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一有不对，立刻出手制止明仕宏。
远处的弓弩手，抬起、放下。
抬起……
放下……
蓦然转头跟他的同伴低声骂道：“怎么办，又不能跟上次一样杀了了事，外面都是百姓，要是被发现了，陛下一定被骂成昏君，咱们上下也要赔命！”
“……”
同伴愁眉不展：“不可击中要害，实在不行，就装成反贼。”
“哪一路的反贼？”
“藩王的吧，也不差这一个黑锅。”
口供一对好了，遂凝神埋伏着，等待时机。
……
明府的氛围，随着明仕宏的踌躇越来焦灼。礼部之人之前私下听到需要对费徐之死的讨论，此刻，不禁担忧起来，若是明仕宏一时想不开……
可万万不能连累到我啊！
连忙就想拱手告辞，只可惜还未来得及开口。
明仕宏猛然抬头，语调急迫地对礼部说：“我有要事求见陛下！”
呼……
还好还好，离开这里到陛下面前，随你怎么说，只要不当着系统说，不当着百姓说，都好说。
松了口气的暗卫们，肌肉放松下来，了无痕迹地恢复本该侍立的站位。
另有人将明仕宏的异常，密信飞书传给皇宫。
……
“这是何意？这个犟种，不会又给我找什么麻烦吧。”宏明帝收到来信后，看到他的反应大感不妙。
宏明帝不用明仕宏，后人都以为是因为他是张首辅的弟子，其实不仅于此。
毕竟后世分析之人，没当过皇帝，没人能体会到，一个皇帝，成日被除了言官喷外，还有一个‘道德侠’成天教育的痛苦。
简直比张首辅还难缠。
他能怎么办，他能说自己道德不高尚，你明仕宏讲究的那一套，我不在意，我不同意，我不愿意？
他不能，他是皇帝，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能当着朝廷说出口。
所以被明仕宏几次在朝廷上‘建议’道：
“陛下，身为天子，您应该带头……”
“陛下，身为天子，您作为表率应该……”
“陛下，身为天子，您理应比前人做得更好，不如您……”
这个天子是你当，还是我当？
他自从十岁即位，虽然前十年由张首辅监国，但是这十年间，张首辅对他这个皇帝，可是一直尊敬有余。
简称为情绪价值给满。
虽然很多大事听张首辅的，但是政事上本就要跟着他学，很多举措处于皇帝的角度，也都是正确的，他对张首辅的不满，就像是叛逆期的孩子，觉得管得太严，太死板。
但对明仕宏，那就是感觉像碰到一个钉子，又硬又碍眼，用来对付别人时，好用，留在身边，那可真是受不了。
所以他掌权之后，基本将人扔到外面，哪里需要哪里搬，反正别回朝堂。
拿着你那一身功夫，使劲折腾外面的妖魔鬼怪去吧，千万别来折腾我。
以上这句宏明帝的心里话，他不会说出来，史书记载不到，后人也往复杂化去推测，压根猜不出来，事实就是他一个皇帝，不想天天对着一个犟头！
可惜，犟头马上就要来展示他的个性了。
明仕宏很快赶至大殿，而他进宫的目的，那就是……
不许张宣尔侍奉系统仙人！
换人！
一听到这个要求，宏明帝……
宏明帝脸都绿了，
恨不得立刻将人砍了！
来人！
拖出去！
斩首！
什么神经病！专门来克我的吧。
……
徐砺检震怒、麻木。
传唤现任首辅，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御史等等。
总之，有口才的，当大官的，统统给我滚过来，赶紧来打发这个犟种。
随后拂袖而去，封锁大殿，众官员不把明仕宏给修理好，都别想出来！
回到书房的徐砺检依旧难以抑制怒气，眼角肌肉抽动，啪的一声摔碎了宦官奉上来的茶盏，吓得寝殿的人跪了一片。
“来人，张大人在何处，在干什么？”
房檐上飞下来一人，浑身黑衣仿佛吸纳了所有的光，却不反射一丝，蒙在黑巾下脸传出闷闷的回复：“回避下，张大人已回府，正在练字。”
控制狂的宏明帝，没有告诉张宣尔，他对于他的行踪，在知道八年之限后，逐渐加剧。
除了每日醒来先看一遍暗卫记录的一日汇总记录，以及查收张宣尔深夜瞒着系统记下来的密信。
他还时长随机抽查他的动态，所以暗卫们，几乎以半个时辰为频率传送这张宣尔的实时动态。
当改变场所或者出现特殊情况时，更是一炷香一封密信。
宏明帝时常询问，有时刚问过，喝盏茶的工夫，想念张宣尔了，就会传唤暗卫问问他的情况。
本来很少碰见暗卫的宦官内侍们，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如今见怪不怪了。
才知道原来宫内有这么多暗卫，原本的私下勾结，对食，悄悄的烟消息鼓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原本也没有那么多暗卫。
是最近扩编了呢。
一边忙着监督百官，一边忙着护卫张宣尔，夜里又要查看种子们培养进度，以便及时补充血液的暗卫首领心中腹诽。
听完回复的徐砺检，闭上眼想了想张宣尔练字的模样，内心渐渐平复下来。
爱卿回去的第二个时辰，想他、想他、还是想他。
……
大殿内，原本好言相劝的现场，碍于一人的倔强与不配合，慢慢变成了火药现场。
“你说说你！跟你讲了八百遍了，不能换！没听说仙人还能换有缘之人的！”
“那也没听说不能换，仙人有说过绑定就不能换了吗？”
那倒是没有……
这个论点不成，首辅换了一个方向。
“那也不能换，张大人可是陛下的心上人，听仙人说，就是因为他八年后去世，才导致陛下罢朝30年的，怎么地，你明仕宏能给陛下当嫔妃，还是你能把罢朝的陛下拖出来上朝？”
“……这……强词夺理！不是说张大人的心疾神医就能治好吗？那张大人八年后又不会死，陛下如何会罢朝！”
“好，那按你所说陛下不罢朝，那仙人也不是随便选的啊，你要换人，换谁？你怎么知道那人有没有私心，后面会不会为非作歹！”
“换谁还没想到，但是他张宣尔肯定不行，他爹就是当朝第一大贪官，江南的土地，最大的地主都是他，在位期间，私下搂了多少田亩！龙生龙凤生凤，他张宣尔还能清白得了？”
明明没有被骂，但是好像全部都被骂了的几人哽住。
谁当了大官，不给族人便利，不增设族地，高管贵族们默认的福利，被明仕宏当成十恶不赦的大罪。
就算你以后会成为门神，也不能不讲道理。
不增设田产，我们还当什么官，考什么学，努力个什么？
但是这种追求不同的话题无人敢引火烧身，实在是早些年，朝堂上为了这些已经吵得没遍数了，再提出来，一夜也吵不完。
再换一个论点出击。
“明大人，仙人可是不能被凡人所知，若是你在外面宣扬换人，被仙人知道了，它可是会被时空法则给抓回去的，你可莫要任性妄为，成为我大珏罪人啊。”
“我怎么会在外面宣扬，这点分寸还用你提醒！”
“……哦”
“明大人，我们都不能与仙人对话，一旦被仙人发现，可能有人能知道他的存在就有危险，所以就算你想换人，也没办法啊。”
“对呀对呀，明大人您想啊，谁得了这么大的机缘，能让出来啊，你要是想令张大人放手，定不可能。
那仙人又在张大人身上，你没办法绕过仙人与其对话，一旦张大人听到或者看到你要换人，仙人肯定也同时知道暴露了，你又成罪人了！”
还真闪过这个念头的明仕宏心虚：“……谁会这么鲁莽！”
“没有就好，我们就是提个醒，您看，既然您也知道没法让张大人让出仙人，所以您在这跟陛下闹，那不是无理取闹吗，张大人不愿意，陛下也没办法。”
“就是，仙人是来助我大珏渡过灭国危机的，明大人您可不要忘了，咱们大珏还有47年就灭国了，如何在仙人的指导下生存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对啊，明大人，您闹了一通，就算是仙人没发现，但是明大人要是知道，本来一心为国为民，结果被你那样看待，一气之下，会不会……真仗着仙人为非作歹啊。”
“如此大的机缘，竟落在他手中，诶……”
“是啊，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
“诶，谁让老夫竟活不到30年后，本来仙人第一个看到的是我啊。”
……
你们听听你们都在说什么！
到底是你们在劝明仕宏，还是你们自己就心生二意！
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的几位默默相觑……
明仕宏：“……”
“……好啊，原来你们早就想到了。”
“老奸巨猾，真是老奸巨猾。”
“这么多年了，就我一个这么傻，我就说，竟没有一人不服。”
“原来又是老一套，明明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但是坏人只有我来做，凡事就我较真！”
明仕宏一通怒骂，从这件事，骂到了以前种种被坑过之事上。
几人挨了个狗血喷头，又不死心地辩解道：
“话不能这样说。”
“明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又没在陛下面前说，心里想想又如何。”
“就是，我们又不像你，跑到陛下跟前说，你是不是傻？”
“再说了，心里想一下又不犯法，你问问，满朝上下，谁不羡慕张大人，谁不想得这个仙缘。”
“要不是仙人受时空法则掣肘，贸然试探，恐会累及大珏和我们的子孙后代，你觉得，还等得着你来说吗？”
“只怕是，张大人周身无孔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