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邑县,属魏郡,位于齐国以西,北靠赵国,与馆陶县仅一山之隔。此处地多平坦官道甚繁,从地理位置上看确实是个中转从商的好地方。
他们的马车进了城便直奔陈家祖宅而去。陈午的祖宅位于县城以西,不一会就到了。
刘嫖下了马车,她打量着这座宅院,看着不像被叛军破坏过的样子,可见是事先修缮过的。进了院子,陈府的管事带着院子伺候的几个仆人丫鬟规规矩矩的给她见礼。
整座院子看着规模不算小,估摸着跟刘嫖在馆陶的公主府一般大。陈午说因为想要刘嫖住的舒坦些,特意在原先的宅院基础上扩大了一圈。
除此以外,他还花大价钱在内院中移栽了一株桃树,此时它的树枝已经结了花苞,估计再有半个月便会盛开。
此时,刘嫖就在游廊中看着这一株盛大的桃树了。
“这树看起来应该有好些年了。”她喃喃的开口说道。
秀纱在一旁附和着,“是呢,瞧这枝干多粗壮。也不知道侯爷是从哪得来的。”
管他是从哪移栽的呢,刘嫖只关心这桃树开的旺不旺盛,今年夏日是否能吃上可口的桃子。
“安德山跟安德水两个人呢?”她问。
秀纱柔声回答,“安德山去前院侯爷那伺候去了。安德水得了您的吩咐收拾了一下回了馆陶庄子。”
刘嫖唔了一声,伸手碰了碰倾斜过来的枝丫,上头布满了粉色的花苞。
虽说陈午事先替她打算过了可她却不能全然的靠着他,该接手过来的还是要上些心。安德水这个庄园总管之前做的不错,叫他回去也好安安庄子上农户们的心。
此外,她是打定了主意叫安德山多去陈午那走动走动的。安德山是个机灵的人,他在侯府上结些善缘,叫侯府上下知道她这个公主的分量,将来她才好顺顺利利的掌控这所宅院。
不过,思虑再怎么周全,还是要在侯府主人的眼皮子地下行事。这两天在她的言语试探下,她却有些难以琢磨陈午的心思。
他好似真的对她不曾设防,高高兴兴的由着她“侵占”。这让她心中涌上一丝愧疚。
试想一下,倘若有人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勾连家中管事,意图将公主府掌控,那她绝对要那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陈午究竟在想什么呢?
刘嫖既因为他将侯府的事宜交于她而觉得顺心又觉得他那样的人不该这般行事才对。
总而言之,她的心情确实有些割裂。但她既然决定了要夺权,自然是不会放手的。
“公主,侯爷请您过去。”
这时,安德山从院门外快步走进来。
他这几日来往于刘嫖和陈午之间传话,侯府上上下下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就连原先的侯府的管事都俯首帖耳的,甚至要跟他结个兄弟。这叫他有些飘飘然,走起路来都生风。
“可是祠堂收拾好了?”刘嫖问。
安德山笑着讲道:“是。侯爷已经在那边等您了。”
陈家就陈午一根独苗苗,他的祖父和父母都以逝去。为祭祀供奉亲人祖先,家中特意修建了祠堂。
正所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刘嫖既然嫁给了陈午按到道理自然要去祠堂中给他们上柱香,好叫他们知道自家儿子娶了亲。
侯府的祠堂属于家祠,是坐北朝南单独的一个院子。里头有正房三间,另外左右各有一个偏房。院内种有竹子松柏等长青的树木,清风阵阵隐隐还能闻到檀木香气。
陈午在堂下立着。那身靛青色的衣袍,将他往日的温润和文雅遮掩了七七八八,倒是透露出三分的庄重与肃穆。
“公主来。”他朝台阶下的刘嫖伸出手去,将刘嫖带到了祠堂里头。
高台之上设立了好些个牌位,都是陈家先人。案桌上放着一个香炉,香炉后头放着鸡鸭肉食还有干果供奉。
刘嫖站在一旁,先由陈午下跪祷告上香。
“公主地位尊崇,倘若我父母尚在人世也该是他们与公主见礼才对。”陈午上完香后起身,他眉眼舒缓的看向刘嫖说道:“今日委屈公主作揖行礼给他们上柱香吧。”
刘嫖这个身份确实有些不上不下。单纯按照君臣礼节,她是不必行礼的。但大汉讲究孝道,作为媳妇却是要给祖先长辈行跪拜礼的。
陈午这般说也算是体贴她了。
“我虽是皇室公主,但也是你陈家宗妇。况且死者为尊,还是行跪拜礼吧。”刘嫖说着,走上前去。
“儿媳随夫君来此,叩见陈家列祖列宗。”她这般说着,跪拜行礼,然后接过陈午双手递上来的檀香恭敬的插在香炉之中。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陈午多有体量那她也愿意在这个地方给足陈午的体面。
果然待刘嫖祭拜完后,陈午看向她的目光柔和的仿佛能滴下水去。中午用膳的时候,他也是大献殷勤,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
“公主尝尝这个。”陈午给刘嫖加了一筷子栗子炖鸡块,“这道菜较为滋补,昔日我母亲在时由爱在冬日和开春之时做这道菜。”
“不曾见过公婆,但听你这般说,夫人定是个贤惠懂得养生之道的。”刘嫖说道。
谈起父母,陈午的思绪好似回到了从前。他轻轻一笑,嘴角带着七分怀念以及三分的忧伤,“这话也不错。不过论性子,我母亲是堂邑出了名的伶俐人。”
陈午的父亲好像一直身体不好来着,刘嫖心中突然浮起这件事。
“当年我祖父被封为堂邑侯,我们一家便在这过了几年顺遂的日子。后来祖父被征调为楚王丞相,我们一家就搬到了长安,少有回乡的时候。”陈午这般诉说着,“我父亲身体不好,没了祖父坐镇,家中一切事宜都压在了我母亲身上。我稍微长大些被祖父带到楚国亲自教导。他常跟我说母亲操劳不易,叫我早些接过家中的担子。”
刘嫖不知道陈午之前是这样的遭遇,也怪不得他这般成熟稳重心思缜密。她略心疼的看着他,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的地位定会感到欣慰的。”
陈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有今天固然有自己的筹谋,但更多的是公主给予我的提携。所以不管公主想要什么,只要公主愿意拿,我都愿意双手奉上。”
刘嫖被他这话打动了。
“过两天是不是要去齐国?”她问。
谈及出门,陈午还记得之前刘嫖跟他说的话。“这次叫安德山跟我一同去吧。”
“你不怕我抢了你的商路?”刘嫖问。
“呵呵。”陈午失笑,商贾之事哪里这般容易,“公主会吗?”
“算了,我身边本也没什么可用的人。他能把宅院的事管好就不错了。”刘嫖回答。
陈府和公主府如同大树的枝干,而做生意就像上头的一个分枝。她身边的人不多,能管住枝干就行了,实在没必要去管单独的枝丫。况且,陈午如今对她尽心尽力,倘若真有一天他有异动,她再出手也不急。
掌控了主干,还怕分枝反水吗?
“好。那等我回来会跟公主讲述此行之事的。”陈午目光矍铄的看着她,“我留了话,侯府上下都交给公主差遣。”
刘嫖扬起嘴角给陈午舀了一勺子鸡汤,“这汤想必你喜欢,那就多用一些吧。”
陈午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好。
夜晚,一轮圆满皎洁的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如同一只质地润泽的玉盘。它的光华轻柔洒在屋檐上,好似给整个宅院覆盖上了一层薄纱。
屋内,刘嫖睡眼昏沉的躺在床榻上。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猛烈的情//事,她有些困了。旁边人的体温传过来她不由自主的靠过去,换了个满意的姿//势。
因为今天她体贴他所以陈午才这般表示内心的喜悦吗?
真是好生怪癖。
刘嫖嘟囔着往被子里缩了缩,她的眼皮渐重,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陈午动作轻柔的躺下,但被子依旧被他撑出一角。他的眼眸在触及刘嫖右肩上的咬痕之后蓦然变黑,嘴角涌上一抹畅快的笑意。
睡梦中的刘嫖感受到一丝寒气,不由自主的扯了扯被子。
陈午轻手将被子盖好。
呵,他的公主这般柔和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他不是看不明白其中浓浓的安抚意味。但他甘之如饴,甚至觉得他的公主太过宽和不够狠觉。
若是他处在刘嫖的位置上,一定会扶持亲信将商路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说,还是他的公主心善,愿意分权。
不过正是因为刘嫖是这样心软的人他才这般心悦于她不是吗?
至于侯府的事宜。
他是巴不得刘嫖把堂邑侯府变成第二个公主府的。因为愿意上心意味着心里有他不是。再说了,还有什么比利益纠葛更牢固的东西吗?
陈午又想起白日里刘嫖调侃的话了。
他是真不怕公主管家,反倒是害怕她做甩手掌柜。
公主是主帅总揽后方,他是将军四处征战。如此这般,他陈午永远是公主手中最好用的刀。
只要他一日有用,那他们两个人就能长长久久的纠缠下去。
陈午这般想着,安心的亲了亲刘嫖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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