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御！你怎么敢！我要杀……”江也暴怒起身，可刚一动便被百里婴隔空一掌拍了下来。
“老孔雀，你说你要杀谁？”
百里婴眯了眯眼，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双臂伸展，一道光刃若隐若现，仿佛江也说错一个字他就手起刀落令他灰飞烟灭。
光刃带来的压迫力让江也的理智得到了回归，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咬着牙朝百里婴问道：“你到底是何方妖怪？”
百里婴嗤了一声，不屑道：“你才是妖怪呢。”
江也：……
他确实是妖怪啊……
祁御扶额无语，他听江也问及百里婴的身份，原本也在认真等百里婴回复，是他的错，怎么能对百里婴这家伙有什么正经的期待啊。
“江也，你杀了我，这根因果线就再也不会恢复了。”祁御看着手中的那一小段黑线，说了句听起来给予人无限希望的话。
百里婴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祁御手中原本犹如死物的黑线忽然扭动起来，像是重新获得了生命。
“小朋友，你……”他张口，忽然想到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勾唇笑了笑，抱臂旁观。
江也原本晦暗的眼瞳忽生了些光亮。
他几乎是拖着身子爬到了祁御身边，如等待施舍的乞丐般抓住了祁御的裤腿，祈求道：“祁御，你有能力让我们之间的因果线再生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身边既然能够跟着一尊身份不明的大人物，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的。”
江也从过去到现在都散发着让祁御不喜欢的气场，此时被他触碰，令祁御感到十分不舒服，他蹙眉后退一步，缓缓蹲下身来。
“我确实有一些特殊的能力。”祁御顿了顿，这话不假，只是他自己也并不清楚这能力是如何来的，但江也说百里婴是因为他的特殊能力才跟在他身边，这让他更加不舒服了。
“祁御，你帮帮我，我不能没有池越，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他了，而他又刚好是我寻找的恩人，你看，我和他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
江也见祁御犹豫，恳求道，“祁御，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对池越好的。”
“不，江也，你不会。你说你爱上池哥，其实并非如此。”祁御摇了摇头，并不相信江也的话。
他方才并不是犹豫，只是想起池越曾经在这段感情里的遭遇。他虽然没有感情的经验，也一向于情感反应冷淡，但他知道，江也口中的爱，并非是真正的爱。
江也这一生都活在骄傲里，从未被人否定至此，他压下心中恨意，怒吼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又知道些什么？！你懂感情么？你懂爱么？你这样的人，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吧！”
祁御盯着江也，他面色清冷，并未反驳江也的话，江也说他不懂感情不懂爱，这话倒也没错，但他自觉并非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只是爱这个字在他心中的定义并不局限于爱情这种小爱。
他的感情虽然很淡，但是他爱着父母，爱着朋友，爱着这些人与非人之间的悲欢离合，爱着自己的生命以及那些令他动容的一切。
还有一句，江也说错了。
江也说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他错了，不知道的人是他。
面对情绪失控十分暴躁却又极度隐忍的江也，祁御淡然自若，仿佛江也怒目而视的人并不是他。
他站起身来，徐徐说道：“江也，你的爱太可怕太自私了。先前池哥之所以能够为你牺牲为你付出，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你，爱你，你享受他的给予却从未真心对他，你只是习惯他在你身边为你鞍前马后，他对你而言太方便了。”
祁御的话简单而又直白，如同一把短而锋利的刀，直戳江也的心窝。
江也下意识地否认，“不，你说的不对！我若不是真的爱他，怎么会想要将他囚禁在我身边一生一世呢？我已经想好了，今天他若是不同意留下继续做我的经纪人，那我就将他藏起来，我会好好照顾他，爱他，只对他一个人好。”
听了他这番话，祁御不由得心中叹息，“江也，你还不明白么？你太自私了，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好，即便是你想做的这一切是爱，那你有没有想过，池哥他或许并不想要你这样的爱。”
江也呆住，他确实没有想过。
以前，池越对他的爱意几乎要满出来，他渴望他的爱，这一点根本不需要问，最近池越开始反常，但因为池越过去爱他爱的太过明显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池越会不再需要的爱。
想到这些天池越的反应，江也心中像是空缺了一块，他突然反应过来祁御先前所说的池越忘了他是什么意思，池越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如今已经不爱他了。
他嘴唇动了动，口中喃喃：“不，不会的，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掌心的黑线不断地扭动着，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祁御叹了口气，道：“不如还是将选择权交给池哥吧。”
他走向在一旁默默看戏的百里婴，问道：“百里婴，你有没有办法让过去还未忘记江也的池哥来到这个空间？”
这是祁御的一个猜测，百里婴的能力既然和时空有关，他可以自如地应对绝对灵场，那么应该可以做到对时空事件的掌控。
果然，百里婴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要耗费一些能量……小朋友，你要怎么谢谢我啊？”
祁御歪头想了几秒，“给你一次做错事不被赶出门的机会？”
百里婴哀嚎一声，就在祁御以为他会讨价还价的时候，哪知他立刻应下了。
“好，成交。”
他这么爽快倒是让祁御心里一跳：
【百里婴，你最好不是又做了什么蠢事……】
【小朋友，还有外人在，给我个面子啊！】
江也内心：……
祁御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更甚了，他瞪了眼百里婴，“先做正事。”
“好嘞！”
百里婴口中念念，双手一上一下结印，一点银色的光芒自双手相接处绽放，而后迅速在他们所在的白色虚无空间里炸开。
刺眼的银色光芒褪去，池越的虚影出现在空间之中。
百里婴与祁御相处的这些时日，已经能猜到祁御想问什么，提前为他解答：“你可以理解为刚才我是借用了时空裂缝将过去的池越从过去的时间轨道转接到现在的时间线。”
“人类因为处于低纬度，会收到身体的限制，若是身体也传送过来可能会受到损伤甚至抹杀，所以眼前的池越只是他的灵魂，但你放心，他就是池越，身体才是禁锢人类灵魂的牢笼，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内心真正的想法，绝无谎言。”
“虽然灵魂是无所不知的，但等他的灵魂回到原有的时间线，为了不扰乱时空，灵魂回归到身体之后的他不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一切。”
祁御点头示意已经明白，他转而将现在的情况简单快速地告知了池越。
池越对自己突然来到这个空间有些惊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事实上，这种感觉确实和做梦差不多。
他听了祁御的解释，很自然地接受了，几乎没有过多地思考和犹豫就做出了回答。
“阿御，我不后悔。”池越声音平静，轻轻吐了口气道，“忘记和江也的这段感情就是我想要的。没想到未来的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我并不觉得惊讶，反而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能够找回自己的。”
江也亲耳听到池越的拒绝，依然难以置信，他冲到池越身前，按住他的肩膀，可池越灵魂状态下并无实体，他扑了个空。
“池越，你看看我，我是江也啊，你爱我的，你说过，你这一生最爱的人就是我，你甚至还想要和我秘密注册结婚不是么？其实你那次偷偷准备求婚的时候，我看到了。”
池越一愣，而后很快又释然地笑了笑，“江也，原来你早就知道啊。”
他只是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再没说什么。
然而江也已经明白了，他滑落在地上，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小声地哭了出来。
与池越的这段感情，是他自己先放弃了，错过了。
百里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一声，长臂搭在祁御肩膀上，凑在他耳边说：“小朋友，心够狠的啊。”
祁御似笑非笑地侧过脸来，难得没有扫开百里婴的手臂，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你知道就好。”
二人四目相对，祁御突然问道：“百里婴，你是不是说过喜欢我？”
百里婴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应声道：“是啊。”
“那你要记得，我一向心狠。”
“嗯，我知道，你一向心狠。”
祁御说罢勾了勾唇，目光重新看向江也和池越，耳边听着百里婴淡淡说着，却没看到百里婴依旧落在他侧脸的目光，如同凝聚了千百年的执念。
妖怪也会有执念。
江也的执念不是对少年的报恩，也不是与池越的感情。
而是无法正视曾经的自己。
曾经那个利用少年的善意安然度过雷劫的自己。
也正是如此，他的情感是自私的，他不会爱上任何人，不管是曾经的少年还是现在的池越。
做“人”太久，他高估了自己的“人性”，低估了自己的妖怪本性。
池越垂眸看着失魂落魄坐在地上的江也，没有伸手去扶，也没有再同他说话，良久，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是江也肯多在他身上花一些心思，他们之间大抵不会走到相忘的结局。
池越曾经剖开自己的心给江也看，只唤来江也的不屑一顾，该讲的话想说的话，他早已经说干说净了，此时此刻，已知未来结局的他，无话可说。
他越过江也，来到祁御和百里婴面前，祁御手中那段黑线像是有所感应般快速地扭动起来。
“阿御，这是？”
祁御展开掌心，解释道：“这是你与江也的因果线，你之后会委托我让你忘记江也，而让你彻底忘记江也的办法，就是将你们两个之间的因果线斩断。虽然你不想和江也再有感情纠葛，但若是重新接回去，或许你们之间可以产生新的不一样的发展。”
他轻笑着看向池越：“你想将它重新接回去么？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