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杳带着恰恰去医院探望周院长，恰恰紧紧抓着叶杳的手，眼角耷拉着，嘴巴嘟着，看起来生气还委屈。

“宝宝，这个爷爷是对爸爸很重要的人。你别害怕，不是来带你打针的。”叶杳俯身安慰恰恰，亲了亲他的额头。

“快一点…”恰恰抓了抓叶杳的衣角，提了一个小要求。

叶杳点点头，提着果篮继续往前走。

敲门进入病房，还没看见周院长，叶杳就见身边的小小人儿蹿了出去，声音甜润地喊道：“合爹爹！”

这让叶杳有些无法接受了，为啥他来探望归来后的第一位故交，也能碰上合承忆？

合承忆抱起恰恰掂了掂，捏了下他的小鼻子：“宝儿，胖了呀。”

“吃多多！”恰恰咯咯笑起来，好奇地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老人。

叶杳回过神，靠近病床，仔细地看着面色苍白、神情憔悴的周院长。

尽管生着病，周院长见到他们心情挺好的，尤其是见到恰恰，还看到恰恰和合承忆这么好。

“你们…”周院长伸出手指，指了指叶杳，又挪向合承忆。

“嗯，我们认识。”叶杳淡淡地说，拿过水果刀削起了苹果。

周院长一愣，心想这俩是没和好吗？

合承忆放下恰恰，扯了个笑，像是解释给叶杳听：“我先前资助过福利院，听说周院长病了，来看看他。”

“哦，这样啊。”叶杳笑了笑。

周院长“啊，嗯”着，询问地朝合承忆看去。合承忆朝他挤了挤眼睛，周院长连忙说：“对，对，承忆对我们帮助很大。”

可是今天，明明是周院长自己打电话让合承忆来的，与合承忆刚刚讲的完全相反。

“果然是热心市民。”叶杳小声嘀咕了句，“来，周叔，吃苹果。”

合承忆识趣地指了指门口：“周院长，我出去打个电话。”

“你忙，你忙。”

等合承忆离开病房，叶杳才放松下来，拉过恰恰，微笑着说：“恰恰，叫爷爷。”

见到合承忆，恰恰觉得这屋里他认识的人多，也没之前那么拘谨了，勾着手指乖乖地喊人：“爷爷好。”

“好啊，你好啊，恰恰。”周院长想起身抱抱恰恰，但没什么力气。

“躺着吧，周叔。”叶杳给他垫了枕头，让他舒服一点。

周院长笑笑，瞧了瞧恰恰，问叶杳：“我看见，你们和承忆，一起录节目呢？”

“嗯，是，我接了这个节目才回来的。”叶杳点点头，“合总是节目的飞行嘉宾，可能就来那一期吧。”

听叶杳这回答，怎么感觉把合承忆说得跟个陌生人似的。周院长心里直打鼓，这远不是两人没和好那么简单。

“看到你现在状态不错，我就放心了。”周院长握了握叶杳的手，“这么多孩子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小小的一点儿，现在都当爸爸了。”周院长欣慰地笑起来，“你把恰恰养得很好…”

说到这个，叶杳摇了摇头：“我亏欠孩子太多了。”

周院长瞧着面色红润的恰恰，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叶杳没回答，只笑着捏了捏恰恰的耳朵。

周院长这次要做肾脏手术，他身体多处有病症，状况不太好。叶杳是知道周院长家的经济状况的，主动提出他来出钱。

“哎，不用。”周院长摆摆手，“你日子也不好过，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叶杳张了张嘴，又没继续说下去。

合承忆倚在门边没走远，屋里的对话他听不清楚，不过也能想到叶杳在和周院长说些什么。

意外穿书之后，合承忆被好心人送到了福利院。当时他才五岁，尚不能理解这发生的一切。

原本他和爷爷生活在一起，不富裕却也温暖。所以他在福利院里，逢人就说，自己有家。可他说的那个地名，周院长根本没听过。

时间长了，大家都说，福利院里来了个“小疯子”，没人跟他玩，也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合承忆的人缘，真是差极了。

只有比他小了一岁的叶杳，像只小兔子似的，悄悄靠近他。有时候给他塞个零食，有时给他一本连环画。可他向叶杳看过去时，叶杳又会仓皇跑开。

“我又不会吃了你。”合承忆嚼着火腿肠气呼呼地说。

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合承忆和叶杳成了朋友，叶杳安慰他，说这里挺好的。

叶杳说他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哪里，这里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有周院长照顾，大家都挺好的。

之后的近十年，合承忆和叶杳朝夕相处。他俩搬到一间宿舍，同吃同住。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写作业。

别人喊叶杳“杳杳”“叶叶”，合承忆按照家里对幼子的称呼，叫他“幺儿”。还让叶杳喊他“承哥”，必须喊。

如果让合承忆现在回想，那怕是他记忆里最好的日子了。他和叶杳一起长大，生活不算富足，却天天都开心。

慢慢地，合承忆成了福利院里的孩子王。能跟别人处好了，有了更多的朋友，但从未丢下过叶杳。

合承忆护着叶杳，那真是谁都不能欺负。在学校，合承忆因为叶杳跟人打架，周院长批评他，他嘴上说知道错了，心里却没服气过。

因为他早就下定决心，他要保护叶杳一辈子。

周院长知道合承忆和叶杳在一起时，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叶杳对合承忆好，合承忆也一样。

叶杳脾气好，难免被欺负，但他又总是忍着不说。有合承忆在，总会让他少受点委屈。

之后周院长知道他们又分开了，他和叶杳时不时联系，与合承忆没有那么密切。

如今两个人都回来了，周院长却发现，乱了套了。

*

送走叶杳父子，合承忆又返回了周院长的病房，朝他苦涩地笑了笑。

“他不记得我了。”合承忆深吸了一口气，“但他记得你们所有人。”

周院长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合承忆绝望地摇头，“可能，我让他伤心了吧。”

“有什么话好好说开啊。”周院长也着急了。

合承忆有些痛苦地说：“我们那么好，我不相信他会…”

“会什么？”周院长皱着眉头问道。

“有人跟我说，他和别人结婚了，他愿意。”合承忆捂住了脸，“我不信，这不可能。”

“我拼了命地找他，各种途径和方法，却再也没见过他了。”合承忆吐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回忆过去太痛，合承忆心口揪着疼，他甚至想喊个医生，来给他挂个水，好抚平这一阵接一阵的心悸。

周院长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开口时声音也打了颤：“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合承忆说出的和周院长此时看到的，也不过是小小的一部分。更多的，合承忆还没说，也无力再去解释。

“那恰恰？”周院长问了句。

“我的。”说到这个，合承忆抹了把脸，倒是自信的语气。

周院长调侃他：“你去做亲子鉴定啦？”

“没有，不用做。”合承忆摆摆手，“肯定是我的。”

换了个姿势，合承忆继续说道：“杳杳给我的是全心全意的爱，他要的也是唯一和最爱。他不可能草草就去找个人结婚，这是他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我知道有恰恰后，比杳杳不记得我了还难受。我亏欠他们太多了，恰恰长这么大，我没有一天在他们身边…”

“这也不怪你，你找不到他们嘛。”周院长抽了张纸巾，努力往合承忆手里递，“现在好了，他回来了，凡事都有转机。”

这样的话现在不太能安慰合承忆，他吸了吸鼻子，格外酸涩地点了点头。

两人静了一会儿，等合承忆的情绪缓和了些，周院长才继续说：“也别刺激杳杳，以免有更多的意外。”

“我明白。”合承忆应道。

周院长边想边说：“以我对杳杳的了解，他愿意复出参加节目，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变化。”

“我觉得他，一定经历了很大的变故。”

合承忆听着周院长的话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以他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再走到前台来。”周院长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这个变故，很可能与你有关。”

“远不止你知道的那些事…哎，只是现在杳杳不记得你了，你很难搞明白。”周院长有些同情地转头瞧着合承忆。

一时之间，两人只剩了叹息。

最后，周院长还是用过来人的姿态鼓励合承忆：“现在总好过以前嘛，能见到人了，什么都好说。”

“我看恰恰跟你挺亲的，血缘这个，断不了。”周院长拍了拍合承忆的手，“多照顾照顾他们，这样你心里也好受些。”

离开医院后，合承忆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北城如果没有叶杳和恰恰，对他来说就和其他任何一个城市没有区别。

但现在，15楼那间两居室，不知不觉地成了合承忆的方向。

尽管他至今没进去过，也没有获得进门的资格。

合承忆又来到了叶杳家楼下，看到暖黄的灯光亮起，他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就这样，合承忆在楼下待到夜幕彻底降临，等到灯光熄灭，他才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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