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马迹已初见端倪，狗血的剧情、奇葩的设定以及隐隐不上台面的书名——《清冷师姐跌落神坛》，显而易见，这本小说并不正经。
“经扫描，比对宿主行动轨迹与书内剧情后，宿主目前任务进度为零。”
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识海空荡，内脏被突然暴涨又耗空的灵力挤压折腾一番，贺月本来就一直在呕血，听到这话更是一阵咳嗽，气若游丝。
她都说不出话了，系统还一直在她耳边唧唧歪歪，她用心声问，你给我发过任务吗？怎么就是零了？
系统对她的话完全忽视，自顾自说道：“按照正常剧情进程，现在宋华章已晋金丹期，与谢清瑶赵嘉许共赴蓬莱参加英杰大会。”
“并且，在此次英杰大会期间，宋华章发现谢清瑶半魔身份，以此威胁谢清瑶与其交好。”
“谢清瑶不为所动后，宋华章恼羞成怒借机杀害与自己有过干戈的他派弟子，并嫁祸给谢清瑶，暴露谢清瑶的身世，惹得谢清瑶百口莫辩，被落云宗除名，人人得而诛之。”
“并且宋华章因为被赵嘉许目睹对其他门派弟子下毒手，从而设计给赵嘉许下毒，使其眼盲失语，从而不能揭露真相。”
“但现在英杰大会即将落下帷幕，宿主却在距蓬莱百里之外的夷江都，任务进度为零。”
贺月两眼一黑，恨不得就这样眼睛一闭，死了得了。
宋华章怎么这么忙啊！系统啥话也没说啊！她现在能怎么办？英杰大会都要结束了，她去哪里杀人？去哪里找毒药？去哪里揭露谢清瑶半魔身份让她身败名裂？
天啊！
谢清瑶真是半魔？！
“是的。”
那，那个，她的幻境中，谢清瑶那般模样，是真的？
“什么幻境？”
“先别管这些了，宿主，如若任务进度迟迟停滞不前，但剧情却崩塌式推进，任务将会失败，您的灵魂将被管理局回收，回到原世界接受必死命运。”
……是谁这么惨？
得，啥也没做，白活几年，还是得死。
那我能怎么办，就你那诈死式发梦给我一些支离破碎的剧情，我能做啥任务？
要不是系统在这嘚吧嘚一大堆，她完全不知道现在剧情居然应该走向如此疯魔的程度。
她原先只知道，宋华章是个天才（她做不到），谢清瑶和赵嘉许是官配（好吧她好像没跟上去破坏人家感情），还有刚刚才得知的，谢清瑶在幻境中是半魔身份（这有什么用吗？把谢清瑶制成炉鼎？虽然她跃跃欲试但好像不行吧，这前车之鉴就在刚刚被烧得差不多的兴乐坊，谢清瑶一剑就能把她捅个对穿……）
贺月打了个寒颤。
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吗？接着走剧情可以不？也不一定要百分百还原吧？不能容忍点变量么？
“目前剧情进度五分之二，还有补救的机会。”
“接下来请宿主立即让谢清瑶背上杀人名声，暴露其半魔身份，使其在被剥夺全身修为后被驱赶出落云宗，让她一朝夕之间所有成就化为乌有，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后被夜明城来往的游商擒住，炼为炉鼎，彻底跌落神坛。”
“并且为了情节的一致性，请下毒将赵嘉许毒瞎毒哑。”
“所有情节务必保持与原书一致，否则将不通过最终结算。”
贺月骤然猛咳，她捂住嘴，感觉自己好像呕出了血块，在她的掌心里滑腻地游走。
以山连忙揽住她，不住心疼地说：“华章……你怎么样，还好吗？”
以山眼里有泪花闪过，她心疼着贺月。
但是贺月心想，以山现在心疼我，以后就该恨我了，她很崇敬谢清瑶的。
贺月依偎在以山怀里，沉沉地闭上眼，她们刚被阵法移至夷江都的某个破败道观，从房顶上漏进来的风都带着江海沿边特有的咸味。
那之后呢？你还会下线吗？还是要就此一直监视我的行为了？会继续给我帮助和剧情提示吗？
“当然……”
“……从来……不会……离开……”
那剧情后面是什么？都把人家俩个搞成这种鬼样子了，后面要怎么做？
“……后续……宋……华章……找到谢清瑶……以帮其解除炉鼎禁制为诱，再以赵嘉许性命相逼……逼迫谢清瑶与自己……结契成为道侣。”
道侣？
道侣！
和谢清瑶？
和谢清瑶！
贺月觉得脊背发凉，惊出一身冷汗，她可以接受与谢清瑶反目成仇，可以接受谢清瑶讨厌她憎恨她，所以她并不觉得谋害谢清瑶会有什么负担。
但是，她知道结契和道侣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结婚吗？
和谢清瑶结婚？
她完全想不出来这会是什么样子，光是想到一点，脑内涌现出来的不适感和膈应感就如同海啸，把她冲得脑浆飞溅。
在过去居住在溯雪轩的五年多里，谢清瑶管她吃喝，管她习字，管她练剑，管她修炼，管她不许同顾离乱跑，管她不许下山，管东管西，管这管那。如果她真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在谢清瑶手里长大，那么谢清瑶就不仅是师姐，更是师傅、萱堂，和她结契？贺月不禁抖搂一身鸡皮疙瘩。
更何况，每回闯了祸，她跪在地上，被命令高举着双手时，谢清瑶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戒尺，居高临下看不清神色立在那里如同黑沉高山，戒尺落在身上的钝痛感叫人难以释怀、无法原谅。
怎么可能与她同榻而眠，结成道侣啊！
贺月苦闷地想着，也是丝毫没有顾及真要是这种时候对方被她算计的修为被废、身败名裂后又会是如何看待她了。
系统，有别的方法么？非要和她结婚？
系统？
贺月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以山，以山正在戒环中寻找疗伤的丹药，见她看她，安慰性地对她惨淡笑笑，然后把一堆找出来的各式各样的疗伤丹药喂进她的嘴里。
贺月不带任何想法地嚼着丹药，和着自己的血，咽下去了。
系统你还在吗？
还在吗？
靠！
又消失了。
贺月心情爆裂地想把系统从脑子里抽出来一剑劈了，莫名其妙上线，又莫名其妙消失，先是告知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进度为零任务即将失败后又给她丢下一大堆乱七八糟难度非常高的任务就跑了。
“……唉。”
贺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以山也叹了口气，“秦骏能循着气息找到我们的。”
“找到这里不过是早晚的事。”以山正色道，“华章，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你以前得罪了他？”
“是不是你又和顾离找他麻烦了，让这个小肚鸡肠的人记恨上你了？”以山问道。
贺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何况她也很久没见过秦骏，没有任何理由找他麻烦啊。
还机关算尽冒着天谴的风险设计害她，她的魂魄这么遭人惦记？
“以山姐姐，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吧，我感觉我要不行了。”一下输入太多信息，又还咳着血，贺月实在是头昏脑胀。
“好。”
以山把她扶起来，两人互相扶持着，好不凄惨。
“既然到了夷江都，我们还是前去蓬莱吧，去寻得大师姐庇护，她要是知道秦骏敢这么行事，定要将他胳膊削去，好叫他记住规矩。”以山认真地说道，她向来盲目崇拜谢清瑶，认为世上没有什么是谢清瑶做不到的。
贺月乌黑的眼睛看着她，“好啊。”她说道。
……
女童被白玉制成的锁链整个包裹住，莹莹的白光晕在她的身体上，白玉抽丝把她裹成玉茧。明显的束缚感让她在无意识间忍不住抽动了下，眉头纠结着，如日光般稀薄无暇的皮肤几乎快和玉器融为一体，白腻的皮肉偶从玉器缝隙间漏出一些，才能看出来不同。
她挣扎一番，额前有汗珠垂落，睁开眼睛空洞地看着正前方，占据半张脸那样大的蓝眼睛一动不动地安分乖巧地呆在眼眶里。
“醒了？”旁边有人轻巧地问道，“总算把你捉回来了。”
女童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着白衣，腰佩宝剑，丹凤眼轻佻上扬，神情桀骜不驯。
“一时没看住，就叫你跑走了。”她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是去找小师姐了？”
“又要唆使她做些什么鬼迷心窍的事情？”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玉器很快锁紧，过分向内的压制力使得女童倒吸凉气，死命喘、息才能呼吸到些许空气。
“我想你得清楚一件事，你的命握在我手里，若是我一时不爽，把你诛灭，不过瞬息间。”赵嘉许看着她的身体被玉茧折磨得通红，心里并不爽快，反而患得患失。这玉器是她在蓬莱买到的邪物，不仅能困住人的身躯，压制灵力，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在不设任何阵术的情况下困住此人的魂魄。
刚买下就派上用场，方才好一阵时间里，小柒如同金蝉脱壳般神色呆刻，明眼人一瞧便知此人魂魄脱身。
冥冥之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感觉这个东西好像正在恢复力量。
可是她不敢告诉谢清瑶，谢清瑶向来主张一招诛灭，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但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做。
比如，她总是想起来，在失明之前，最后的一刻里，映入眼帘的那双蓝色眼睛，不像天那么清澈，也不像海那么深切，诡秘的，天真的，荡漾着又无波的蓝色眼眸。
得让它变成灰败的颜色才行。
“你还是得听话啊，别总想着给小师姐通风报信，不然我这么随便一捏，你就会被诛灭然后消失啊。”她像是劝导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循循善诱道。
她是知道这个世上她和谢清瑶都是能够诛杀这东西的人，唯二有此权利的人。
和身上传来的被挤压变形的疼痛割裂的是，女童脸色很平静，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您好，请问您是？”
“诛灭？请不要这样做，系统与宿主魂力融合捆绑，一方被诛灭都将共同被回收。”
“请遵守相关规定，做文明友善角色。”
“这里是穿书系统697简易应急版本，正在更新当前进度中……”
女童一动不动地看着赵嘉许，没有张嘴说话，但声音完整完全地传进赵嘉许的耳朵。
“什么？”赵嘉许被吓得后退几步，“你也来失忆这招？”
门被敲了三下，门外的人并未收敛气息，赵嘉许稍加探识，就知道门外那人是谢清瑶。
她看着面前看上去像是还在神游天外的自称正在加载进度的女童，又侧耳听到门外衣裳轻微的摩挲声，谢清瑶正在门外等着她开门。
她竟是一步都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