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嗅了嗅，闻着从小厨房传来的菜香，一声饭好了喊来。

许世卿先起身，将许安放到地面上，山老头按了按腿往门口去，几人前后进了厨房。

不大的小厨房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色，几样家常小炒，再加两道全荤，最后是一煲汤。

许军见人进来，笑容洋溢地叫了声：“许哥。”

日子好起来后他就跟在沈老头身边学医术，不必整日里挑水打柴，靠着山老头给人看病那点子钱过得紧巴巴，等山老头和许世卿坐下后才跟着动。

许安也坐在板凳上只露出个脑袋，手掌握着筷子自己吃，没吃上两口，许安歪向另一边小声夸许军的手艺：“军子哥，你做的这个蒸鱼味好鲜。”

许军冲他挤眉弄眼，山老头一声轻咳，吓得两人埋头苦吃不再吭声。

用过饭后许安去收拾碗筷，山老头精力都用在看诊和研看医书上，这会吃饱了好不容易休息一日，先回房休息去了。

许军站在那里身形偏瘦，尽管吃的跟许安一样，也是不怎么长肉。

“平时没事，你也跟着小安一起学拳脚。”坐着的许世卿打量了一下他，说道。

“好，许哥。”许军愣了片刻后猛点头，眼色惊喜。

许世卿让许军先回去休息，他要带着许安出门一趟。

锦城算得上是繁盛的地方，不单说路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其中沿着街边叫卖的小摊更是人声鼎沸，没走出巷子先闻其声，伴随着叮铃叮铃声响遇见熟人热情地打招呼。

巷子里孩童笑闹你追我赶，绕着圈跑远了，门沿坐着几个老妇人，笑说着家里好事，手上灵巧地纳鞋底。

从远处走来挑担的精瘦男人，穿着打补丁的薄衫，手里榔头敲凿子，叮叮当，叮叮当！

“叮叮糖——”

一吆喝，打闹的孩子围了上去，回头喊一声不远的老妇人：“阿婆，我想吃叮叮糖。”

老妇人边纳鞋底边走，目光打量经过他们的许世卿和许安。

“哪来的后生，真好看。”

“我记得他牵的那孩子，里头医馆的，牵着他的难不成是他爹？”

“不能够，哪有爹长这么好看，做儿子的又矮又瘦还黑不溜秋的。”

紧跟脚步的许安猛地被口水呛了一下，许世卿轻笑出声，出了巷子，正巧赶上了市集，许安这么小个进去能让人潮淹了。

“乖仔，爹抱着你。”许世卿一把将他抱起来，托着他往市集过去。

许安被笑得不好意思，把脸埋在他的颈间，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闻着香味嗡里嗡气地反驳：“你不是我爹。”

许世卿眉开眼笑，哄着他：“好，我不是你爹，叫声哥哥。”

“哥哥。”许安趴在他肩头，嗓音甜甜，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乱看。

许世卿把他托在左手小臂，让他能转身往外看，一路上全是人，赶市集是个大日子，卖货最全的也是这一天。

许世卿带着他挤过人流，进了一家门口挂着牌子的裁缝铺子，里面很热闹，好多人在量身裁尺寸。

伙计脖子上挂着软尺，一眼瞧见门口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俊雅男人，身上抱着一个穿春衫的小孩，春衫有些厚，裤脚那也短了。

伙计迎了上去，张口笑道：“来买衣裳还是量身定做，我们这有现做好的，也能让师傅给量身做，不过量身做的没这么快。”

边上挂着一排排的春衣，大多还是以灰白黑为主，次之的花样是碎花式，大红大绿也不少人喜欢，严谨一些的以中山装被原版型，女士的同样以此为基础，主要以灰色和白色为准。

许安双手攀着许世卿的肩膀，左右看看，就收回了目光。

许世卿也看了一眼，没看到有满意的，就问：“我有几张图纸是自己画的，能不能见一面师傅想请他帮忙做几件。”

铺子里闹哄哄的，伙计面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人往里去。

进了里头，几个大姑娘低头裁剪布料，闻声抬头见到伙计带了外人来，后边跟着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怀里抱着孩子，愣大的年纪还要抱着，偏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珠惹人怜爱。

当头一个大姑娘起身，穿着碎花春衣，肩膀上缀着两条麻花辫，面容清丽，天生一张笑脸停了手就笑起来。

“怎么找进来了？”她问道。

“阿青，这人说带了几张图纸，让你帮做几身。”伙计说。

张青青打量一眼许世卿身上穿的款式，看出他身上穿的在南方没有，颇有兴趣地问他图纸。

她是学裁缝出身的，之前在大厂里待了几年，大厂工资高福利好，只是总有一些人不喜欢一眼到头的日子，加上这两年人员上有些松动，张青青不顾家里人反对拿着积蓄找了同样还没有工作的堂哥一块开衣铺子，也就是带许世卿进来的伙计张明丰。

“乖仔，把图纸给她。”许世卿说道。

拿出来的图纸有五张，没有做裁剪设计的样图，却让接过的张青青一阵惊喜，几件男孩款不管是颜色搭配或是样型都叫人眼前一亮，照她看敢打包票大卖。

“这图纸可以卖吗？”张青青激动地望着许世卿迫不及待地问。

许世卿含笑道：“这要问我家乖仔，这是他画的图纸。”

大家看许安攀着许世卿的脖颈坐在他怀里一脸羞赧，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盯着你说道：“图纸不卖，但是可以合作。”

饶是张青青觉得自己毅然决然从大厂脱离已经是胆大，却没想过一个看着六七岁的孩子嗓音甜软、语气腼腆，却一本正经地跟你谈合作。

一旁听着的许世卿心中泛起一股莫名成就，眼里却笑得含蓄，只看着张青青竟然真的把他们请到另一处地方，与他们一道的还有张明丰，年纪比许世卿还大上几岁，却很懂得待客之道，却又不越了张青青的主张。

全程下来许世卿都没有开口，许安用他软乎乎的嗓音为自己拉来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许世卿以许安图纸入股的基础再投入一笔钱，获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至于剩下的则是张青青和张明丰两个人分。

几人对这种占股分利的方式很感兴趣，听着许安小嘴叭叭讲，又以张青青为主要负责人占股最高，其次张明丰为管理，次之许安提供图纸直到走上正轨，最后是单纯投钱占股的许世卿。

张青青和张明丰极力挽留两人吃饭，却被拒绝了。

谈妥了合作，又给许安量好了尺寸，张青青保证几天内会让人把衣服送到青衣巷的医馆。

许世卿带着许安告辞了两人，留下他们站在原地久久难以平复心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衣铺子能一下跃进这么快。

离开后许世卿又带着许安去了周肖家里，带了几包米饼过去，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就把户口的是落实了，等个几天就能拿到新的户口。

从周肖家里出来，街市上仍旧热闹非凡。

许安被牵着走在热闹的街上，惦记着酸酸甜甜的山楂果，一路靠着许世卿的护送才走到卖糖葫芦的老板跟前。

“我想要一串糖葫芦。”和周围小孩尖嗓子大叫比，他的声音实在小。

一声更大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叫的那气势令人纷纷侧目：“许安——许安——看我这里。”

街头处一辆黑色小汽车里探出个脑袋，周靖从上面下来往许安那里窜过去，后头赶紧跟了人过来生怕他让人潮淹没了。

周靖穿着白衬衫背带裤，唇红齿白嫩生生的模样，一边喊一边气势汹汹往许安那冲过去。

许安还没回头，闻声先是一个哆嗦。

许世卿就看着周靖跑过来，仗着自己比许安高了一大截，手快地捏了他没几两肉的脸颊，最后才做贼心虚地抬头觑了许世卿一眼。

追着他来的人和许世卿打了声招呼，许世卿回以一笑。

周靖瞟了一眼孩子们拥挤着卖糖葫芦的老板，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要带他回车上：“这有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许安感觉到许世卿松开了自己，也不知道周靖怎么回事，自卫生院见过一面，后来又在中医馆遇到，他就三天两头往那里去找他，总想着拐他出去玩。

许安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望许世卿能够保住自己：“哥，你拉着我！”

头一回见到许安除了乖巧，还能做出可怜表情的许世卿含着笑意不吱声。

周靖立马哼道：“你别想跑，每回叫你你都不出来，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

许安毫不迟疑点头，诚实说：“不想。”

周靖一哽，犟脾气就上来了：“我就要跟你做朋友，你都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人想跟我做朋友，就你不懂珍惜！”

“……”

等两个孩子打闹一阵，最终是许安不敌周靖的胡搅蛮缠，不仅没吃上糖葫芦，连市集都没赶就被他拖着上了车，许世卿和另一个人紧随其后。

而这一趟不仅让许安顺利地在锦城里入学最好的学校，也让他从此陷入水深火热的境地，每天都被周靖缠着一起不是爬墙就是打架，不是被叫家长就是鼻青脸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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