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其实现在的结局还不算太坏。

那时的归离原，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魔神侵略、怪物横行，摩拉克斯又远在天边。

多迟疑一会，就有无数百姓死在怪物的利爪之下。

她在那一瞬间想起摩拉克斯曾说头发上的橙色是他神力的体现，进而大胆推测，她虽然被摩拉克斯强行吸收了绝大部分力量，但因血契互通，摩拉克斯同样也在她体内留了不少神力。

所以，才会同样把她的头发也染成橙色。

她在想，这血契既然连寿命、灵识都可以分享，那摩拉克斯的天赋神通呢？

她身上有他的力量，是不是同样也可以一试？

这无疑是十分疯狂的想法。

但结果证明，昭昭赌对了。

她在那短短一瞬，强行从摩拉克斯身上借来了大量神力。只是那力量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她能神迹般凝出万丈岩壁阻挡洪水几乎就耗费完全部，头发重新变成了黑色，还没怎么修复的身体也摇摇欲坠的抗议。

但在那一瞬间，昭昭脑海里根本没有其他念头。

她就要浪之魔神死。

只有死，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那时的她七窍流血不止，耳鸣不断，眼前花的根本看不见东西，身体四处升起尖锐的剧痛，但她还是强撑着，直到浪之魔神被天星砸穿，她才终于闭眼昏迷。

从空中跌落的前一秒，她就做好了永远沉眠的打算。

昭昭明白，她透支了太多超出她可以承受范围之内的神力，若不是血契存在，她恐怕当场就要形神俱灭。

如今只是睡了三百年，眼睛没瞎，耳朵也不聋，只是她体内的力量几乎彻底消失，真的成为了身体差的普通人而已，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打死昭昭也想不到，一觉醒来，自己竟然睡在摩拉克斯床上，他还突然跟她说那种奇奇怪怪的话。

否认了再度穿越的可能，昭昭趁摩拉克斯外出办公，立刻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

45.

璃月的街头，陌生又熟悉。

建筑是都是陌生的，但依旧是昭昭熟悉的风格；来往的行人没有一个认识的面孔，但口中说的仍然是她记忆中的语言。

港口上忙碌的船来来去去，校场上列阵的千岩军辛勤训练，街头巷口，璃月人民仍然在为了美好的明天奔忙。

只是，随处可见的琉璃百合少了许多。

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谈笑声，好像拥有着神奇的魔力，奇异的，缓慢却坚定的抚平了昭昭心头的不安。

昭昭漫步过街头巷口，新奇的打量着许久未见的璃月。

虽然仍然处于魔神战争中，但璃月每个人都对摩拉克斯最终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这件事深信不疑。

据说，摩拉克斯已经在着手收复荻花洲了。

不过那些与现在的昭昭无关。

她摸摸空荡荡的肚子，走进一间当铺，把随身天地的财物兑换成如今流通的货币。

阳光正好。

昭昭右手举过头顶，洁白的指尖捏着一枚金黄的摩拉，阳光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圆圆的黑影，她饶有兴趣的盯着瞧。

据说，每一枚摩拉都是由摩拉克斯身上的血肉化成的。

想到摩拉克斯那堪称庞然大物的原身，昭昭捏紧摩拉，充满恶意的诅咒他：祝他有一天再也造不出来摩拉。

摩拉克斯身上拿不出一枚摩拉，那才有趣。

昭昭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一边走路一边笑，猝不及防之下，乐极生悲。

她被一横冲直撞的男子撞了个仰倒。

“哎哟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急着去签客户没看路，”那年轻男子一骨碌爬起身来，忙来拉她：“您没事吧？身子骨可还安好？”

昭昭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把差点嵌进自己脸上的摩拉抠下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还死不了。”

“实在抱歉，都是我的疏忽，要不我带您去不卜庐看看，”那男子鞠躬作揖，流利的嘴皮子在看清昭昭脸庞那一刻卡顿了一瞬，脸上浮起两道可疑的红云，转而开始介绍自己：“在下是第七代往生堂堂主胡来，不知姑娘芳名？姑娘身体可好，若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堂堂往生堂堂主一定不会推卸责任，义不容辞的肩负起照顾姑娘后半生的重担……”

“那就不必了，”纯木头人昭昭被他长长的一段话绕得脑袋发晕，只想赶紧摆脱他，“我叫昭昭，没什么事，你不是还要急着见客户吗？”

胡来含蓄道：“杨家老父离成为我的客户应该还得几个时辰，耽搁一会儿也没事的。此时天色不早，不如让在下请姑娘吃顿饭，也算聊表歉意。我知道有家馆子不错，传承了数百年，手艺有口皆碑，平常一座难求，但我们两家世代都有合作，倒有些薄面，不知姑娘可愿赏脸？”

几百年未曾进食的昭昭被勾起了馋虫，只略略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也好。”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而且，这胡来堂主看起来话挺多的，正好她现在没什么认识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还能跟他套套话，多了解一下如今的璃月。

但昭昭怎么也没想到，随便跟个朋友吃个饭也能碰到摩拉克斯。

她下意识就想往胡来身后躲，但已经晚了，摩拉克斯已经发现了她。

“这么巧。”

摩拉克斯换了普通凡人的打扮，长发束在身后，更加突显出五官俊美，玄衣上绣有精致的金色纹路，行走间衣袂翻飞，暗香浮动，敛去平日帝君高高在上的气场威压，倒显得整个人褪去锋芒般温文尔雅了起来。

胡来问道：“这位是……？”

摩拉克斯从容不迫的与胡来寒暄：“你好，我叫钟离，是昭昭的……”

“弟弟！”生怕他在外面再吐出什么虎狼之词的昭昭急中生智，脱口而出，“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姐姐。”

视线与摩拉克斯在空中无声交汇一瞬，昭昭一点都不心虚。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到提瓦特大陆十天后摩拉克斯才出世，说是姐姐也……不过分吧！

摩拉克斯淡笑了笑，没有拆穿她：“她确实是我姐姐。姐姐大病初愈，久不曾进食，我担心姐姐腹中寡淡，便想为姐姐买点吃食，不曾想，姐姐却自己跑来了。”

一连串的姐姐，叫的昭昭如坐针毡。

胡来忙招呼道：“昭昭的弟弟就是我弟弟，来，坐！”

昭昭：……

对不起了胡来，你应该……不会折寿的吧。

46.

没坐下多久，胡来就被找上门的客户强行带走了。

只留下摩拉克斯和昭昭相顾无言。

摩拉克斯优雅地揩了揩嘴角，“吃好了吗？姐姐？”

昭昭尴尬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应付他罢了，你不用一直叫我吧。”

方才吃饭时，摩拉克斯每说一句话就要叫一句姐姐，哽得她空面对一桌美食，根本吃不下去几口。

“是吗？”摩拉克斯轻笑道：“我以为你喜欢。”

三百多年没见，摩拉克斯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啊？该不会是被梦之魔神把脑子毒傻了吧！

昭昭受不了这窒息的氛围，忍无可忍：“听说您正在筹备收复荻花洲，想必一定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吧！今日已经打扰了您许久，我深感不安，耽误了璃月大事，我万死难辞……”

“大致已经部署完毕，不出意外，两年内就可以收复荻花洲，”摩拉克斯直接无视了她的潜台词，“时候不早，我先送你回去。”

四目相对良久，昭昭耿着脖子不愿让步。

摩拉克斯轻轻靠近：“姐姐……”

昭昭完败。

灰溜溜地跟着摩拉克斯回殿。

因为昭昭已经醒来，摩拉克斯没再安排她睡在他的寝殿，另外给她准备了房间。

但令昭昭十分不满的是，就在摩拉克斯寝殿的隔壁。

昭昭有心抗议，又想到这些年摩拉克斯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件不成功，怕是自己跟他扯皮也是白费口水，最后还是要住在这里。

倒不如省点力气。

“这是归终留给你的尘世锁。”

被昭昭叫住的摩拉克斯有些惊讶，但还是郑重的接了过去，“我必会好好珍藏。”

归终好像不是要让他珍藏吧？昭昭回忆了下，忙道：“她说，这尘世锁里有归终机的制造方法，凝聚了她毕生的智慧，还有她想对你说的话。”

“归终的牺牲，我深表痛惜，”摩拉克斯叹息一声，直接试图原地开锁，但尘世锁甚为精巧，他半晌也没理出头绪。

他颇有些无奈道：“既决定传法给我，又把这锁做的如此严丝合缝，令我难以下手，这是何道理？”

昭昭一听，也是。

归终的遗愿不止是想对摩拉克斯说几句话，更想让她的发明发扬光大庇佑黎民的，但现在打不开锁还怎么发扬？

她忙凑过去，“我也看看。”

可惜尘世大锁过于玄妙，二人席地而坐，面对面琢磨半晌，也没琢磨出头绪。

昭昭的身体受不住，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乌发覆盖了半张小脸，脑袋有规律的一点一点。但她即使睡着，也坚持侧着身子，远离摩拉克斯身半尺之外。

看了三百年的睡颜……

摩拉克斯还是觉得可爱。

他轻轻地抱起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