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格尼目眦欲裂!
这医师怎么会用南孟的御蛊秘术?!
而远处的宁月摸着她送出去的虺蛊,若有所思。
姚蓁升上蛊师后,便要由长使传授南孟御蛊秘术,不能像女使时常离开寨子。再得消息,多是通过向晴他们。而宁月近日得知的最奇怪的一桩事儿,便是南孟似有意维持时疫现状。
既不让时疫扩张到惠南以外,也不允许时疫另有解法。
这几日,已经不止一次,遇到南孟之人对他们多番下手。
但这一次,若不是她在,以虺蛊毒性必要死伤众多,其心可诛。
“小姐,你在看什么?”处在时疫之下,宁月的脚步一直来去匆匆,鸢歌望见宁月难得的停顿,有些好奇地跟着看了过来。
宁月收起思忖的神色,“我在看,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什么意思?小姐?”鸢歌挠挠头。
宁月不动声色,只温言细语问鸢歌。“你的刀呢?”
鸢歌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不再多问,转身就去帐子里。
眼见虺蛊没有起效,草丛中的几人有点不知所措。
“格尼蛊师……这……我们?”此中,由格尼带来的男子共有五名,除了格尼是蛊师外,其他人都是被寨子里救起,简单学了些蛊术的普通南疆男子。
不过对上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老弱病残们应该绰绰有余。
“看什么!上啊!先下手为强!”
格尼不再隐藏身形,咬牙一声令下。
一时之间,毒蛇毒蜂毒蚁等毒物同时被人放出,气势汹汹地向白衣女子铺面而去。
就算这女子不知从哪儿偷学了御蛊之术,但就算是大蛊师不过一曲御一蛊。双拳难敌四手,他倒要看看这女子到底还能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小姐!”鸢歌提着双刀一出帐子就看到这么一幕,双眸一缩,连忙舞着双刀挡在宁月跟前。
宁月不慌不忙,指尖揩过鸢歌刀锋,一簇鲜血洒在两人脚前。
茜红的唇再次吹奏,所有毒物便登时转了向,往主人拿出亮出危险的毒牙。
以血御蛊,这是南孟教不了的御蛊之术。
“……巫医……你是南孟巫医一脉?!”格尼像是了悟了什么,反反复复盯着宁月,像是要把她相貌刻进眼底似的。“竟有遗留在外的巫医一脉……”
宁月被这目光盯得并不舒服。
鸢歌则抄起双刀,追了过去。以蛊为势,欺负惯了南疆女子的男人哪里见过鸢歌这般横冲直撞的架势,连连被砍伤。唯有格尼躲在最后,逃得飞快。
东寨,长使房。
“你确定是巫医一脉?”长使听完差点没有稳住心神,待格尼又说了一遍白衣女子以血御蛊的场面,长使眼眸深处已是无尽贪婪涌动,“怪不得族长如此注意这事儿,他定是要将此女独吞……”
“既落到了我东寨的手里,没道理我不能分一杯羹……”
格尼跟在长使身边已久,当下懂了长使的意思,不免提醒道。
“可长使……此女以血能御蛊,恐怕并不好活捉啊……”
长使却嫌格尼着实愚蠢。
“格尼,你说这女子还救了不少人,住在乱坟岗那座荒山上是吧?”
“是……”
“那就烧山吧。”长使莫测地勾了勾唇角,“看看他们能够坚持几时!”
长使话音刚落,房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吸气声。
“谁?!”格尼和长使立刻警醒,朝门外探查。
可门外空空荡荡,只有亘古不变的月光流泻一地,将两人阴暗的神色照亮。
被姚蓁半夜叫醒,向晴连夜赶到乱坟岗,和宁月说了此事。
“放火烧山?真是赶尽杀绝。”宁月皱了皱眉,没想到南孟如此容不下人。
“既然我们提前得知了这事儿,就提前守着,把那些要放火的人一下全捉了不就得了。”
鸢歌想得并不复杂,这些南孟就是有蛊再嚣张又有什么用,小姐御蛊,再加上她和廿七,再不行还有廿七招来的无妄楼的人,这山能是他们说烧就能烧的?
宁月却摇了摇头。
“不可,这里毕竟是南孟的底盘,敌众我寡。我们如此挑衅,只会激怒南孟彻查上下。到时候,不只是姚蓁,我们这里这么多女使,怕是没有好结果……”
“那小姐你的意思是……”
“示敌以弱。不过一处乱坟岗,烧得了荒山,烧不了求生的心。”
宁月当机立断,说明了情况,众人对宁月全然信任,没有异议。都跟着宁月,移去别的山头。
可第二日,东方既白。
连绵的火光竟是在不止一座山头烧起。
南孟竟如此枉顾生灵!
冬日将至,呼啸北风领着山火,火势迅猛,无人管辖,眼看不出两日就要延绵至惠南城下。
先前的时疫都是捕风捉影,百姓拿捏不到实证,也就没有什么底气。但当山火明晃晃地就烧到自己眼前,遮天蔽日的黑烟是惠南邑令再装聋作哑也无法否认的险情。
生怕被山火波及的百姓们再也不想活在心惊胆战之中,聚集了百人强闯关口,生生破了惠南连日的闭城。
一时间,惠南百姓出逃了大半,可想而知,没有什么消息再能瞒下。
南孟腹地,族长居所。
明明是南孟重重把守之下的重地,却只见一道黑影如入无人之境,从寝居的侧窗翻身进来,走到茶案前与族长对饮的异域男子身侧,俯身轻轻耳语。
异域男子听后,薄唇微抿,手里的茶盅不轻不重地落到桌案之上。
“韦族长,霍某好像说过,你我合作应隐秘行事。不曾想,族长竟如此大张旗鼓,是生怕大燕不知我西岚在此吗?”
另执茶盅的中年人眉心微抽,早知这西岚皇子自命不凡,现下真是越发不给他面子,竟在他的地盘,如此质问。
可毕竟之前借了他们的势,韦蒙忍了忍,抬脸笑道。
“不知皇子何意?”
“你的人在烧山,都快烧到惠南城下了,你还不知吗?”霍桑幽深的眼底漾着鄙夷,早知南孟韦氏如此短视,他何苦费心扶植他上位,不若直接派人将南孟尽收掌中,省得今日还要为这点小事烦心。
“烧山?惠南?”韦蒙略一思忖,立刻想起了一直未给他回信的东长使。
“这蠢货——”
“现在骂有什么用?瞒是瞒不住了,那游医若是没死,时疫被宣扬,她的医治之法也将一道宣扬,你靠圣水建立起来的南孟威信怕是要被抢去了。不如想想该如何圆谎吧?”
-
山火的快速绵延,烧起的第二日,逼得宁月不得不带着人往惠南城跑。
她本以为他们这样的队伍定会被惠南城关口拦下,可跑过去一看,才发现根本无人看守。
城中乱成一片,带着人去了义庄,问了苏井才知道,城中百姓不满邑令无能,一早就冲卡跑了。
“邑令呢?时疫不管?山火要烧到城内也不管吗?”
苏井想起惠南邑令那个胆小怕事的样子,深深翻了个白眼,要他组织救火,恐怕惠南城都要烧完了。
“阿月,还是别信邑令了,我们自己先撤吧——”
苏井说到一半,惠南城中四角望火楼忽地传出鼓声。
鼓声有序,似是传递什么特定的指令。
义庄离南疆与惠南城门不远,随着鼓声渐息,义庄门外不多时竟有大片脚步声经过。宁月打开义庄大门一看,竟是一队队穿着统一制式的兵卫在前,惠南巡卫司的巡卫跟在后面。
宁月和鸢歌瞧这制式眼熟,很快就认了出来。
“这是紫薇门的人?”
“是晋王!”鸢歌立马想到宁月先前写出去的信有了着落。
“宁姑娘!”
想什么来什么。
在这一队队井然有序的队伍末端,一道熟悉的温雅男声惊喜响起。
沈霄还坐在他的木制轮椅上,一身重工绣麒麟华贵缁衣将原先闲云野鹤的清俊一改,显出男子骨血自有的贵胄之气,凛然不可侵犯。只是望向宁月时,沉稳的眼神带了几分热切。
“山火如此迅猛,我只是抱着点希望来义庄看看,没想到你还在此处。先前收到你的来信,时疫之事事关重大,朝野之上,眼线众多,我不好即刻脱身,耽误了些时日才召集好紫薇门的人。”
眼见沈霄撵着轮椅想要近前,宁月连忙制止。
义庄这一圈他们才刚刚安置,还来不及用苍术烧烟,不可贸然与人接触。
两人相隔一丈开外,宁月努力放声答道。
“眼下山火更急,时疫之事,我稍后向殿下禀明。”
“好,宁姑娘可于邑令府等我,火情我会带人速速控住。”
即便滚滚黑烟气势惊人,但沈霄胸有成竹,让人安心。
宁月也不打算带人往惠南城外逃了。毕竟多数人疫病在身,这一日的奔波已经足够遭罪,再是要逃,不仅病人病情可能加重,真要离了惠南,控制时疫传染又是一桩难事。
这一忙,便忙到了第二日日落。
鸢歌去了西城门的望火楼看了一眼沈霄救火的态势。
沈霄这一遭,直接将晋王之名挂上,一来直奔巡卫司,调走邑令手下全部巡卫,直奔城外救火。随后又以晋王之名,召集了许多逃到城外但对祖居仍有依恋的百姓,先后回了惠南,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在沈霄指挥下,众人先是接连摧折许多城外民居,又在附近山脚挖一条纵沟,使得火势无论是从山上还是民房难以继续蔓延到惠南城下。
第三日,一场及时雨的驾到,总算是彻底灭了火势。
惠南城的百姓回来了个七七八八。
城中第一要事落回了时疫的治疗之上。
实打实的时疫病人躺在义庄,邑令再不承认也没办法。作为大燕属地,南疆之痛,亦是大燕之痛。沈霄下令,广开城门,调令所有医师,以宁月为首,以义庄附近三里民居辟为临时的济养院,救济附近南疆百姓。
宁月的日子忙得更是脚打后脑勺,虽然不用带着病人再东躲西藏,但是大批量的对药物的需求,和一些病人数量上涨新添的与时疫并发的新症,她依旧奔走在前线,未有一日停歇。
惠南城人人都知道有个尽心尽力的女神医。
只除了被晋王收押,视为渎职的惠南邑令怎么也不肯承认罪行。
“时疫之症来路不明,下官也曾派医师诊治,但城中老医师都说是闻所未闻的时疫之症。这位宁医师入城不过几日,就拿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惠南城中数万百姓,下官实在不敢冒险……”
“是,宁医师的方子如今看着是有效。可时疫最是反复莫测,殿下又岂能看这一时表象呢?”
巡卫司的审讯房。
素来胆小怕事的惠南邑令面对晋王审问,竟是答得不卑不亢。
便是此时,审讯房内晋王贴身侍卫得了最新消息,上前耳语。
“养济院突然有数位病患急症吐血,今日已有三人丧命。”
作者有话要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