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脸上的着急有十分,心里却有万分着急,郭家那几个主子的脾性他太了解,黎筱年落到他们手里一定九死一生,他们相处的时日很短,可黎筱年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他好的人。他不敢违抗郭南的命令,只能期盼有人能把她救出来。
尘遥子心里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何时不见的?”
“中午我来送饭就没见到姑娘,我以为她出去了就没在意,傍晚时过来还是没人,桌上的饭也没动,我才注意到姑娘的拐杖在房里。”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这里出入?”
“这几日客房都住满了,出入的人也多,不过这里住的都是贵人家眷,应该不会跟姑娘的失踪有关。”
经阿莫这么一说,尘遥子突然被点醒,“你可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有昌平候府上的家眷,还要丞相,骠骑将军,武郡公…”
“武郡公府上来的是何人?”尘遥子打断阿莫问。
“郭夫人和郭小姐。”
尘遥子一阵懊恼,安排住处的事原本也不用他操心,可却忘记交待一声,兴许是郭南发现黎筱年并无异常就把她强行带走了,尘遥子扭头便要走,却又觉得深更半夜上门要人实在不妥。
“你是叫阿莫?”
阿莫点头,“是,师兄记得不错。”
“我还记得你来了也没多少日子,倒是对这位姑娘颇为上心。”
尘遥子的眼神意味深长,阿莫最擅长看人脸色,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说的有些刻意引起了尘遥子的怀疑,可是不这样直接说,只怕尘遥子还要花费些时间才能查到黎筱年的下落。
“姑娘是个心善的人,她待我很好。”
见阿莫说的真诚,尘遥子也不再追问,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借口把黎筱年带回来,否则以郭南的性子,黎筱年就是羊入虎口了。
黎筱年在郭策府上安安稳稳地度过两个夜晚,算是坐实了她之前是在装神弄鬼,她体内的恶灵倒是没有消停,时不时吵闹着要出来,她也不理他们,总之要她的心头血绝对不可能,上回为了吓郭文远扎破手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这一刀扎进胸口,说不定马上就挂了。
一大早郭夫人带着郭南、云奴、两个上了年纪的妈妈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闯进了黎筱年的房间,黎筱年正无聊地坐在床上,看到这么多人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郭夫人稳稳地坐下,目光炯炯地打量着黎筱年,她昨夜才从青霞山回来,郭南便迫不及待告诉她黎筱年和郭文远已经圆房,她和郭南一样不甚相信,可又希冀能抱上孙子。
“你这是什么装扮,不伦不类。”
黎筱年还是穿着道袍,“我走的时候可是穿的嫁衣,你们只顾着抓我回来,也没人想着给我带件衣服,我总不能再嫁进来一次。”
“牙尖嘴利。”郭南白了她一眼。
郭夫人看向老者道,“吴太医,劳烦您给把把脉。”
“是。”吴太医恭敬地点头,朝着黎筱年走过去,黎筱年本意不想配合,不过云奴和两个妈妈也都跟了过来,未免自己吃亏她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吴太医把了许久,对着郭夫人摇摇头,郭夫人也不意外,便让吴太医先行离开,她自有法子验证。
见郭夫人有起身的意思,郭南急忙搀扶,与母亲一起走到黎筱年面前。
“远儿小的时候被热水烫伤,在胳膊上留了好大一个疤,你记得是哪只胳膊吗?”
黎筱年心想撒谎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老婆子分明是想套她的话,鬼知道郭文远的伤疤在哪个胳膊,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疤。
“我…没注意。”
“是没注意还是根本没有圆房?”
“我那个时候既紧张又害怕,哪里会注意他有什么伤疤?”黎筱年面对虎视眈眈的郭夫人,心里不住地祈盼尘遥子快些出现,再问几句她就得露馅了。
这时黎筱年突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郭文远的胳膊上没有伤疤,他左边肩膀上有一块掌心大小的黑色胎记。”
“我想起来了,”黎筱年赶忙说,“他胳膊上没有烫伤,他左肩有块胎记。”
郭夫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喜色,黎筱年暗暗松口气,看来这一关是过了。可郭南一脸狐疑,她扯了扯母亲的袖子,示意不要轻信黎筱年。
“南儿你先出去。”
“为什么?哥哥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你还未出阁,一会儿的场面你不宜在场。”郭夫人拉扯着郭南走到门口,将她推了出去。
吴太医刚出门就碰上了卫密,卫密之前已经来过多次,但都被挡了回去,他很担心卫娴的情况,想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
“吴太医。”卫密主动和他打招呼。
“卫公子有礼,卫公子可是来探望令妹?”
卫密笑着回礼,“正是,吴太医在此,是不是太尉府上有人病了?”
吴太医摆摆手道,“说来也巧,我方才刚给卫小姐把完脉。”
“当真是巧,不知妹妹身体如何?”卫密心中一喜,看来郭府的人对她还算不错,竟也愿意让吴太医来给她诊脉。
“一切安好,卫公子放心。”
“如此多谢吴太医了。”
卫密的心情好了大半,他刚走到府门前,一东一西来了两个人,一个人他认识,是青霞山的尘遥子,另一个看打扮也是修道之人,看面相似是上了年纪,不过却是满头黑发走路也刚劲有力。
守门的小厮一问得知三人都是要见郭夫人,小厮认得卫密本想推脱,可尘遥子他也是认识的,这个人可不是他敢得罪的,另一个道士名为哑道士,之前也曾来过除祟安宅,权宜之下他只能先将三人带入偏厅等候,自己赶忙去通传。
黎筱年还没弄明白郭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云奴已经跳上了床,将她的上半身死死按住,两个妈妈开始用力撕扯她的衣服。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云奴的力气很大,黎筱年觉得自己的肩膀像被铁钳夹住一样,又痛又不能动。
“啊我的脚!你们弄疼我了,快放手,快点放开我!”
郭夫人见黎筱年挣扎得厉害,转身寻了一把剪刀递给一个妈妈,“你不要乱动,若是不小心伤了你,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等两位妈妈给你验明正身,就知道你有没有跟远儿圆房,你说的话我不大相信。”
黎筱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就冲到了头顶,她记得在卫府时卫宁说过和卫娴已经有过关系,真要查验应该能蒙混过关,可是这么屈辱的事情,她人生之中的奇耻大辱,她宁死都不接受。过去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可他能忍受被扒光了游街吗?
“你们住手,你们不许碰我,你们都滚开!”黎筱年喊得嗓子都哑了,可她突然觉得腿一凉,接着一只粗糙燥热的手碰到了她的皮肤。
“郭夫人我告诉你,你让我受这种侮辱我绝不接受,我立刻就去寻死,我要带着你的孙子一起下地狱!我要你们郭家断子绝孙!”
两个妈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齐看向郭夫人,郭夫人也没料到黎筱年会这么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郭南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见房里没了动静就知道母亲在犹豫,她正打算进去见小厮匆忙跑过来,将三人的来访一一道明。
尘遥子和卫密的目的她一清二楚,可是哑道士为什么突然来访,郭南一时想不出又惦记屋里的事,便让小厮转告他们等着母亲忙完了自会相见。
等小厮离开,郭南猛地推开门进来冲着两个妈妈喊,“你们愣在干什么快点动手,她随意说说吓唬人罢了。”
“你进来做什么,快点出去。”郭夫人推搡着郭南。
“娘您不要信她的鬼话,她一定是心虚才这么说的,子嗣虽然重要,可三哥的性命更重要,您不要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动摇,三哥的大仇您不想报了吗?”
想到儿子的惨死,郭夫人又坚定起来,“常妈妈薛妈妈,交给你们了。”
自作孽不可活,黎筱年此刻才真正明白,她就不该撒这个谎,也就不必遭受这么屈辱的事情,在她被抓住的时候还不如让郭南痛痛快快给个了断。
云奴和两个妈妈松了手,同时退到郭夫人身边,薛妈妈低声道,“夫人,卫小姐还是完璧。”
“娘您瞧我说的对不对,这样不知羞耻低贱卑劣的人给我三哥陪葬都不配!”郭南继续火上浇油。
郭夫人又希望又仇恨的矛盾终于解开了,她气得浑身发抖靠在薛妈妈的身上,“南儿,我把她交给你处置,我不想再看见她。”
黎筱年眼眶红着呆呆地看着身边,那里有一把方才剪破她衣服的剪刀,她的手颤巍巍地朝剪刀摸过去。
“你一早放我们出去又何至如此,”恶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伴随着如鬼如魅的笑声,“快把剪刀拿起来,只要一滴心头血就够,我们会替你报仇,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不止这些人。”
黎筱年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见她手中握着剪刀高高举起,朝着自己的胸口落下,她眼里的恨意让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我要郭家所有人都给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