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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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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假一过,韩昭便去了东城书院报道。

晏老爷指给韩昭的两个小厮,一个名唤细辛,一个名唤绿松,帮着韩昭提书箱,准备笔墨膳食,很是殷勤贴心。

韩昭在现代读了十几年的书,还是头一次享受被人伺候笔墨的待遇,很不适应,读了没两日就叫两个小厮不必再跟着伺候了。

东城书院的学生必须每日卯时三刻就要在书院温书,换算成现代时间,还不到七点钟;上午学经义,正午用完午饭歇一刻钟继续上课,下午学习骈赋,直到日沉西边才结束一天的课业,回到家中要温习今日所学,写夫子留下的功课,还要预习第二天的经书,韩昭感觉自己在重读高中。

每天晚上回到玉华楼写作业的时候,他都在想这个书真的有必要读吗?况且现在学的跟他原来学的根本不是一套东西,他现在纯粹是在自学。

好在他学习能力强,学生时代又是一路被“鸡”过来的,心理素质过硬,再难的内容也靠硬啃生背的勤把这漏出天的拙给补了,有些实在不会的地方他也不耻下问。

韩昭白天要去书院上课,晏长华只有晚上才能与他见面说话,一见面就停不下来。有时候见韩昭课业重,还会帮他写骈赋。

若是诗词,韩昭还能够靠原来背过的诗词啃啃老本,但是这骈赋,他是真一窍不通且三五日也学不会,若没有晏长华的帮助,怕是第二天都交不上作业。

“晏兄,你昨日写的那篇赋是真写得好,夫子都让人临了在书院传阅,说是要当范文,我这是沾你的光了。”韩昭知道晏长华等了自己一天,一回到玉华楼便将今日书院发生的趣事要闻主动讲给他听。

晏长华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只是韩兄志不在此罢了,韩兄的诗才我望尘莫及。你前几日作的那首《小池》,那才是难得的佳品。”他想到当时韩昭为了赶夫子布置的诗篇,以夏为题,不过在书桌前踱步一个来回,便挥毫写下了一诗。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1)。这四句玲珑精致,也不似其他咏夏诗多写荷花莲叶那般俗气,写蜻蜓泉水倒显得清新活泼,别出心裁,是难得的巧思,我那赋不过是胡乱堆砌几个字罢了。若是韩兄得了空闲,我还想让韩兄教我写诗呢!”

他原以为曹植七步成诗不过笑谈,没想到七步成诗的人就在他眼前。

韩昭心想杨万里的诗能不好吗?经过近千年的传颂,还入选语文教材,除了经典还是经典,不是佳作就怪了。

韩昭咳了咳,杨万里大人千万不要怪我,尴尬笑道:“我只是胡诌了一篇,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

那天他把这篇诗交上去,夫子看了,花了小半个时辰在课堂上夸他,让他说说创作心境和技法。

他哪里懂这些!

他不过是凭着小时候被卷被鸡出来的童子功吃老本,只能说是触景生情,灵光乍现,偶然作得。

夫子和同窗听了,更觉得他是个天才,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他也懒得解释了,只是默默将学习诗歌写作安排进了计划,固然有老本,但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不能靠老本混吃等死。就算自己学完最多写个打油诗,总得弄清楚那些诗人大家用的什么技法吧,不然装X都有困难。

晏长华一惊,这样的诗还不算好?这人也太谦虚了,心中对韩昭的好感又多了一分。毕竟读书人大多恃才傲物,会吟两句笸箩诗便自以为是文曲星下凡,像他这般满腹才华却又谦逊的人鲜有。

两人谈到了诗词,便刹不住车了。

韩昭不懂格律技巧,但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也能跟晏长华聊上几个回合。

小学的时候,他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是个彻彻底底的卷王班主任,六年内他们班背完了《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以及各种名篇,每天上语文课还要背诵默写,以至于后面初高中的必背篇目他都提前在小学背完了。

韩昭此时无比感谢自己的小学班主任,虽然当时天天和同学在没有班主任得班级群里吐槽,现在真香,什么功都没有童子功好使。

采月在旁边伺候,她也听不懂少爷和韩郎君说的什么诗,什么赋,她在想韩郎君明明比少爷大,怎么还晏兄长晏兄短呢,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趁韩昭临字的时候,她将自己的疑惑附耳说给了晏长华。

晏长华听了哈哈大笑,敲了敲采月的头:“你哟,白跟我从小上荀夫子的课了。”

他虽做女儿教养,不曾去过学堂,但白敏请了名师来家里开蒙教学,这采月日日在旁边侍奉书墨,竟是一点没听进去。

“韩兄快些过来,帮我这小丫头答疑解惑。”

待韩昭停笔,晏长华将刚才采月附耳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韩昭听了也是一笑,便给采月解释这不过是文人之间的敬称。

采月闹了个大红脸,有些赌气,嗔道:“韩郎君与少爷天天腻在一起,只差没在一张床上睡觉了,也就我们少爷不是真女子,若我们少爷是个女儿家,郎君怕是早就长华,华儿的喊起来了。”

晏长华听了,赶紧拉了拉采月。

这妮子真是被他宠坏了,越发无礼了!

韩昭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可爱,便想逗逗小孩,“那采月姑娘说说,我唤你家公子什么好呢?”

一时半刻的,采月也说不上来,毕竟他们俩不是真夫妻,叫得过于亲密了也不像个样子,也不能像她一样喊少爷。

韩昭也觉得一直这般称呼不妥,毕竟现在跟晏长华算老熟人了,但也不能像现代喊X哥X总,小X老X之类的,对于晏长华来说不够文雅尊重。

“晏兄可有表字?”

“启蒙时夫子给我取了一个,小字紫英。”这小字虽然取了数年,但除了夫子,未曾有人唤过。

“好字啊,紫意华贵,英为花朵,华也通花,紫英长华,甚妙甚美,与你很是相配啊。”韩昭细细品味道。

晏长华见他欣赏自己的小字,面颊微红:“夫子取得好罢了。”

“那我们以后也别假客套了,以后便以表字互称,紫英意下如何?”

“甚好。”

采月在旁边又听得云里雾里,少爷在家里上课的时候她虽在一旁伺候,但她都在打瞌睡。算了,她就是一个小丫鬟,听不懂这些也没什么打紧的,韩郎君能听懂就行。

晏长华与韩昭通了表字后,越发觉得亲近,于是拉着韩昭在灯下说着自己小时候在家里上课的趣事,韩昭一边临字一边聆听,偶尔应和两句,直至三更方歇。

韩昭每日起早贪黑,上了许久的学,终于熬到了放旬假,因为这回旬假靠着七夕,所以有三日假。

韩昭想着这三天怎么也得出去好好逛逛,生意做不成,读书这么累,总得体验一下古代风土人情吧,他便邀请晏长华与他一起去看七夕灯会。

“我倒想去看,只是我娘不准我出门。”晏长华沮丧道。

自从他长大了些,他娘便不准他出门了,怕别人发现他男子的身份,算起来他已经有五六年没看过灯会了,连灯会有什么玩乐都不大记得了。

韩昭见晏长华垂眸叹息,连贴身服侍他的两个丫头都跟着丧气,便猜到这三人定是在家憋久了,不曾出去玩过。正是贪玩的年纪,可别把自己搞抑郁了。

韩昭的老板魂又在熊熊燃烧,必须得出去玩,搞个团建,不然这青葱岁月都没个美好回忆。

“这事儿包我身上了。”韩昭大手一挥,自信道:“我去跟晏夫人说,保准你们三个能看上七夕灯会。”

韩昭将这事揽在身上,当日下学后就去找了白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真将人给说通了。

白敏只是要让他们出门后小心些,不要引人注目。

白敏并非不通人情,她深知她家二郎正是年轻贪玩的年纪,只是没有成亲前怕露出马脚,现下有韩昭这个名义上的丈夫陪同,哪里还有人会怀疑他的男儿身份呢。一年中女子能正大光明出门游玩的机会不多,连韩昭都来当说客了,她哪里忍心拒绝。

韩昭将好消息带回凤栖院,主仆三人高兴得翻箱倒柜,准备明日穿的衣裳。

次日

采月、采星一早便将晏长华薅起来,沐浴焚香,熏衣梳洗。韩昭好不容易放假,睡个懒觉起来,也不过巳时,这时候主仆三人已经梳洗完整在院里晒头发了。

韩昭见三人齐刷刷地躺在藤编竹椅上散着头发,有些想笑:“不过是出去看灯会,也不必焚香沐浴这般隆重。”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出趟门,我心里高兴,不打扮一番对不起这次出门的机会,”晏长华撩起长发驳道:“不然我那些衣服首饰都要烂在家里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采星采月连声附和。

“行行行,你们慢慢弄,不着急,我先去做会儿功课。”

先玩后学还是先学后玩,这是莘莘学子每逢放假的千古难题。他选择先学后玩,这样身心放松,玩得起劲,玩得宽心,不必玩得时候忧心作业还没做完。

“郎君若是不急,帮婢子拿下帕子,这日头有些刺眼了。”采月早就发现这韩郎君对人和善,极好说话,便指了指放在石几上的帕子。

韩昭拿了帕子,贴心地依次盖在了三人的脸上,温柔地提醒他们别晒太久,对皮肤不好。说罢,便去了玉华楼做功课。

三人脸上盖着帕子,也阻挡不了聊天的欲望。

采月闷声道:“你说哪家小娘子若真嫁给了韩郎君,那真是有福了,我还没见过这般好性儿的男子。”

“那我呢?”

“哎呀,少爷是少爷,韩郎君是韩郎君,这怎么比啊。”

晏长华笑道:“这有什么不能比,我也是男子啊,你倒说说我凭什么不是你见过脾性最好的男子。”

采月哑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少爷的确脾气好,少爷虽是男子,但日常与女儿无异,所以她潜移默化地将少爷给剔除了男子的范围。

“好了好了,少爷脾气最好。”采星赶紧出来制止了这个话题,免得两人又要怄气,“少爷也是,跟她呷什么醋,还是赶紧绞头发,梳妆换衣要紧。”

韩昭写完功课,久违地在玉华楼与春杏用了午饭,自从和晏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后,他要么在书院吃,要么与晏长华一同用饭。今日他们主仆三人忙着装扮,无暇顾及午膳,叫韩昭回玉华楼用饭。

晏长华用完饭,慢悠悠地走到主屋,还没进屋,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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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该诗引用杨万里诗作《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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