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马车在京城的大路上哒哒前进。
“王爷,皇宫已经宵禁,我们怕是进不去。”侍卫长骑马在车旁请示。
“去王府,让李录把先帝圣旨取出来。”车内褚继尧声音低哑。
侍卫长一惊,还是恭顺地答了诺。府中曾传说,先帝曾经给王爷留了一副圣旨,赐他可以不经天子准许便诛百官、入皇城,这是变相赐了他同天子一样的权力。但之前摄政王所做的事没人拦着,王爷也就没用过这道圣旨。现在难道是要变天了?
侍卫长拍马疾驰而去。
从淟水河去皇宫的路,要经过摄政王府,待褚继尧的马车到门口时,李录已经捧着圣旨在府门口恭候,与他一起等着的还有白望舒、郑汐和阿灵三人。
“王爷,我听闻了刚刚发生的事,属下有些话想要跟王爷说。”
取了圣旨,褚继尧正要命车夫快马赶去皇宫。
白望舒却示意车夫稍等,他翻身上车,在车厢内望着呼吸急促、双眼赤红的褚继尧,忧心地低声道道:“阿潇,当年成帝给褚继尧这道圣旨,我想目标是为了制衡姚氏一族的势力,褚继尧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拿出来用过这道圣旨,也是深知这道圣旨只能拿来威慑、不能拿来执行。若你此时凭先皇圣旨强闯宫门,极有可能会被姚氏污蔑城谋反,可能皇城现在已经在等着你自投罗网呢。阿潇,不要掉进敌人的陷阱里。”
白望舒见褚继尧整个人都恍惚迷离,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已经神魂分离,狠狠掐住他的内关想让他清醒些。
疼痛让褚继尧稍稍回神:“先生,你说怎么办?姚蓉她抓了韩晗,每多拖延一刻,韩晗的危险便增加一分。除了硬闯皇宫,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逼出姚蓉?”
“你是关心则乱。”白望舒心疼道:“如果真的是太皇太后抓了韩晗,而不是在刺杀时就杀了她,显然姚氏是不想伤害韩晗的,只是想把韩晗当做要挟对你的筹码。不用你去逼迫姚氏现身,她也会主动来找你谈判。只要她一天没有达到目标,就不会伤害韩晗这个筹码。”
褚继尧的呼吸稍定,仿佛看着伴侣掉入陷阱的狼王,伴侣遇到的任何一点危险都让他躁动,任何一点可能安全的消息都能安慰到他。
他意识到,白望舒说的有道理,太皇太后掳走韩晗,肯定不会讲她放置在皇宫之中,而自己如此硬闯皇宫,除了让太皇太后有借口对付自己之外,对营救韩晗并无帮助。
“阿潇,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是和晗晗有关吗?”褚继尧木然转头看他。
“今天白日,小晗请我取给她诊脉,阿灵说她近日双腿浮肿严重,担心她太过虚弱。”白望舒道。
“她没告诉过我。”褚继尧的双眼更红,死死盯着白望舒:“她怎么了?”
“我诊脉发现,她的心脉比之前弱了很多,浮肿不仅是因为身怀六甲,还因为她之前中过三虫五草之毒,心脉本就比常人脆弱,怀着胎儿让她的心脉负担过重,现在心力衰竭,才会浮肿如此严重……”
“噗--”
未等白望舒说完,一口黑血从褚继尧口中喷涌而出,吐在了他还没晾干的白色外袍上,在白色暗绣的映衬下十分触目惊心。
“阿潇!”白望舒赶忙扶起他。
褚继尧木然伸手,白望舒扶着他下车,李录见状,第一时间将圣旨收起,随褚继尧来到寝院。
“李录,你自幼跟随我母后,对后宫的行事做派也非常了解,若此次是姚氏掳走夫人,她会将其藏在哪里?”屏退众人后,褚继尧向李录问道。
“掳走人质这种下作手段,姚蓉不会动用宫中的力量,一定是选择家族中最信任的亲信来做。姚氏一族最受姚蓉信任的,就是她哥哥、姚留敏的父亲姚鹤。姚鹤在京城有几处府邸,若此次行事,动用的是他府中的暗卫,那么很可能会将夫人藏在这几处府邸中。”
“就让暗卫先从这几处宅子处下手探查。不过,他们既然敢掳走夫人,也未必会藏在自己地盘上,让暗卫全京城翻查,一有消息马上来报。”褚继尧撑起身子下令道。
可是李录一走,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支撑,颓然倒在楠木椅上。
当年韩晗中毒危在旦夕,他从嘉州赶回时看到她的那一眼,这种感觉曾经出现过,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那种马上要失去她的恐惧将他淹没,腿软到伏在她身边无法起身。
叠加上褚继尧恐怖的记忆,他对死亡的恐惧远胜于常人。从小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哥哥,现在又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有的孤苦一齐涌上心头,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一切。
“晗晗,我一定要救你回来,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
韩晗的院子里。
白望舒看着阿灵和郑汐正在焦急地转来转去。
“王爷怎么说?有新的命令吗?”阿灵赶紧凑上来问道,一副下一秒就要冲出院子的架势。
“府里有大批的高手暗卫,他们在京城比你们熟悉。”白望舒安慰阿灵道。“我跟王爷分析过了,如果掳走韩晗的人,是为了要挟摄政王,那么就不会伤害韩晗,只需等着对方主动上门来谈条件。”
“那我也不能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啊,我可受不了。”阿灵说着,就要去取自己的短剑,要出府探查。
“你有方向吗?没方向到处乱跑,让摄政王夫人被掳走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打草惊蛇?”白望舒摁下她。
“小姐她还有着身孕。”阿灵被摁在凳子上,忍不住落泪。
郑汐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二人争执,思索了一下,对阿灵道:“你听先生的吧。”
又安慰了阿灵一阵子后,郑白二人离开了院子。
刚出院子,郑汐便拉住白望舒:“我跟府上侍卫打听过了,说嫂嫂被掳走之前,大叫了一声‘有泐文’,侍卫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想嫂嫂应该是放河灯时看到了写有泐文的物件。先生,在北渊,能写出泐文的,除了您,还有谁?”
白望舒看着郑汐,脸色复杂,思索了一阵子后道:“凌州城里,能写出泐文的,如果不是南昭在北渊卧底的暗人,或许是黑市上之前要过泐文的人。黑市掌柜对泐文有兴趣,可能已经对泐文有简单的了解。”
郑汐思索一下,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什么线索,正在汇聚在一起。
.
一间暗室里。
韩晗终于适应了从上方小孔出流落的丝丝光线,看清这一个大户人家用于储物的暗室,一般是在廊房的底下,存储些日常不用的杂物。
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斜靠在一张破旧的狗皮垫子上,整个屋子都透着长久不打扫的发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现在她不方便起身探查周围环境,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周边一切细微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踏踏的脚步声,韩晗立刻警觉,来人不多,只有一位。
来人和门外值守的人低声耳语,韩晗侧耳细听,只听到“核验无误,请大人里面走。”
来人在黑暗中走进,韩晗看清他的鞋靴不是官靴,一身青色素衣质地很好,身形高大,似乎很年轻。
待他走近,韩晗借着一点点光,终于看清他的脸,她没见过,却又觉得很眼熟。
“是你!”韩晗坐直了身体,确认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来洛亭拿给她看的那幅画里,被认为是西集黑市掌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