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能说是完全忘记这一茬了吗？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我想扬名立万啊！”

“留在魔教扬名立万？”

“呃……遗臭万年也是扬名，黑红也是红，这你都不懂，还做教主呢？”他道：“再说了，就你身上这点钱，我还看不上呢！”

“哦～也是，谢谢要放长线钓大鱼嘛～钓着我的真心，自然财源滚滚咯～”

“……”靠，哪辈子说的话了，还是在总坛时说过的……他怎么还记得？？谢行云道：“那……你还没给我解药！那个什么合欢散，我怎么跑路？”

他二人其实都知道，教主根本没给他下毒。但当下陆九霄也不逗他了，正色道：“不论如何，我信得过你。”

“哦？现下又信得过了？”谢行云故意阴阳怪气道。

陆九霄有些不好意思：“见笑。若是八岁前，我爹还在的那段日子，我自然对谁都信，甚至对这世间的一切恶人，都愿信上有三分的悔改意。”

谢行云懂：“好了，此事就不必再提了，我懂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多说多错，再说你这样的身份地位，尔虞我诈诡谲心思太多。但你姑姑不是两年前才……你连她也信不过吗？”

“自然信得过她。不过对我来说，我信一个人其实并非是信他本人会如何，毕竟我连自己今后会如何都无法保证。说是信别人，其实是在信自己，就算这个人背后捅我一刀，我也信自己能心甘情愿地被这个人捅。”

谢行云犀利点评：“你真是朵奇葩。”

“谢谢与我交好，不正说明你与我是同类人，一样的奇葩吗～”

勿cue！！他心里可门儿清，自己是对陆九霄有所图，图陆九霄好看，图陆九霄有钱，图陆九霄对他好，说白了就是图谋陆九霄这个人。

可不是什么信自己，他反倒不同，他是信教主本人不会背后捅自己的。

“陆殷前辈对你可真好，虽然你没有娘亲，可与姑姑亲如母子，也不遗憾了。”

“……”陆九霄一怔，失笑又叹道：“谢谢，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再无第二人知晓，我希望你听完，便都烂在肚子里。”

谢行云忙道：“别别别，在忘忧谷你不是说过，如无必要，你提都不想提？若是为难便算了吧，不影响你我感情……呃，就是……兄弟情……？”

教主没注意到他的窘迫，摇头道：“不，我想说给你听。”

谢行云便坐好，洗耳恭听中。

“谢谢，你方才可是又梦见我了？”

谢行云瞪大眼睛：“？？不是说你的事吗？怎么又扯回我身上了？还有，什么叫又？什么情哥哥的，我从来没有过好吧！”

“啊，我也没说情哥哥啊～情哥哥是没有，但是喊了我的名字呀。”陆九霄笑眯眯的：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好好同你说，谢谢知道我为何要亲自来收教令，放着后山只听陆氏血脉的能人不用？那人棘手难缠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我其实并非陆氏血脉。”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你爹的儿子？也不是你姑姑的侄子？”谢行云道：“那你是谁……？”

他本想问“那你是谁的儿子”，没问出口，因为这很像骂人。

“我的亲生父母是秦霄和段晓柔。”

“秦……？！秦霄不是问剑宗那个杀害嫡母，投靠天衍教的……？”

“不错，此刻他们做了什么暂且先放在一边，这都只是传闻，并非有真凭实据。”陆九霄道：“我也不是为他开脱，只是杀害嫡母这件事，我爹和姑姑都有所怀疑，并且查出了蛛丝马迹。”

他仍旧叫陆咎为爹。谢行云努力吞咽口水：“我明白了，你继续说吧。先说你姑姑的事？发生过什么事，让你们姑侄有隔阂了？”

“看来谢谢早就觉得我态度奇怪了。我对姑姑她老人家……唉，实在是又爱又恨，我爹去得早，亲生父母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八岁之后我身边只有姑姑一个亲人，她对我也是极尽所能得好，是以姑侄关系亲如母子，这全都不假。”

若不是十五岁时，他偶然间发现姑姑一直隐瞒的事情真相，他对这个唯一亲人只会更敬更爱，更怀念。

“我自小在爹身边长大，但其实他并非我亲爹，而是我的义父，姑姑自然也并非亲姑姑。

她那时对我并不亲近，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很古怪，态度也反反复复，今儿好得恨不得将星星摘给我，明儿坏得不理不睬叫我不要烦她，没有常性。

我总以为是自己年少时太过顽皮，惹她老人家不快。爹也安慰我说姑姑是爱我的，只是她性格一向如此反复，叫我不必太在意。

那几年我过得无忧无虑，纵使身边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也有很多人想要害我，但因爹和姑姑在，也无人敢真的动手，这种平静直到八岁时。

那一年，巫溪总坛闯进来一个人，那人便是秦霄。他是来杀姑姑报仇的，而我躲在帷帐后，听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秦霄只身前来，提着一把不知名的破剑，他闯荡江湖时便与陆咎十分情好，后来效力天衍教，二人更是如亲兄弟般。

他现身的那一年，已经从江湖上消失了整整五年，五年前他与段晓柔一道离开了巫溪，教主并未公开他二人的去向，江湖中对他三人的感情纠葛众说纷纭，大多都传陆教主是被手下戴了绿帽子，秦霄带着教主夫人跑了。

但其实，只有少数几个心腹教众才知道，段晓柔和陆咎结拜为异性兄妹不假，可投身天衍教却是为了秦霄，两次都是。

只不过她与秦霄的兄长秦雳定过亲，当时秦家因为嫡母被害一事大乱，为了不给秦霄再添污名，她与陆咎这才商定，说她是为了教主而来。

实则段秦第二次来巫溪时，便在总坛拜堂成了亲，段晓柔还怀有了身孕，陆咎为这孩子取了名字，做了义父，陆殷便做了姑姑。

四人一同闯荡江湖，一同扶持天衍神教，当时还是一桩佳话，要知道共患难与同富贵，很少有人一齐做到，但四人一如既往，从无不快。

天衍教声名鹊起时，被不少江湖人士说成是无组织无纪律无人性的魔教，宗门出身的段秦二人不顾旁人闲话，与陆咎一直交好。

秦霄出事后被万人唾骂，被问剑宗追杀时，是陆咎兄妹收留，力保他性命，感情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是五年前的某一日，左右护法同时失踪，陆咎再未任命新的护法，就好像在等着他们回来一般。

五年后，秦霄突然重回总坛，无人敢拦。

一是教主看重他，二是他当时的神色实在可怖，带着积年的怨恨和痛苦，也没拿教主送的“鲸吞剑”，就这么孤身一人闯进来。

这鲸吞剑之名，取自陆咎练的鲸吞大法，铸就十分用心不易，出鞘极其锋利，是个江湖少侠都不可能不爱，虽然不是什么古剑，可绝对是把好剑。因陆咎名声，也是把名剑。

陆咎将其赠予了秦霄，秦霄爱不释手，据说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是以那些年鲸吞出鞘如见教主本人，如见腥风左护法，名扬天下。

秦霄一路赶到总坛，与陆咎五年未见，如今一见恍如隔世，兄弟二人差点当场抱头痛哭。

陆咎见他身边并没有段晓柔，问她去了哪里？这五年他们去了哪里？为何杳无音信？

秦霄怒极，对陆咎讲了一切。

“当年，他们四人交好。我爹对秦霄确实心有爱慕之情，可秦霄全然不察，也并无此意，且与雾丘山段家的嫡女早已相互爱慕。后来秦霄被嫡母召回家，就顺道回去求亲。

当时与段晓柔定亲的是秦雳，她不喜这桩姻缘，不惜逃家在外找秦霄，二人私定终身，便想取消与秦雳的婚事。可后来出了嫡母被杀一事，秦霄声名狼藉，离开了问剑宗。

段晓柔听说后，也随着秦霄一同加入天衍教，亦在我爹的见证下成了亲，我便是他们的儿子，秦斐然。”

陆九霄说到此处，抬手制止谢行云的惊讶，继续道：“在她有孕期间，姑姑她……做了错事。她与秦雳合谋，给段晓柔下了七绝杀之毒。当时上巫溪找事之人众多，他们也没有怀疑到自己人头上，以为她是被哪个江湖宵小给暗算了。

因所练武功的限制，只有我爹的鲸吞大法或许能救她一命，秦霄便拜托我爹救她。太师父所创的忘忧三相功乃不伤人不伤己，遂我爹只能吸出七绝杀部分毒素，运功吊住她的性命，但也无法彻底根治。”

谢行云万万想不到，教主身上的毒居然是他姑姑所下？！也想不到，这一切教主其实早就知道！

“那之后，我爹亦身染剧毒，为根治此毒，秦霄夫妇便在生下我后不久，外出寻找解毒根治之法。”陆九霄道：“这便是我的来历了。”

谢行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由于过于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