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雅做事效率很高,没几天便带了个长相和气的中年女人过来,说她手里有几套还算不错的房子,可以去看看。
余幸自然是高兴的,道了谢,颠颠儿的就跟着去了。
路上跟人家攀关系,一口一个大姐喊的亲热,又实话实说自己如今囊中羞涩,想找个性价比高点的住处。
那女人笑着道:“这个不要紧,先看过了再说。”
一大圈转下来,说实话都挺不错的,不说是多新的住宅,但比她那小破棚子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最起码是个房子。
余幸认真对比了价格和其他细节,最终确定下了一处带着小院子的。
院子很小,说是巴掌大点也不为过,房子也只有两间,但好歹是独立门户。
虽然旧,但看着挺干净,想来原主人也是很爱护。
唯一的缺点是大门的方向比较偏僻,且比地面高出许多,有五级陡峭台阶要跨。
其实她本来更倾向于另一套朝着大街的,更热闹,也离着上工的地方更近,可那里的租金每个月要五银币——接近收入的一半了。
实在是负担不起。
相比之下,这处宅子每个月只要三银币,划算的多。
房子最少要一年起租,余幸没这么多钱,但看在青雅的份上,便允许她过段时间再把其余的费用补上。
两人签了协议,她付了三个月的房租共九枚银币,又将一个银币塞在女人口袋里:“...这个就当是谢谢大姐的照顾了,千万别推辞。”
女人笑着收下了,又多说了些话。
比如这附近最划算的菜场在哪里,哪家买日用品不坑人,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住的隔着一条巷子,就住了这片区域的巡城使...
余幸听了,暗自记在心里。
她回到小棚子,整理了一下东西,确定要带走的和丢弃的——其实除了最近添置的两套衣服以及碗筷盆桶,真没什么更值钱的了。
不用两趟就能全搬过去。
但余幸没急着搬,而是去了趟街面上,找到那家据说不会坑人的日用品商店,挑着日常的用具采买了一些。
林林总总的,又花掉了两个银币,腰带一下子便勒紧了。
将这些东西放在新房子里,由撸起袖子开始刨地。
院子虽然不大,但好歹是片土地,就不能让它空着,这是种花家带出来的基因。
便勤勤恳恳的翻了一通,洒了些萝卜和白菜的种子进去。
忙完这些,已经过了大半天,连忙匆匆赶回小棚子,抓紧时间补觉。
没有闹钟,不敢睡的太熟,大概迷糊了两三个钟头,便起身洗漱,准备上工了。
临出门之前,对照着唯一的那面镜子打量一番——毕竟是年轻的身体,这一个月来吃的好了,长了点肉,气色什么的都是肉眼可见的恢复过来。
原本干瘪蜡黄的像块排骨成了精,如今也能看出一些小姑娘家的俏丽了。
余幸出门了,刚走不远便看到一个妇人领着个小孩,便笑着跟人打招呼:“张嫂子,出来散步啊?”
如今对于一些邻居也稍微熟悉起来,偶尔遇上也能说些话。
刚过来那阵儿是不行的,主要是顾不上的,肚子都填不饱,分分钟要饿死。
人嘛,饱暖了,才能思考些别的。
余幸以前做小吃生意,跟人打交道是没问题的,虽然不至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论着热情友好,那是不差的。
这位张嫂子就住附近,很利索能干的一个人,平时在自家带孩子,也接一些针线活儿,帮忙做衣服什么的。
她家老公也是折人,额头上长了一个尖尖的犄角,在附近一家菜场做清洁工人,夫妻俩都是很勤快的人。
其实余幸对这位张嫂子一直心存愧疚,当初没的吃的时候,老顺人家院子外面的小葱来着...
想到这里,余幸摸了摸口袋,里面有一块软糖,是在日用品店里买了太多东西,人家做饶头给的。
她把软糖给了张嫂子家的小孩,又呼噜两把脑袋:“...真乖!”
张嫂子:“乖什么?闹腾的够够的——你这是出去上工啊?”
余幸点点头:“是啊,这就要上工了。”
“哎,天都黑了...看样子得下雨,带着把伞吧。”
“好嘞,知道了。”
随意的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
至于带伞——余幸苦哈哈的想着,穷成这样,哪里来的伞呐。
她去了店里,先做了青雅和明明的晚饭,然后洗菜切菜炖肉卤汤,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
最近新月旅店的客人挺多,许多都是大半夜登门的。
这些人进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着‘弄点吃的送到房间里’,最多的那次,一晚上有七八波。
青雅还单独给了她一枚银币,说是辛苦费。
余幸自然是满面笑容的收下。
但说实话,这点强度,可比小吃摊差远了。
想前世刚出摊时候,那才叫团团转,经验不足是一回事,也不大适应这高强度,经常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一整天下来累的腰酸背疼站都站不稳。
做的时间长了,适应了才好一点,且也找到了一些省力气的窍门,慢慢的练就出来。
她将卤好的牛肉从锅炉捞出来,手脚利落的切片装盘,锅里蒸着的葱油花卷也正到火候,等待的时候又择好了一把小青菜下锅刺啦的炒了。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一份很丰盛的宵夜就做好了。
明明被香味引过来,对着花卷流口水。
余幸便从锅里拿了一个,因为太烫了,便两只手轮流的在空中抛着。
“...吃这个,肉馅的,小心会烫。”
这小丫头虽然看着瘦,但却是十足的肉食动物,能吃荤的,绝不吃素的。
肉花卷是余幸家乡的一种做法,跟葱油花卷大同小异,只是要用到特殊方法调配的馅儿料,蒸熟之后,像花一样绽开,喷香喷香的流油。
余幸拿了荤素各两个,放在白瓷的盘子里:“给青雅姐也垫垫肚子吧。”
明明嘴里叼着一个,抱着盘子跑了。
看着小丫头乐颠颠的背影,余幸也没忍住笑出来。
哎,虽然面上老成,但也不过就是个小孩子。
她将灶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在小矮凳上坐了下来。
这一安静,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竟然还真的下起了雨,而且还不小,雨丝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冰凉凉的。
于是连忙把窗户关上。
雨整整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下工了,余幸照例还是从后门出去,刚一打开门,就被外面的凉意激的打了个哆嗦。
真是要冷起来了啊。
看来搬家的事儿也不能再拖了。
她本想回自己的小窝棚,结果刚踏进巷子就呆住了——整条窄巷都淹了水!
巷子头站了许多居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昨天那场大雨,说排水孔被堵住了,淹的得到膝盖那么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下去。
“半夜我正睡着呢,好家伙,直接被泡醒了,这一看了不得,鞋都飘起来了!”
“我家的棉被全淹了,唉,也不知接下来还有没有晴天,若是都发霉长斑的,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啊...”
余幸听着人家议论,欲哭无泪。
她那小棚子地势那么低,肯定是重灾区。
张嫂子从人堆里挤出来,拉拉她的胳膊:“你回去看了没?淹的厉害吗?”
余幸摇头,苦笑道:“还没呢,算了,我那也没啥值钱的,淹了就淹了吧。”
张嫂子叹气,骂了两句老天爷,又摸了个饼子给她。
“吃点东西,先垫垫肚子。”
余幸很感激,但还是摇头道:“不用了,您留着给小孩吃吧,我在厨房帮工,肚子里不缺着。”
张嫂子也没再坚持,面上仍然忧愁:“这入了秋啊,就没啥好太阳了,回头等我家那口子下了工,给你那小棚子修修。”
那种板棚在这下城区多的是,基本就是属于安置屋,没啥质量可言。
天气暖和倒还好说,等冷的时候,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怎么过冬!
余幸心中温暖,摇头道:“真不用麻烦大哥了,再说,我这也就打算搬走了。”
张嫂子吃了一惊:“搬走?搬哪儿去?”
余幸说了个地址。
“...之前攒了些钱,全交房租了,先短租着。”
张嫂子看她那小身板,赞同的道:“棚户区真不能住,过不了冬的!”
......
余幸蹚水回了棚子,情况比想象中好一些,地上虽然还有些水,但好在唯二的两套换洗衣裳放置的比较高,没有受到波及。
至于剩下的,无所谓了。
她在棚子里一直是睡地铺的,可现在地铺明显是不能用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天就得搬走。
便简单收拾了东西,直接去了新住处。
原本的屋主对于房子十分爱惜,一些原本的家具也都还在,包括床和衣柜,但床铺被褥都是要现买的。
余幸身上还有两个银币,去了趟杂货店,只剩五十个铜币了。
但躺在柔软被褥里的时候,还是舒服的喟叹出声,情不自禁的打了好几个滚。
睡地铺的苦楚谁懂?尤其是这浑身上下没点肉,胯骨都硌的是青紫青紫。
...不管如何,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在睡着之前,模模糊糊的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