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冷威硬生生将林子东拖走，说是带他去看日出，一会儿回来接季司深。

季司深昨天喝了很多酒，六点多就被尿憋醒了，起身一看，完全陌生的环境，脑子还有些晕，站起来感觉天旋地转，定了定神，回忆起来，昨晚自己吵着要找冷靳算账，所以，没猜错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就在冷靳家的客厅。

他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洗手间，便想去二楼看看。

放水之后，季司深感觉自己舒服多了。别墅里格外的安静，难道是都没起？季司深打算悄悄溜回家，喝醉了也就无所谓，但清醒后觉得自己这样太丢人了。

整个楼里都是灰暗的色调，给人一种冷清素萧的感觉，季司深感觉仿佛走到了冷靳的内心世界，莫名有种心疼。

季司深左顾右盼后，发现最靠里面的一扇门没有关严，他蹑手蹑脚走过去，门缝里，乌烟瘴气，烟丝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色散开来，让人看不真切，只见办公桌前，冷靳趴在桌子上，身体起伏着，右手拿着什么东西扎向握紧拳头的左手臂，然后缓缓的斜靠在办公椅上，季司深凑近了看，冷靳剧烈起伏的胸腔慢慢和缓，变成匀速微弱的起伏，双眼紧闭，微张开口呼吸，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季司深脑子顿时清醒，推开门，可冷靳居然还没有发现他已经进来了。季司深更加确定，桌子上摆的是什么，季司深的呼吸愤怒的开始急促，他走进书房，瞪大双眼看着阳光下的冷靳，灰瑟，阴郁。

听到声响的冷靳微微睁开眼，然后一秒钟跳起来，慌乱的收拾桌上的东西。

季司深一把抓住冷靳收拾狼藉的手臂，发现他的手腕不如以前粗了，“你在干什么？”

冷靳挣脱季司深的控制，将书桌上的针管和酒精棉扔进垃圾桶，把垃圾桶藏在脚下。

季司深不依不饶，现在的冷靳力气已经不如季司深，季司深控制住他的手臂，猛地拉起衬衫袖子，袖口的扣子崩开，季司深怔住，手臂上，深深浅浅七八处针眼。

冷靳内心沉到低谷，放弃了挣扎，“看完了么？”然后将袖子放下来。

“你在吸毒？”季司深反问，这个问题很白痴，但他想听到否定的回答。

“跟你有关系么？”

季司深一时语塞。

“哦，对，你是警察，专门抓我这种犯罪分子。”冷靳说着坐下来点了根烟。

季司深见冷靳猛吸了一口烟，脸颊随着吸烟的动作而些许凹陷，眼窝铁青。

季司深感到世界崩塌了，为什么一切都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明明已经都在努力脱离彼此，但却好像越来越糟。

再次见到冷靳的第一眼，他竟然不是厌恶，而是心疼，他感到心脏在隐隐作痛，仿佛冷靳手臂上的针眼是长在自己的身上，季司深感到胸闷，忘记了呼吸，眼泪不知从哪里涌到眼眶，季司深转身，冷靳以为他就这样离开了，却发现季司深走到门口轻轻关上了门，然后锁上。

冷靳有些不明所以，却表现出毫不在乎。

季司深慢慢踱到冷靳的面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冷靳不言语，也不看他，只是闭着眼睛抽烟，烟灰长长的再也攒不住，掉落在他的衬衫上，这副勉强的样子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一点也不像昔日风流倜傥的冷靳。

季司深见他不说话，干脆走过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挨个翻起来。

“你干什么！”冷靳要拉开季司深，可被愤怒的季司深一推，撞碎了身后书柜的玻璃，胳臂被玻璃划开了一道口子。

终于，季司深在一个抽屉里翻到一个精美的盒子，他打开，里面是针剂和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瓶，季司深随手将盒子扔在桌子上，回头才发现，冷靳抱着手臂，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地上，白色衬衫已经被血染红了。

季司深气不打一处来，从未有过的愤怒席卷全身，迟迟消散不去，他感到无助和无力，但还好有愤怒支撑着，季司深开始翻箱倒柜，冷靳就这样看着他发疯一样的，“没有了。”

冷靳以为季司深在找其他毒品放在哪里，终于，季司深在一个书柜里翻到了医药箱，然后跪坐在冷靳面前。

冷靳局促地挺了挺身子，听话的将手臂放在季司深的手里，季司深依旧双眼猩红，感觉到那股愤怒还在回荡，只是他在努力控制自己。

一层层的汗珠在季司深的额头越聚越多，季司深让自己专注于给冷靳包扎，这样才不会忍不住想去揍他。季司深手不稳，又把冷靳的伤口弄出了更多血，可冷靳却一点反应没有，季司深知道冷靳正在头顶盯盯的看着自己。

季司深越是知道冷靳正看着自己，自己的手就越不听使唤，颤抖的双手暴露了自己的情绪，季司深想要放弃了，可手上的动作依然不停，好像身体不听脑子使唤，“操！”季司深猩红的双眼湿润了，好像是汗水流进了眼睛里。

“没事儿。”冷靳云淡风轻的说，好像不知道疼痛。

“没事没事，到底什么事才算事！”季司深低吼。

冷靳拗不过季司深，就这样放任他给自己包扎，弄疼了也没关系，哪怕残废了也没关系，他的心感受不到疼，这一刻，只觉得很幸福。

他看到季司深眼眶红红的噙满了泪水，隐忍着不让自己看出来，他猜想季司深是在恨自己无能，还是在心疼自己，他忍不住，伸手拭了拭季司深额角的汗。

被触碰到的季司深先是一愣，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终于伤口包扎完了，冷靳看了看，就算季司深再不在状态，可包扎的依旧很漂亮。

季司深将地上的冷靳拉起来，扶到沙发上，自己坐到对面。

“什么时候开始的？”

“毒品从哪里来的。”

冷靳就是不张口说话。

季司深猛地起身，掐住了冷靳的脖子，俯身，对视着他，咬牙切实，“我在救你！别不知好歹！”

冷靳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季司深，贪婪地看着他，他应该惹怒他，然后气走他，可身体却情不自禁地想讨好他，原来从一开始的讨好就是情不自禁。

冷靳微微一笑，“为什么还要管我？”

季司深撒开抓着冷靳脖子的手，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冷靳？”

两人回过神，季司深第一个走到门口，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冷威见季司深情绪有些激动的走了出去，回头看了看冷靳，冷靳用手挡住了沾血的衣袖，冷威要走进来，被冷靳拒绝，“去看看他吧！”

冷威低眉，猜测二人一定针锋麦芒地对峙了一番。

“就怨你，非要在这过夜！”林子东坐在副驾驶朝冷威发着脾气，冷威任由他胡闹，从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季司深，目光呆滞，眉头紧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