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糙汉？

鹿寻不可置信，鹿灵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居然说他是糙汉？

他正欲辩驳，视线落在那张缩在兔绒里的小脸上，突然又感觉一阵气闷，嘴巴像是被黏住，憋得他张不开嘴。

这丫头也不知是怎么养的，回府一年多，不仅没了最初面黄肌瘦的影子，就连周身的气质都变得温软可人起来。

再扭头去看远处的段栩周，一条简简单单的发带都被那人束出了一股旁人高攀不起的仙姿佚貌。

鹿寻：......

他不自然地用手指搓了搓鼻尖。

不是......那也不能笑话他糙啊，分明是阳刚之气！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

鹿寻又挑着鹿灵的毛病教训了两句，这才将人往回带。

他遥遥看了一眼停在远处一直不曾往近靠的段栩周，挥手呼唤道：“栩周，既然碰上了，可要同行？”

方才鹿寻对段栩周不是十分客气，也是一时瞧见自家妹妹与旁的男子站的近，才有些着急上火。

事后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方才鲁莽。

那人是谁，那可是段栩周，险些半步脚踏进佛门的人，又怎么会对他妹妹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他提防谁，也不该提防他啊！

鹿寻心中懊恼，不过他方才的态度也恰恰说明了两人间的关系瓷实，并不会因区区小事就介怀生气。

但他既然悔悟，便还是要主动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于是他又招了招手，笑道：“走吧，正好我打算同李全书去打个招呼，顺便看一眼我大哥去了何处，有你帮我照看一眼舍妹，我也安心。”

边说着，边拍了拍身侧追上来的段栩周的肩膀，“若换了旁人，我还真不是那么放心，但你就不同了。”

段栩周挑眉，笑意温和。

*

鹿灵与段栩周一前一后走到二楼，寻了一处稍微安静些的地儿坐下。

说是安静，也只是相对别处的嘈杂热闹而言。

鹿灵坐定后，偷偷松出一口气，她方才真的怕对方会将自己带去人多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顾及对方的皇子身份她也一时也不好开口拒绝，何况鹿寻方才离开时还特意叮嘱她莫要乱跑生事。

乱跑生事？

鹿灵想起书中的描述，原身以前在这样的场合的确没少惹事。

可若细细追究起来，其实也并非原身故意要惹是生非。

京中的贵女们都知晓鹿灵的身份，虽贵为相府嫡女，实则却是生长于乡野间的野丫头。贵女们自视甚高、自诩饱读诗书，当然瞧不上空有一身名头、实无半点儿才情的原身鹿灵。

是以没少取笑原身，更有甚者还专门下绊子害她出糗。

一开始，原身初来乍到，对贵女们十分谄媚，总是想方设法想融入进去。偏偏就是她过分奉承的姿态，让人竟逐渐忽视了她相府嫡女的身份，就连稍有些才学的小门小户之女，都敢笑话她。

可原身是谁，连女主都敢欺负的恶毒女配，被欺负得很了，又岂会纵容那些贵女们。

别人既打心底里瞧不上她，她也就不再试图融进那个圈子，反正以她的身份，上京城内除皇宫里沾染皇亲的姑娘们，鲜少有身份能高过她的，她又何必去捧旁人的臭脸！

想通这一点的原身自此便不再收敛，每一次出席宴会，但凡哪家的姑娘给了她半分不快，她就要仗着自己相府嫡女的身份，直接让对方当众难堪下不来台。

长此以往，虽再无人敢当面招惹原身，但她在上京城内也算是彻底“恶名昭彰”。

不过鹿灵对此毫不在意，她巴不得那些姑娘们都避着她走，不用打招呼多快乐啊！要是连这样的宴会都无人邀请她，那就更完美了！

与鹿灵臭名远扬不同，女主鹿菁菁则是当之无愧的贵女典范。

鹿灵坐在二楼，都能看到鹿菁菁被一众贵女簇拥围着的盛况。

她正看得出神，就听身后两个从楼梯走上来的贵女们小声嘀咕道：“不过就是鹿府旁支过继来的，如今正主都回来了，也不知道她鹿菁菁还在得意什么！”

“你且少说几句吧！”旁边人似乎扯了扯她的衣袖，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鹿灵与段栩周坐的位置十分巧妙，从他们这里可以一览如意楼上下几层，可旁人却不太容易注意到他们。

“要我说，那鹿四不是惯来跋扈么，怎么能容得鹿菁菁在她眼前如此嚣张！”

说着说着，竟不嫌事大的暗自挑唆起来。

鹿灵听着动了动鼻子，一股酸味！说到底不还是嫉妒鹿菁菁，可能怎么办啊，人家是女主，你们这群小炮灰注定只有气死的份儿，也就只剩下躲在人后嚼嚼舌头的本事了。

鹿灵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翻完，才想起对面还有一个人。

鹿灵的表情瞬间僵硬。

抬眸去看，对方果然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鹿灵霎时头皮发麻，脚趾抓地。

她尴尬地咳嗽一声，然后揉了揉眼睛，小声道：“眼睛好像有点不舒服。”

也不知道段栩周能不能听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她平时很淑女的！

很注重美女的个人修养的......

鹿灵逐渐心虚，收回手，没再继续自己画蛇添足的动作。

身后的两人本是未曾注意到旁边有人的，但鹿灵这一出声，立即让两人警醒过来。

其中一人探着头往过看了眼，还没来得及辨认清说话少女的模样，就先被对面男子的神情吓了一跳。

分明是一双本该清隽温柔的眼，不笑时，眼尾上扬的眸子却好似浸了冷雾寒风。

幽深的视线落在人身上，睥睨浮萍一般，没有半分人气，直教人遍体生寒。莫说靠近，就连再看一眼都不敢。

那背后说人闲话的女子霎时噤声，转身便携着同伴顺着来时的楼梯跑了下去。

下楼的脚步声又慌又急，动静有些大，吸引了鹿灵的注意力。

什么情况。

那不是刚才说她和鹿菁菁坏话的两人么，怎么就突然慌慌张张跑走了？

鹿灵疑惑地眨了眨眼，看向对面笑意温和的段栩周。

心中瞬间了然。

得。

多半是刚才听到她的话音，被她吓跑了呗。

完了！自己的形象这下是彻底毁了！

她只是说了句话，就能把人吓跑，究竟是多恐怖啊！

鹿灵不知道自己这么解释对方信不信，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找回一些颜面。

两手的食指打转，笑道：“她们多半是羞愧于背后议论旁人，所以才跑走了。”

段栩周看了她一眼，才弯眸出声，“应是如此。”

鹿灵不擅长找话题，段栩周似乎也是个寡言的性子。

两人相顾无言，为了驱散紧张感，鹿灵佯装瞧着一楼旁人作画，实则百无聊赖地打开系统界面。

谁知她刚看，正好就见穿书好友发来信息。

【在做什么？】

鹿灵盯着这条消息，不动声色抬眸看了眼对面似乎也在放空的段栩周。

【在做.爱.做的事】

【？】

【在偷看美男，徜徉在女孩子的天堂】

【偷看？】

鹿灵盯着那两个字，嗅到了一丝嘲讽的气息。别激她！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学鸡！在现代那会儿，高低也算是阅男无数吧......

虽然都是在手机里阅的。

可大家隔着系统，谁又了解谁啊！凭什么质疑她、看不起她！

于是，鹿灵再度抬眸瞄了一眼段栩周，心中偷偷和对方道歉后，恶从胆边生，大言不惭起来。

【你也知道嘛，这个时代的男孩子很娇羞的，我刚才遇到的那个男孩子，不过才摸了摸他的小手，还没上嘴亲呢，他就害羞了】

鹿灵盯着聊天记录，对方许久没有回话。

只见对面的段栩周忽而抬眸，朝她看过来。

鹿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她丑陋的笑容不知不觉上脸了？

她就说出门在外，男孩子更应该保护自己吧，尤其是这种漂亮的男孩子。

遇到她，惨了吧。

“怎.....怎么了？”鹿灵结结巴巴道。

段栩周认真眨了眨眼，“方才鹿四姑娘在遇到在下前，还遇到旁人了？”

遇到别的人？

鹿灵想了想，段栩周是鹿寻的好友，那他们二人多半也有不少共同好友。

难不成，他问的是先前与鹿寻打招呼的儒雅书生样的男子？

也不算是她遇到吧，至多算是鹿寻遇到了。可若不是那书生，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鹿灵犹豫一瞬，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段栩周似闲聊提起。

鹿灵摇了摇头，“他应是二哥的朋友。”

“是何模样？”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鹿灵随着他轻飘飘的语气卸下防备，回忆道：“瞧着是一身文雅气的书生打扮，月白袍子，上面绣着云纹。”

“瞧的倒挺仔细。”

鹿灵闻言愣了一秒。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

然而还没等她细细揣摩，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挣扎的女音。

声音清凌凌的，十分熟悉。

再一回味，可不就是鹿菁菁么？

女主怎么同人吵起来了？

鹿灵刚准备起身走出去看，一双手忽然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挡了下来。

“你别乱跑。”段栩周说着已经绕过她。

他的身形高，刚好将鹿灵的身影挡了个彻底。

是以，鹿灵只来得及听闻对面人扬声唤了声：“六弟。”就被段栩周按着肩膀重新坐了下去。

鹿灵反应一瞬，猜了个七七八八。

不远处正与鹿菁菁争辩的，莫不就是那位偷偷喜欢着女配鹿灵，在前世将女主虐的死去活来的男主——昭凌太子？！

鹿菁菁怎么和他吵起来了？

莫不是，摊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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