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赵修齐心情沉重,另一边案情有进展的姚延和袁其物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这案子……
涉及皇家的案子最是难办,手心手背都是肉,打了哪个陛下不疼。
二人没了法子,只得秘密将事情上报奕帝。
两人一道进了行宫正殿,奕帝见两人同来也不觉得意外,问道:“可是案子有什么眉目了?”
姚延二人露出为难之色,先是摇了摇头,随后从袖中掏出折子。
吕虎见状忙上前接过,呈到了奕帝的手中,奕帝接过一看,目光便透出几分耐人寻味来。
“老三怎么说?”奕帝问向姚延。
姚延恭声回道:“齐郡王只答当日并未见到异常。”
“这可是稀奇了,当时整个西苑皇子和侍卫都出去了,唯有老三和他的人在。内侍的尸体旁又发现了他府里遗漏的腰牌。”
“这么多事,老三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奕帝声音淡淡的说道,叫人摸不出喜怒:“此案你是主审,你觉得这里面可有齐郡王的影子在?”
这话问的姚延心里直突突。
他摇了摇头:“此案并无实证,臣不敢妄言。”
皇子之间的事他可不敢多说。
奕帝淡淡一笑:“既不敢妄言,那便好好查查,且先还老三一个清白在说吧。”
二人已知奕帝心思,便道:“臣等自当尽力查证,不使郡王殿下遭受不白之冤。”
奕帝闻言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道:“既如此,这案子依旧由你们来审。”
她手握在扶手上,身子微微朝前一倾,说道:“此案尽早了结,免得闹得人心惶惶”
二人恭声应了下来。
到了关押人贩的简陋牢域内,袁指挥执壶斟了杯茶与姚延:“姚大人觉得案子该如何结?”
姚延眯眼一笑,端起盖碗呷了一口清茶,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起来:“重刑之下必得口供,这案子不结也得结。”
袁指挥望了姚延一眼,眼神有些复。
常人说的好,帝王心难测,可为人臣子的又有哪个能不揣摩圣心。
姚延曾是太后手下,后来坐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仅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可谓是壮年官场得志,绝非等闲之辈。
袁其物身子往姚延一侧一歪,低声道:“那大人觉得真正的凶手是谁?”
姚延垂眸一笑:“那就要看那个侍卫了。”
*
楚兰台得到准信儿时心情也并不好。
袁,姚二人事办得严谨隐秘,但是这行宫全是眼睛,赵修齐有个侍卫被抓是瞒不了有心人的。
二人面见奕帝,定是发现了此事可能涉及另一个皇子,不敢继续查下去,才会去试探圣心。
而赵修齐现在为了避嫌,也并没有来找他。
可见这局面对赵修齐可不利。
楚兰台也算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这事闹得这样大,他打算第二日仗着与长乐的婚约去长公主处看看。
左右探个究竟在做旁的打算,总比两眼一摸黑像只无头苍蝇一般的强。
可惜他第二日还没出门,便得到了第二个坏消息。
卫勉死在了牢房中。
楚兰台听到这个消息一惊,差点失手打碎了手上的盖碗。
他却顾不得这些,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倾去,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你说谁死了?”
墨砚不敢抬头,躬着身回道:“回世子的话,是齐郡王的侍卫死了。”
楚兰台眉头一皱,冷声道:“护都卫是怎么看的人?才短短一天的时间竟叫人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墨砚低声回道:“是咬舌自尽。”
楚兰台怒极反笑:“咬舌自尽!?护都卫里都是些酒囊饭袋么?这么多人连一个大活人都看管不住?!”
赵修齐此事境况危险,唯一的突破口却死了!?
另一处的姚,袁二人也是一般的恼怒。
“一群蠢货,连一个活人都看不住!”袁指挥挥手让手下下去,咬牙切齿的说道。
眼看着这桩案子就能了结,竟徒生异变,如何不让人着恼。
他在堂内连连度步,一时间竟不敢去报信。
“这回可是麻烦了。”袁其物苦笑一声说道。
姚延亦忍不住苦笑:“只怕一会就该请罪了。”
线索断了,重要证人死于牢中,就在奕帝命令彻查的时候。
这是生生在所有人脸上抽了一巴掌。
这回想要息事宁人,怕都是没那么容易了。
姚延阖了阖眼,牙齿紧紧一咬,厉声道:“审,一个个的审,昨日谁去探过卫勉,总不能让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个跟头栽的可大了。
袁指挥更是一头冷汗,这事他脱不了干系,牢房中可他的人,可就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卫勉咬舌自尽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干的。”袁指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时间连规矩也顾不得了,
“昨日就提审卫勉就好了。”他恨声说道。
到时候便是死了也是畏罪自杀,与他们再没有多大的干系。
姚延:“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叫人审昨日看守牢房的人,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袁指挥沉声道:“大人,昨日……齐郡王也去了牢房,可要一并请来。”
姚延撑着宽倚的扶手起身,在堂内转了几圈,猛的一回身,冷声道:“昨夜郡王夜探,昨夜卫勉死了,不请,岂非明着说怀疑齐郡王有问题?”
说完,他阴沉沉的望着袁其物,沉声道:“还请袁大人先去审问狱卒,我先进宫请罪。”
袁指挥迟疑一下,随后一抱拳:“有什么消息还劳烦大人告知一声。”
“这狗娘养的什么时候自尽不好,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他咬牙切齿的骂道。
姚延如今已经冷静下来:“正是这个时候自尽才叫人说不清楚呢!连审也未审人便没了,外人指不定要如何说,你我一个失察之罪还是轻的。”
说完,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神仙斗法,殃及凡人。”
袁指挥垂眸不语,重要证人审还未审便自尽而亡,把事情闹到大,只陛下正龙颜大怒呢。
姚延垂眸:“这事已经出了,一切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待姚延觐见,奕帝果然震怒。
此时赵修齐和姚延齐齐跪在地上,直到一个盖碗砸了下来,水渍和茶叶溅了两人一身。
“四个内侍外加六个侍卫守着,也能叫一个大活人自尽,你们真是好样的。”
“朕钦点的大理寺卿就是这样办事的?这是失察吗?朕看你们这是玩忽职守,干脆回家算了!”
奕帝可谓是震怒非常,他前脚下令彻查,后脚这人就死在了牢中,无疑是打了他的脸。
“臣有罪。”
姚延身子低低的伏在地面上。
“臣无能,请陛下息怒。”姚延低声说道,头磕在地面上“砰砰”作响,没一会润白的地面便染上了血迹。
奕帝的手拍的案几“啪啪”作响,骂道:“有罪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朕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还有老三,你晚上没事去找那个侍卫做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避嫌!?”
“即使杀人灭口,急着这一时?是生怕此事不能揭开?皇陵还空着,正缺一个守墓人!”
赵修齐听得一怔,随即心中怒火攻心,抬头道:“儿子蒙受不白之冤,难道不该问个清楚?有何嫌可避?卫勉死于狱,与儿臣何干?”
“手足相残,也不知是谁让儿臣百口莫辩!”
“你放肆。”奕帝厉喝一声,想也不想便抄起手旁的茶杯披头盖脸的扔了下去。
“你前日就在西苑,你侍卫的腰牌都跑到了那个内侍尸体上,你去探监,那个侍卫就死了!”
“朕花了多少心思替你描补,你给朕惹了多大的麻烦,还在这给朕喊冤?!”
赵修齐微微一侧,碎瓷还是划破了他的脸。
他抬手抹了一下脸颊上渗出的血珠,冷笑一声:“父皇是替儿臣描补?还是替他人描补?”
“若是替儿臣,大可不必。”
“若是替那人描补,儿臣明儿个便一头碰死,一来能堵住百官的嘴,二来也能叫那人如愿。”
“孽畜,你是想气死朕不成。”奕帝猛地从龙椅上起身,绕过案几迈阶而下,指向赵修齐的手微微发抖。
“陛下息怒,郡王殿下不是有意的。”吕虎扶着奕帝的手臂,轻声劝道,又暗暗对赵修齐使了一个眼色。
一旁的姚延看得心头直跳。
总说三殿下行事由心,天都敢捅一个骷髅。
他这算是见到了。
他偷偷撇了一眼发抖的奕帝,暗道:怪不得齐郡王在宫内时时常受庭杖,要是他家那个敢这样顶撞他,早打断腿了。”
“朕看这孽障不把朕气死心里不能如愿。”
奕帝冷笑一声,目光一扫注意到了地面上鲜红的血迹,冷声道:“一个个只会说自己有罪,反倒不知将功补过。”
奕帝给出了台阶,姚延立马顺势便道:“袁大人正在审问狱卒和侍卫,臣相信今日便能撬开他们的嘴,得知卫勉因何自尽而忙。”
“卫勉之死尚有不少的蹊跷之处,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姚延识趣,奕帝暂压住心中的火气,叫姚延起了身出去。这才度步坐回椅中后。
他看赵修齐的目光中带有几分晦涩,好半响才冷哼一声,道:“你这火气比朕还要大。”
赵修齐低头不语。
奕帝继续道:“你十四岁去汴州,二十回长安,这么多年下来,什么长进都没有。”
“三郎那孩子和你走的那么近,半点对方的性情都没学到。”
赵修齐缓缓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看着他。
奕帝一阵心塞,瞪了赵修齐一眼,大手一挥,撵了人出去:“滚出去,孽障,看着都伤眼!”
出了正殿,太子要觐见,却见这赵修齐满头的血,在接着前日听到的消息,皱了眉。
虽然他并没有多看重这个庶弟,但是赵修齐是他这边的,如今出了事,他又正好遇上,到底要过问一句。
“老三,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靠近压低了声音:“究竟怎么回事儿,老六那事儿是不是你……”
说来此事太过凑巧,他还真有些相信此事与赵修齐有关。
“早晚这笔帐要清算个清楚。”
赵修齐冷笑一声,垂眸不语,只迈了步子朝前走,却见不远处来了一身青色常服的人由两人内侍搀扶着走了过来。
赵修齐眯眼望去,一抹冷笑便浮现在了眼底,这人不是赵芝陆又是哪个。
赵芝陆一连串的咳嗽声便响起,好半响才顺过气来.
“原来是齐郡王。”赵芝陆声音细弱,一脸惊色的问道:“齐郡王这是怎么了?”
他露出一抹笑来,拿着帕子掩口又是咳了几声,方道:“可是惹得父皇震怒?”
“老四,你知道么?”赵修齐唇角一扯,讥笑道,“每次我见你这种手段都想扒了你的衣服看看是公是母,不然怎么老是做些娘们唧唧的事情。”
“这么多年喝着药才把身体养着了,可小心,哪天被一阵风给吹了。”
赵芝陆渗着寒气的眼珠子冷冷的盯了赵修齐一眼,小声道:“你放心。”
他会看着赵修齐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