随便指派了一下。

展灼还在宫里守着，谢逐一时半会回不来，也就一直让展灼顶着了。

夜已深，长倚灵安枕而眠，睡时没有顾虑，可中途总是突然惊醒，看了看窗外，发了会呆就接着睡了。

第二日午后，宫外传来消息，澧县死了人，难民大乱，把太子和随行全部拦在了城内。

长街上顿时多了奔走的人，忙忙碌碌为了救出太子，又或者为了毁尸灭迹。

皇帝震怒，下旨攻城，被忠烈老臣死谏堪堪拦住。

第三日清晨，从澧县泄出消息，下毒者乃二殿下长奕部下，消息如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一路传到朝堂之上，传到皇帝耳中。

尚是传言，还不可定罪，但是众说纷纭人言可畏，皇帝急召称病在家的二皇子。

长奕咳疾未愈，被人扶着到了朝堂。

死口不认，声泪俱下，无人看了不动容。

此事暂且按下，皇帝派人前往澧县救助太子。

外面闹得不可开交，只有乌衡玉在担心另一件事，他自从知道了老司星大限将至便日日去请安，直到老司星烦了，将他轰了出来。

长倚灵正是此时到场，跟着乌衡玉一路回了司星府。

听着乌衡玉控诉，她浅笑道：“老司星脾气古怪，但是一定能体谅你的苦心。”

乌衡玉恹恹点头。

“乌大人可以为我去通报一下吗？倚灵有疑问想去劳烦一下老司星大人。”长倚灵道。

乌衡玉挠挠头，“可以倒是可以，就是你先不要跟过来，我怕师父骂人……臣也是要面子的。”

“好的。”长倚灵道。

她在房内等，过了片刻，乌衡玉回来了，脸上乌云遍布，“公主去吧。”

长倚灵笑道：“多谢。”

老司星阁不远，长倚灵走了一段便到了，甫一至门口，她便换了神色，面若冷霜。

扣响后，长倚灵进屋。

老司星微微行礼，可算作没有。

“公主有何事找老臣。”老司星问道。

老司星胡须很长，由于年纪大，耷拉下来的眼皮显得人阴森森。

长倚灵道：“大人在宫里当值数年，经历了几朝皇帝，也见证了司星府的起起落落，倚灵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对大人多有叨扰了。”

老司星抬眼睨她，摆摆手，面露不耐烦。

“这次拜访，是想问一下大人，贤妃的死因。”长倚灵道。

老司星默然，身体僵硬了许久，一声剧烈的咳嗽将他震回神，他咳了许久才回答道：“宫里太多妃子娘娘了，不记得了。”

长倚灵轻笑，“大人日理万机。”

她说完，提示道：“贤妃，洛川王氏嫡女，数年前王氏举家被流放，至今无法翻身。”

老司星似乎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缓缓起身，循着墙根走动。

长倚灵腾开位置，到了老司星桌前，宽袖敛去了什么。

许久，沉寂的屋内才又传出声音。

老司星淡然道：“你是宓阳……”

长倚灵点头，“是的，贤妃是我的生母。”

老司星转身，“你走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贤妃王辛诺，曝尸后山，很多人觉得有蹊跷，可是连仵作都不敢去查看。她死得凄惨啊，连头发都被自己一根根拔掉了，她得有多痛苦？”长倚灵道。

老司星又咳嗽起来，“你出去！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

“大人似乎忘了！”长倚灵猛然振声，“是谁将大人一步步扶持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王家上下寒心啊，贤妃在地底下更是寒心……”长倚灵接着道。

“我没做错！”老司星吼道。

他蓦地逼近，一张扭曲的脸对着长倚灵，他低吼道：“你知道些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长倚灵淡然退后一步，“倚灵什么都知道，不光这个，我还知道，你早已经病入膏肓了，靠偷别人命数续命。”

“天道有眼，大人，你所有抢的、偷的都会还回去的。”长倚灵道。

老司星目眦尽裂，挥着手要上前制住长倚灵。

长倚灵避开，老司星撞到桌角，痛苦地哀嚎一声，直直坐到了地上。

“大人，我母妃一直都很信任你，你却将她逼至死路，你苟活这么多年，是不是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了？”长倚灵低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司星被王家一路提拔，王家对他多有恩惠，却不想是个白眼狼。政变当前，他说倒戈就倒戈，蛊惑皇帝虐待贤妃，最后骗着贤妃去了后山，将她虐杀。

“呵……信任，王家不过是施舍罢了，几朝以来，洛川王氏一手遮天，我师父算出王氏命数已尽，只一句忠告，便被利用终身，我也逃不过……”老司星孱弱道。

“王氏有将我当人看吗？你看看，以前我不过是人们口中的神棍，神棍啊，装神弄鬼的！但是自从王氏下台，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老司星，我是要流芳百世的！”老司星说着，嘴角溢出清涎。

长倚灵低头看他，冷声道：“你老糊涂了。”

老司星呵笑，却又开始咳，似乎要将心肺咳出。

长倚灵离远了一些。

老司星咳得愈发猛烈，大有要断气的势头。

长倚灵不动声色的移到门口。

老司星强撑着起身到桌上摸寻着什么，他边咳边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反应过来什么，他猩红着眼睛，要扑向长倚灵，“我的丹药！我的丹药！”

长倚灵抬腿踹他，没用上几分力气，老司星就被踹倒在地。

他转而就要去箱子里拿备用丹药，长倚灵率先过去，将箱子踹翻。

老司星匍匐在地，爬向丹药，他每爬一步，长倚灵便如戏耍一般将丹药踢开一步。

如此坚持了片刻，老司星声音呜咽，朝着外面嘶吼着，“来人，来人……”

长倚灵将丹药碾在脚底，垂眼冷道：“大人忘了吗？自大人杀了贤妃，大人就对任何风吹草动惊悸不已。”

“大人早就将阁内靠近你的人全赶了出去住。不会有人来救你了。”长倚灵道。

老司星趴在地上，几不可查地喘着气。

长倚灵长久地看着，直到他彻底断气。

外面传来上楼的脚步声，长倚灵蹲到了最里面的墙角，蜷缩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门被推开，乌衡玉大叫一声，“师父！”

阁内众人惊闻，都过来将老司星带了出去。

乌衡玉跌跌撞撞着跑出去。

待人散去，有人靠近了躲在角落的公主，公主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缩着，她身形瘦弱，埋头哭泣着，让人不忍心。

“公主殿下，您还好吗？”一个官员问道。

长倚灵抖着，呜咽声从臂弯里泄出。

大家都知道这个娇娇公主受了很大的刺激。

萧领卫带了人马到场，此时长倚灵还缩在原地。

萧阁进去第一眼看到了她，公主穿着白衣柔纱，乌发垂在地上，她看上去人畜无害，像他幼时养过的小兔子，洁白无瑕，且胆小。

人员散开来查证，老司星去世，就算是寿终正寝，也应该要有个交代。

萧阁靠近墙角的公主，柔声问，“殿下，不怕了。”

长倚灵闻声，身躯愣了一瞬，随即缓缓抬头，她发丝贴在额角，泪水润泽了一整张脸，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直直看着萧阁。

萧阁喉头一哏，旋即吞咽了口口水，但他想起了长奕，还是用着例行公事的语气，“公主在这里有何事呢？”

公主没有说话，仍用那种眼神瞧着他。

让人心软，也让人心驰神荡。

但是萧阁还是醒了神，他不想被长奕知道，见公主问不出什么，就转身要走。

袍子被人拉住，萧阁惊异地转身。

公主手骨细，扯住了他的外袍，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

萧阁袍下的双手紧了紧，转头扬声道：“去揽月宫找几个宫女来，将公主带回去。”

语毕，有人跑了出去，萧阁立在原地，由着长倚灵拉住他的袍子。

搜查的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

长奕为了病能像真的一些，淋了好多盆深井冰水，他头昏脑涨地应付完了朝堂的逼问，刚休息了没多久就听闻老司星去世。

公主也在场。

他知道长倚灵胆小，来报的人说公主蜷缩在墙根，谁去安慰都没用。

于是长奕撑着去了司星府，一到场，他看到的是长倚灵扯住萧阁衣袍的手。

长奕面上有病色，却还是难掩公子翩翩，他现下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祝看文的小宝们天天开心*^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