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翛然想要挣扎,又恐秦荣仍在殿外,一切功亏一篑。
眼瞧萧莫言迷醉覆唇,她倒吸一口气,启齿咬了下去。
“嘶。”萧莫言吃痛放开她,起身擦拭唇上的血渍。
阮翛然惊慌起身,拿起软枕横在二人之间,怒道:“殿下,酒醒了吗?”
萧莫言摸着肿痛的下唇,尴尬应道:“醒了,是本宫唐突了。”
阮翛然见他神色清明,舒了一口气,委屈道:“殿下,下不为例。”
殿外,风雨狂躁,屋檐雨落滴答作响。
萧莫言伸手将她的发髻上的银簪拔下,青丝如瀑柔软垂落。
阮翛然一惊,吓得缩到了床榻最里面。
却见萧莫言用银簪,刺破左手食指腹,挤出鲜血抹在床褥上。
“做戏嘛,便要做到滴水不漏。”萧莫言将银簪递还与阮翛然,轻声解释。
阮翛然接过银簪,攥在手中竟起了防备之心。
可萧莫言坦坦荡荡翻身躺倒外侧,背对于她,略有疲惫道:“夜深了,快歇着吧,放心,本宫不会碰你。”
阮翛然可不信,拽起锦被裹在身上。仍旧缩在原位,她打定主意今夜坐上一晚。
忽然,萧莫言声色严肃,质问道:“你可是倾心林千帆?”
阮翛然盯着萧莫言的蜂腰龙背,生怕对方随时反扑过来。
念及今夜林千帆在宫宴的所言,恼火道:“我与林千帆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就好,快歇着吧!”萧莫言并未回身,仍旧背对于她,可听得出来声色愉悦。
阮翛然嗯了一声,哪里会安心入睡。
直至萧莫言起了细鼾声,她方才眼皮熬不住瞌眼睡了过去。
翌日,待她醒来,已人去床空。
她竟直挺挺躺在萧莫言的床榻上,锦被盖得规整。
她懊悔皱鼻,竟睡得死沉,连萧莫言何时离去都不知晓。
她掀开锦被,想要下榻拾起衣衫更上。
这才发觉,她的内官袍衫,被整整齐齐叠放在她枕边。她那支银簪,孤静躺在袍衫上。
她心口一暖,萧莫言这份细心与体贴倒是未变。
“嘭”得一声,殿门被人撞开,浩浩荡荡闯进几人。
阮翛然惊愕撩开幔帐,查看究竟。
只见王公公领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女内官,一旁随着秦荣,行向床榻。
登时心知肚明,看来秦荣一早便将侍寝之事禀报了元德帝。
“你二人快去查验。”王公公瞅着躲在床榻上的阮青青,慈眉善目安抚道:“阮内人,莫要怕,只是例行查验。”
那两名女内官掀了锦被,发觉所谓的落红,唤道:“王公公,您快过来看。”
王公公是个太监,也不避嫌,上前亲眼瞧了两眼,早已干涸的血迹,喜道:“快,验身。”
这才领着秦荣,退到了殿门口暂避。
阮翛然只能任由两个女内官为她验身,此刻有一丝庆幸,她已非完璧又有何惧。
那两名女内官验完身,一名出去禀报,一名留下竟客客气气帮阮翛然更衣。
“王公公,验过了,错不了。”
王公公闻声眉开眼笑,道:“快随我去,禀报陛下。”
阮翛然被那名女内官,扶着到了殿门外。
只听王公公夸道:“如此细看,阮内人哪里是胖,分明是丰腴娇俏的美人。”
阮翛然皮笑肉不笑,亏得王公公能说出来这些违心的奉承之话。
王公公又乐颠颠道:“你二人去给阮内人,换身艳丽的女装。这在太子殿下身旁当差,务必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殿下看了也喜欢。”
阮翛然猝然不安,莫非当真要封她做良媛。一旦被封,便要老死在深宫高墙之中。
阮翛然被两个女内官拖着,回了陈司闺的房内。
那两个女内官与陈司闺嘀嘀咕咕,陈司闺时不时白目了她两眼。
旋即,三人围着阮翛然一阵打量。
陈司闺取出一套,海棠色娟纱齐胸襦裙。
她那腰背也不算宽厚,胳臂也只是有些虚肉。这齐胸襦裙不显腰身,饱满的浑圆更添了妩媚。
发髻被梳成并不张扬的双髻,云鬓只插了两支石榴金蕊钿头钗,另系了一条如意纹的绯色发带。
远山娥眉,添了几分富贵气。唇瓣染上殷红口脂,娇艳欲滴。
“阮内人,这么一打扮,还真是个美人。”
其中一个女内官方才出去,取来一面铜镜。
阮翛然这才看清铜镜中,略有熟悉的容颜。
陈司闺素日不喜妆面,这房中并无铜镜。
她入宫一月,更是不施粉黛,只为安稳度日。
许久不曾揽镜自照,原来她这些日子每日过得如履薄冰,竟不知不觉瘦了些。
自是比不上从前,勉强算得上姿容端正。
女为悦己者容,一夕竟有些怅怅不乐。为了不入选,不惜毁了柳腰花态。若早知如此,何必费力变成这般模样。
她木然回神,房内只剩下她与陈司闺二人。
陈司闺握住她的手,不知为何潸然泪下,哽咽嘱咐道:“以后啊,你可要好好对太子殿下。”
她只能温顺颔首,又听陈司闺叹道:“殿下这太子做得不易,难得有个可心人陪在身边。如今好了,有殿下心心念念的人相陪,这日子大约不会太难熬了。”
如梦方醒,阮翛然愕然惊问:“陈司闺这是何意?莫非太子殿下,他喜欢我不成?”
陈司闺颔首,有些不乐道:“从前不是阮内人闹着说,来日要做小世子的世子妃。怎地,记不起来了?”
阮翛然呆若木鸡,昔日那些记忆纷沓而来。
她记起十二岁金钗之庆,生辰那日。萧莫言送了她一支青玉簪子,说是待她及笄之年方可佩戴。
那时父亲阮祝颂打趣,问萧莫言可愿迎娶她做世子妃。
萧莫言憨厚不善言辞,迟迟不作声。
阮祝颂反倒问起她,可愿做世子妃。
年幼无知,她自是欢天喜地吆喝着,要做萧莫言的世子妃。
在学堂更被人起哄唤她“世子妃”,她倒是沾沾自喜,只有萧莫言每每面红耳赤。
“自然记得,只是儿戏之言,怎可作数。”
陈司闺闻此松开手,抹干泪痕,恢复凶巴巴道:“看来传言是真的,你果然倾慕那个林小侯爷。”
“此话怎讲?”阮翛然不明所以,这些流言蜚语从何而来,更何况陈司闺远在京城。
陈司闺理了理衣袖,端着架子义正辞严道:“你既入了宫门,成了太子殿下的女人,从前不论你与旁人有何情意,都务必要放下。讨得太子的欢心,你在这宫中的日子才能好过。”
阮司闺一心追问缘由,执拗道:“陈司闺从哪里听闻,我与那林千帆之事?”
“顺昌王妃来信,说是你母亲,亲口相告,说你与那林千帆两情相悦。”
阮翛然心中厌恶暗道:“又是阮田氏所为。”嘴上郑重其事道:“陈司闺,那是王妃听错了,与林小侯爷两情相悦的是,吾妹悠然。”
陈诗司闺挥手无所谓,坚决道:“管她是谁,总之,你牢牢记住,如今你是太子的女人。”
随即又态度一软,体贴道:“你昨日初经人事,今日先在房中好生歇着吧!”
陈司闺抬足出去,顺势将房门关上。
饥肠辘辘,她发觉房中竟有一碟玫瑰酥。
方想咬了两口,灵光乍现想起昨夜林千帆诡异之笑。
她猛然间惶恐不安,莫非那夜夺去她清白的男子是林千帆。
那可是天子围猎,阮田氏又能派何人混入围场。
如今想来,或是阮田氏想一箭双雕,既坐实她与林千帆的关系,又可让阮悠然代替她去为萧莫言献舞。
如同嚼蜡,她没了胃口,甚至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房外艳阳高照,她却如身坠冰窖。
那边,京城城北一处私宅内。
萧莫言身着茶白云纹窄袖锦袍,一旁随着包明悟。
包明悟面色凝重,一身墨蓝劲服腰挎长剑。二人步履匆匆,入了宅中正堂。
正堂有一竹月衣衫的男子,放荡不羁端坐主位抿着茶。抬首间,容貌英俊却是林千帆。
林千帆见二人进来,放下茶杯起身相迎,热忱笑道:“太子殿下,你可算来了。”
“千帆,她人呢?”
萧莫言径直发问,这个她指的是包明悟的长姐——包明欢。
昨日包明悟将包明欢诓骗出府,将人安置在了林千帆的私宅内。
明日便是沈子夜,与包明欢的成婚之日。
包明悟原以为长姐倾心太子殿下,躲过明日便不必嫁与沈子夜。
哪知包明欢却嚷着要回府去,直言是心甘情愿想要嫁与沈子夜。
又闹腾着,要见萧莫言一面。
包家本就因为包明欢一夜未归,鸡犬不宁。
家丁在满城寻人,包明悟自然装作心急如焚四处奔波寻人。
包明欢以死相逼,要见萧莫言。
林千帆生怕闹出人命,派人去给包明悟递了消息。
包明悟只得入宫去请萧莫言,来此相见。
“随我来吧!”
林千帆在前带路,去往后宅的一处厢房。
一路上,林千帆忍不住打趣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时惹下的风流债?”
萧莫言也不恼怒,一本正经道:“本宫与包大小姐从未单独相见过。”
包明悟愣愣直言道:“这我可作证,殿下确实不曾与我长姐,单独相会过。”
萧莫言与包明欢只在两年前,皇贵妃的千秋之宴见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