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敏本来在房中看账册，见采月火急火燎地回来，将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番，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这竖子怎敢偷自家的东西落跑，她筹谋十数年的计划差点付之东流。
她赶紧换了套衣裙去前厅见薛满。
前厅内，薛满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韩昭则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白敏远远便看到薛满，没想到今日竟是这个出了名的纨绔帮了自己，便堆起笑容，道：“薛大郎君来了。”
“晚辈见过晏夫人。”薛满闻声赶紧起身见礼。
“今日这事真是谢谢贤侄了，若不是让贤侄碰上了，我们哪里抓得到这等没良心的贼。”白敏剜了一眼韩昭。
“伯母言重了，只是这贼太没良心，财物倒是没丢，只怕这贼的不齿行径伤了晏家妹妹的心。”薛满不得不糊弄两句，若他媳妇是个面目可憎的夜叉，他早就纳了十八房妾室，哪里还用得着偷偷摸摸出去寻外室，可惜这韩昭是个倒插门的，只能任凭岳家拿捏，想到此不禁有些可怜韩昭。
因韩昭有秀才功名在身，不能随意打他，白敏也不想家丑外扬，只吩咐仆人将人关到柴房去，不准给他水米，要好好磋磨他几日。
薛满虽然没看到韩昭挨打，但想到韩昭要受苦几日心里也很是畅快。
韩昭听到白敏的话，他这小身板才养了个基础，若是再有波折，怕以后真是养不好了，便道：“我没有偷东西，这些财物都是晏小姐送我的，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当面对质。”他原以为这晏长华是与自己母亲通了气的，没想到这竟然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为了这副病躯，只好将晏长华抖了出来。
“闭嘴！”白敏听罢，心中便明白不是韩昭偷东西，是晏长华心软放人出走，还送了大量财物作为补偿，她只叹这个儿子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你可贼人还敢攀扯晏妹妹，真是讨打。”薛满啐了一口韩昭，又对白敏和颜悦色道，“要不让妹妹前来说个话，做个证词，好将这贼送去衙门，削了他的功名，也好让伯母消气。”让你嘴硬，等你没了功名，迟早落我手上。
“贤侄操心了，不过这是晏家家事，还得等老爷回来再……”白敏只想先将薛满搪塞过去再做打算，若是自己的计划暴露了，便是因小失大了。
“还请夫人让小姐出来，还在下清白。”韩昭倒想看看这对母子怎么收场。
“这里有你插嘴的份？”白敏给了身旁的秋兰一个眼神，秋兰便上前狠狠抽了韩昭两耳光，不消片刻，韩昭的双颊便红肿起来。
今日厅内除了自家人，还有薛满及其仆从和几个帮闲，韩昭再三让晏长华出来两人当面对质，她不好再阻拦，只是嘱咐采星让小姐衣裳穿齐整些出来见客。
薛满又饮了一杯茶，才见一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走来。
只见那女子长挑身材，腰若细柳；星眸含俏，肤如凝脂；一头青丝如瀑，譬流巫山；一袭锦绣蓝裙，裙托潇湘，恍若神妃仙子。
只见那女子走到白敏身旁轻唤了声“母亲”，薛满险些摔掉了手中的茶盏。
这便是传说中相貌丑陋的晏家大小姐？
晏长华又看向薛满，福了福身，向薛满见礼。
只那一眼，薛满便酥麻了半个身子。
是哪个天杀的说这晏家女丑，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薛满赶紧起身卖乖，将他如何在街上碰见韩昭，识破他的卑鄙心思，将他扭送到晏府的经过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只盼在美人心中留个英雄印象。
晏长华看到倒在地上的韩昭，双颊肿得老高，心想自己又害他受了伤，眼中不自觉蓄满了泪水。
晏长华赶紧扑到韩昭身旁，将人扶了起来，掩面哭道：“薛郎君误会了，我家夫君并没有偷东西，这些钱财首饰确实是小女给的，只因为我夫君家底微薄，我想着拿些自己的私房钱贴补夫君家一些。”说着埋怨似的瞥了薛满一眼，这下薛满另一边身子也酥麻了。
晏长华又羞怯道：“我家夫君是读书人，确实脸皮薄，不肯将媳妇补贴夫家的缘由说出来，这才让薛郎君误会了。”
韩昭冷哼一声，没想到这晏公子反应还挺快。
“哎呀，原来是这样，你这孩子也不跟母亲说说，真是没规矩。” 白敏听罢赶紧借坡下驴，“你们还不赶紧给姑爷松绑，杵在那里好看吗？”
韩昭暗忖这晏夫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白敏又赶紧吩咐人将韩昭送回院子里上药，晏长华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贤侄啊，原是我这女儿女婿不懂事，倒是让你看了笑话哩。”白敏笑着对薛满说道。
薛满没想到竟是这般发展，他本想看韩昭被打得痛哭流涕，没想到却看了一出郎情妾意。
“要不贤侄留下来用个饭吧？”
薛满知道今日误打误撞撞见了人家不愿启齿的家事，怎么还有脸吃饭，便以家中有事推辞了。
薛满走出晏家大门时，越想越气。
这吃软饭的穷酸秀才真是阴差阳错掉进了福窝，虽是赘婿但得到了一个似九天仙女的媳妇，还那般贤淑，又想到自己家中那醋汁子拧的妒妇，更是怒从心上来，只好踹了两脚旁边的帮闲撒气。
凤栖院内
晏长华先是吩咐人拿鸡蛋滚脸，又让人找膏药，又让人找大夫，又让人挖冰块，整个院子鸡飞狗跳。
“其实就是被打了两巴掌，过两天自然就消了。”韩昭看着众人忙前忙后，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了。
晏长华接过鸡蛋，轻轻按在韩昭肿胀的脸上，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韩昭难免呼痛出声。晏长华听了心中更是内疚，手上动作更加轻柔了一分。
“我还以为你同你母亲商量好了呢。”韩昭见他桃花瓣似的双眼满含愧疚，难免插科打诨两句，“不过你反应倒是机敏，不然真的要被薛满那蠢货害死。不过这姐姐的手劲是真的大，怕不是练过什么功夫。”
“你安心再养些时日，等有机会我再送你出去。”晏长华满眼怜惜，心中更下定了主意，一定不让他再受欺负。
这五六日里，韩昭还是宿在玉华楼，只是三餐与晏长华同吃，因为晏长华饭后会亲自帮韩昭涂药。
除了用餐环境拘束些，韩昭是很乐意跟晏长华一起吃饭的，毕竟他在玉华楼的饭食都是清淡的病号饭，少见油炸煎炒等物，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一份炸丸子在街边逗留，被薛满那货戏弄。
今日午膳有：一碟芝麻拌熏笋火腿丝、一碟雪藕丁、一碗黄熬山药鸡，一盏菜心豆腐羹、一碗冰湃的果子，另加上两盘鲜蒸的乳饼和荷花糖糕。
这伙食确实比他和春杏吃得好。
韩昭见那熏笋火腿油汪汪的，用它下了半碗饭。
晏长华见他吃得香，又给他夹了几箸火腿。
韩昭道了谢，继续与美食鏖战，等他吃完一碗饭喝了一碗汤了，看了看晏长华才吃小半碗，跟小猫吃食一般。
韩昭吃完正餐，闻着乳饼香甜便想尝一口。
“好吃吗？”
韩昭觉得这饼香甜可口，答道：“我觉得不错，小姐要不要来一块？”
晏长华刚想去拿，便被旁边的采星一个眼神阻止了，“小姐不可再用了。”
晏长华只好收回手，看着韩昭一个人吃。
韩昭被盯得不自在，看着晏长华未见底的饭碗，想着一个青少年一顿就吃这么点，难怪那腰就巴掌宽。
刚想劝他多吃点，几日没来的杜若带着雷打不动的燕窝羹来了。
“哟，姑爷跟姑娘用饭呢！”杜若向晏长华福了福身，“奴婢还是遵照夫人的命令来给姑爷送补品的。”
又来了！
韩昭扶额，这几日杜若没来，他还以为白敏放弃了，结果人家卷土重来，“放这儿吧，刚才吃得多了些，现在真的吃不下了。”
“行，等姑爷想吃了，婢子再给您热热，只是今日这燕窝是极珍贵的金丝燕，夫人叮嘱我要仔细看着姑爷吃哩。”
今日夫人特意叮嘱她务必要亲眼盯着姑爷喝完才能离开，杜若这时候还没用午饭，现在正是肚饿的时候，没想到这倒插门的倒是吃饱喝足了，想到回去饭都冷了，心中对韩昭更多了三分厌烦。
正当韩昭韩昭在头脑风暴怎么躲过这盏毒燕窝的时候，晏长华一把拿过那盏燕窝羹一饮而尽。
小子，那东西有毒！
“这羹有……点烫。”韩昭被晏长华的动作惊吓住了。
旁边的杜若也被惊得一愣，不解她家姑娘怎么还与这小门户的抢吃食。
“拿去吧，母亲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喝了，以后若母亲再送，也给我送一盏一样的来。”
原来是她家姑娘馋了。
杜若笑着应了，拿着食盒高高兴兴地回去吃饭了。
韩昭见人走了，心中有些不放心，毕竟他经过试验证明晏夫人确实想用毒取他性命，不知道晏长华喝了这一盏会不会出事。
“你感觉怎么样？”韩昭小心翼翼地问道。
晏长华以为韩昭怕他被羹汤烫着了，笑着回答：“不烫，还挺好喝的。”他只希望经他这一行径，母亲能够打消毒死韩昭的念想。
杜若美美用了一顿午饭，又歇了个短觉，才被白敏叫到屋中回话。
“姑爷今日用得香吗？”白敏一边看着账册一边问道。
“回夫人，婢子瞧着姑爷跟着小姐吃饭，午饭用得香，想来他们小两口感情好得紧。”杜若自顾自地说道。
白敏抬头盯了杜若一眼，杜若才赶紧说回正事：“今日那燕窝羹是小姐用的，姑爷还没喝呢，小姐就一口……”
“混账！”白敏听及此猛地站起身来。
未等杜若说完，白敏就起身奔出房去，只剩杜若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