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繁殿。

在皇帝得知晏泽与秦以风和离后，即可把六皇子和位置还给了他，也就是说和离后他仍然还是曾经的自己，只是物是人非，诺大的宫殿空无一人。

他刚回来还没安生多久晏祁便带着大延唯一的公主晏楚前来探望。

晏泽便只身一人出门迎接：“五皇兄，阿姐今日是否安好？”

晏祁没应声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黑了脸问道：“他打你了？”

一旁的晏楚闻言也不淡定了，手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轻轻解开手上的布条，触目惊心的窟窿映入眼帘：“阿泽，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抚上他还泛着红的脸颊，有着很明显的巴掌印。

晏泽反握住她的手，垂眸笑了笑：“不是他，他不会对我那样，我们的关系还不错。”

“真的吗？”晏楚重复问了句。

晏泽又点了点头：“当然，前些日子我们还一起过中秋。”

晏祁却在一旁站着，不知究竟在想写什么，安静的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阿泽，要不要我去找太医给你看看手？”

晏泽却摇了摇头，拿布条又绑了回去他的目光温和极了：“阿姐不必担心，你看这伤早已不往外渗血了，已无大碍。”

晏楚叹了口气，小声埋怨道：“父皇也真是，好好的把身为男儿身的你嫁出去，又是北禄拿去人绑你害的你险些丧命，又是昏迷八日不省人事，听我的真是心惊胆战的生怕你出什么事儿。”

晏泽闻言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了：“好了阿姐，天亮了就莫要在外面继续手动了，还是去屋里为好。”

“好。”

刚进屋晏楚又说：“这殿内上上下下我每日都有派人去扫，阿泽你可放心住。”

“晏泽谢过阿姐。”

突然，晏楚又问：“你与秦将军这些日子当真关系甚好？”

晏泽微愣：“是。”

晏祁嘴角一抽，早已料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选择躲到一边不听。

“那可有机会把我带进去。”

晏泽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没听懂究竟是何意思：“啊？对了，秦将军近些日子恐怕要娶妻，是位青楼美人。”

“秦将军平日里还去青楼？”晏楚摇了摇下唇，随后摇了摇头，“不行，好阿泽，来日若是有机会带我去看看那位未来将军夫人好不好？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比得上我们阿泽。”

毕竟他这位弟弟虽说是男儿身，但生的极其好看，就算是她也要赞叹一番。

晏祁咳了两声：“阿姐你先走吧，我有话同阿泽说上几句。”

晏楚闻言点了点头：“那阿姐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

“好。”晏泽点头。

待到晏楚走后，晏祁才走上前来，眼底的情绪不明，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阴沉了些许，他轻声道：“那日攻打北禄，你都做了什么，告诉我怎么帮的秦以风。”

晏泽看不清他，多少有点畏惧，低下头难得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小声说：“我只帮了他一点小小的忙，真的。”

“晏泽。”

他像是强压着怒气。

晏泽怯生生的垂下眸子：“结果是好的。”

不费一兵一卒，没有死亡，自己那方已经是战争中最好的结果了。

“你知道的，他做不到的，但不代表我不行，纵使和离了我仍然是我自己。”他又说。

晏祁只觉得他十分陌生，与印象中的人不太一样：“自打那个事情发生后，除去上次我们多久没好好坐在一起聚聚了？”

那个是哪个？

“什么？”晏泽疑惑的蹙去了眉。

晏祁沉默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你被挑断手劲的那次。”

好像自那以后就没再见过面。

晏泽无声的笑了：“可，五哥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五哥了。”

人这一生，回不去的何止是时间，还有逐渐变化各种事物。

晏祁没说，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串包裹完整糖葫芦，他眸光晦暗不明：“阿泽，无论如何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

晏泽心里百感交集，结果了糖葫芦，眸中倒影着儿时，他有些哽咽了：“五哥……”

这样才对，那个趴上墙，拿着一串糖葫芦腿在半空中晃动，笑着叫他五哥，偷偷塞给他糖葫芦的六皇子。

“阿泽，其实我偷偷去看过你。”晏祁又仔细的打量着他，“我记得当时你还砸东西呢，说什么也不肯吃饭。”

晏泽闻言有些羞愧：“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现在才没有那么脆弱。”

晏祁：“你小子。”

“五哥，父皇想让我同秦将军和离究竟是为何？”这时此时最令晏泽疑惑的。

说来这也是晏祁所奇怪的，他摇了摇头：“不知。”

晏泽“哦”了声：“还有五哥不知道的事。”

“我又不是无所不知。”

晏泽望着再熟悉不过的宫殿，难以言喻的心情扑面而来，这里是没有什么侍卫的，曾经只有三个人：“五哥，少卿没了。”

“我知道。”

晏泽咬了一块糖葫芦下来：“我们所有人，也注定回不去了。”

前世住在将军府那么多年过去了，晏泽以为自己早已把这些记忆给封存了，毕竟临时前也没再见过一面。

可是此时他封锁的记忆仿佛被谁强行打开了，不只是应该怀念还是惋惜，又或者是对曾经的好兄弟生出难以诉说的恨意。

晏祁又何尝不知道：“阿泽，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当未来储君？”

“什么？”晏泽对那个东西鄙夷得很。

因为这个东西争得头破血流有什么意义。

“自古帝王无心，后宫佳丽三千，储君诞生前定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一觉着我会对踩着人尸骨走上去的位置感兴趣？”

晏祁闻言突然笑出来了声：“可是你能等到至高无上的权利啊。”

“不不不，皇兄若是喜欢，你去争便是。”

晏泽对皇帝这个位置甚至说畏惧三分，更别说得到了，他一定会在刚刚称帝的时候把这个位置送人，然后抓紧跑路，作用三宫六院，每日打理朝政这谁受得主啊。

晏祁“噗呲”一声又笑了：“那你说，除去晏尘溯交给谁更合适呢？”

“你。”

晏祁摇了摇头 ：“有心无力，阿泽为兄如今担不起这个重任，他也许也知道，所以唤你回来。”

晏泽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你猜猜我为什么比你先厌恶晏尘溯。”晏祁垂眸看着他，敛起了嘴角的笑意，“阿泽你看，你是我哥，我没有任何和他争抢的心思，而他权力用我信任他给我下毒。”

晏泽闻言慌了，手一抖糖葫芦滑落在地上，随后抓住了他的手为其把脉：“怎么会这样。”

“毒药不会致死。”晏祁看他慌张的样子又笑了。

晏泽难以置信的抬头：“可是，因为这时慢性毒药，会让你性情大变，慢慢成为行尸走肉。”

通俗点讲，就是六亲不认的疯子。

“所以在那之前，杀了我。”晏祁同时也握住他的手，“我服用了一年有余，恐怕是治不好了。”

晏泽咬了咬牙，声音控制不住的哽咽：“五哥，我不想……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你看，这个是你五哥出宫大老远买给你的。”晏祁蹲下身子把糖葫芦捡了起来，“罢了，等下我出去扔了便是。”

见他像是要哭了，晏祁张开了双臂：“怎么着，哥抱抱你？”

“我怎么才能救……”

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人搂在了怀里。

晏祁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过些日子狩猎，阿泽可要一起去？答应我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好吗？”

“五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哪怕是去求人。

既然太医院的人没有办法，他就去找神医谷的人，也就是苏子衿。

晏泽紧紧抱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哥，你不会出事的，你要看着晏尘溯为此付出代价。”

“你今日走的那日，父皇气病了。”晏祁笑着说，“说说，你同父皇将了什么给人气成那样，还肯让你回去？”

晏泽愣了下：“我说我心悦秦将军，不想和离。”

晏祁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嘴角抽了抽：“你，当真心悦他。”

快说不说！他内心咆哮。

晏泽长叹一声，松开了他，低着头轻轻“嗯”了声，又说：“不过他不喜欢我。”

“对了，他今日见了晏尘溯。”

晏泽眉头一皱，嘴唇都要咬破了，被发丝遮挡下他又落下了几滴泪：“怪不得秦以风找个青楼女子气我，原来是想逼我走，我真是……”

就应该死皮赖脸地留在那里，哪怕是每日看着秦以风厌恶的脸。

晏祁有些头疼：“后悔回来了？我问你，究竟是将军夫人的身份作用大，还是皇子的身份作用大？”

每一句话都在问晏泽：你蠢不蠢？

“主要是他脑子……”晏泽破涕为笑，“不行啊。”

晏祁咂咂嘴：“你也不行，看什么了个什么东西，我看那青楼女子都比他有脑子。”

说完他拍了拍胸脯，又说：“看我，扇子一带，谁也别想接近我。”

“嗯，就是说我和阿姐不是人喽。”晏泽有意咬字眼 。

晏祁蓦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过你大可能放下这个心，既然晏尘溯找了秦将军，他展示是不会泄露出来。”

就是不知道他们母子俩狩猎上会不会作妖，到时候秦以风也会来，搞得乌烟瘴气的想想就烦。

“阿泽，狩猎上……”

晏泽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嘴角带着蔑视一切的微笑：“我一只手便可以拿下他们，他们想杀现在的我还早着呢，还以为我是那个轻而易举被绊倒的十四五的小屁孩吗？”

“呦，我们阿泽还是这么自信。”

晏泽指了指糖葫芦又说：“我要你事后再给我买一个，不然我可不接手这烂摊子。”

晏祁冷哼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随后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说：“切，你现在想起你五哥了？我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秦以风才对。”

晏泽从未如此复杂过，曾经也从未想过会和谁作对，等真正坠入无尽的冰泉中，才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得不接受的：“哥，我想办法的，尽我所有能力来救你，你相信我。”

也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偏偏要他一无所有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