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云心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把自己这几日闲来无事所思考的，关于无尘道人那些事的想法说了说，还有后山水潭里弑戮教的手笔。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无尘和严重他们，应该有所联系。
否则怎么就这么巧，他们这头刚放出外出的消息，那头无尘就让老林头准备好杀自己呢？
看审讯当日陆九霄的表现，陆殷遇刺一事也绝不简单。他们姑侄一同外出，自然是不会走漏风声的，陆殷本就提防长老们，泄密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她的心腹了。
只是不知道除了林琴邡，教内有没有其他内鬼。还有陆九霄，根本就是提前知晓一切，前来收拾分堂的，他在分堂应该也有内应，替他早就调查好了这一切，就从林氏父女开始。
教主听他这么说，一笑：“我么？只一个绯月罢了。”
这是在打哑迷了，谢行云也没办法，听他又道：“不过只一个绯月，也够了。”
他说这话时，竟是自嘲地笑了笑。
谢行云哑然。虽居高位，可看来他信任的人并不多。
“教主，我觉得，偶尔……呃，我是说偶尔，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虽然我的身份尴尬，你不信任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你不是给了钱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江湖道义，拿钱办事就要守诺。”
他也拿了严重他们的钱，但是：“严重的钱就不算了，毕竟是他们不仁在前，我也是先答应你的。”
陆九霄笑道：“你们那周宗主呢？谢谢是先答应他的吧。”
“实不相瞒，我虽担个问剑宗弟子的名头，却是个虚名，和他们没多少感情。才入问剑宗不过一年，他们就伙同天衍教骗我。”
这是实话，况且就算没有这一层，他谢行云也不会向着问剑宗的。
陆九霄盯着他，笑吟吟的：“看来谢谢不喜欢被人骗。”
“谁会喜欢被骗？像教主你这般的人物更不喜欢吧。”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喝茶，没注意到说这句话时，陆九霄的笑容凝固了一瞬，转瞬即逝，又是笑意吟吟：“是了，不论何种原因，骗了就是骗了，辩无可辩，罪无可恕。”
罪无可恕……这话好像有点严重。谢行云道：“也不一定，有些是善意的谎言，有些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不过对于被骗者来说，肯定是不乐意的。”
“那谢谢可有弥补之举？”
“我嘛，很简单，给钱就是弥补了。”
陆九霄了然：“那谢谢可曾骗过什么人？”
谢行云心道这不是废话吗？长这么大谁还没说过谎？笑道：“我又不是圣人，如今连宗门弟子都算不上了，我是魔教中人了，哈哈。”
陆九霄又问：“哦？那谢谢上次骗人，是骗谁了？”
上次……他不禁捂脸：“骗一个大夫……”说自己娶妻了。
教主好像笑了笑，谢行云再定睛一看，他时常是那个表情，不奇怪。
“大夫？谢谢可是身体不适？”
“呃，没事，过去的事了……”谢行云疯狂打马虎眼，“呃，那个，对了教主，林琴邡，你打算怎么处置？”
陆九霄似乎看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再提了：“谢谢希望我如何处置？”
还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白问：“这个还是教主自己拿主意吧，我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陆九霄收扇，单手撑着下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脸上带着的笑容，有一种纯真孩童的懵懂：“家里的大事小事全凭夫君做主，自然是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谢行云一哆嗦：“要不，咱们一起说说？”
陆九霄挑眉：“好啊。三、二——”
“等等！”谢行云心里还是没底：“说是可以说的，但是教主你得答应我，不管我说什么，教主都不能生气，倘若不喜欢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陆九霄笑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是啊，你是不会生（？）可你会笑着阴我！
他俩做好了约定，击掌为誓，再异口同声道：“杀。”
“杀。”
谢行云松了一口气。其实对于林琴邡出卖陆九霄姑侄，导致陆殷遇刺身亡这件事，他还真不好说话，也没打算做这个坏人，天衍教的事他最好还是做壁上观，幸好陆九霄也是这么想的。
“那林副堂主呢？”
“送去陪他女儿。”陆九霄冷声道。
林琴邡最多能算她半个倒霉蛋，她还脑子不好使，不好使到透露教内情报给情人，导致教主遇刺，事后还都推到教主头上。
“教主，我想来想去，这个无尘道人，还有那个凌飞尘，应该都和弑戮教脱不了关系，这点清晰明了，想来你心中有数。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林琴邡身上的毒究竟是谁暗下的？”
“谢谢难道就不怀疑，真的是我姑姑吗？”
谢行云摇摇头：“不是不怀疑，当然也不是怀疑，只是觉得教主你应当不怀疑。”
教主闻言收起笑容，轻轻摇头。
见他并无不快，谢行云试探道：“教主……呃，陆九霄，其实每次一提到陆殷教主，你都和平时不一样。看来你对姑姑非常在意，她在你心里很重要吧。”
他由陆殷抚养长大，亲近也是自然的。
陆九霄目光涣散，轻声问：“哦？有何不一样？”
“不好说。但是人生在世，我也有自己的亲人。所以能懂。”
陆九霄好像走神了，跟块木头似的，呆呆的。
谢行云立刻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无事。不过本座改主意了，林琴邡，本座可以救。”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这人一会儿一个想法的。
“谢谢不问为何？”
谢行云笑得非常标准得体：“教主想说，我自然会知道。”
“谢谢真懂夫妇之道！我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摊上谢谢这么个大宝贝！”
谢行云：“……”好冷，冷得打颤。
二人沉默了片刻，陆九霄又正色道：“谢谢信我吗？事到如今，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护住你。所以有些事的度，本教主会把握好。”
‘他’会尽全力，而不是‘本教主’会把握好。就好像，这是出自他的本意，而并非有别的因素参杂。
谢行云嘴上虽然老是抱怨狗教主折腾，可这些日子以来，心里其实是感激大于抱怨的。
天衍教在外从来不给宗门面子，双方早在陆殷上任的第一日起就撕破了脸皮，也就周旗那个窝囊废上赶着巴结，若不是问剑宗无人，哪能轮得到他来做宗主？
陆九霄身为臭名昭著的魔教教主，自己内忧外患到了出钱收买、威逼色|诱一个宗门弟子帮忙演戏的份上，还有心思保他，已经是对他很不错了。
教主大可以不管他的死活，反正都没多大影响，若是碍眼杀了便是，论什么，谢行云都没有唯一性。
相比之前遇到的大多数人，这位教主都要好上太多太多。世上人来人往，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不再奢望。
所以，偶尔他也希望能帮上教主的忙，不为别的，哪怕就只是单纯为还这份情……这话怎么怪怪的？
“好。那去咎魔窟之前，是不是要去一下断忘涯？”
“谢谢懂我。只是我第一时间已派绯月去了那个道观，早就人去观空。”
“那你还去？”
陆九霄满不在乎：“嗯，既然出来了，便顺道去瞧瞧，瞧瞧是什么人……会在那种地方长大。”
“还有一事，林琴邡所中之毒，教主可知是什么毒？《经元经》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陆九霄非常认真：“大概是用来吸食内力和精气的邪功……我也会，销魂蚀骨～～欲|仙|欲|死啊～～谢谢想不想试试？”
“我想把你抽筋扒皮，肯定也很酸爽。”
教主哈哈一笑：“谢谢问《经元经》我可真说不上来，只不过知道弑戮教教主练的是同种武功罢了。”
“你认识弑戮教主？”
“不认识，”陆九霄面色严肃：“近些年来弑戮教声名鹊起，大有我天衍教当年的姿态，但他们那个教主神秘诡异，连是男是女都还未可知。”
谢行云问：“那你可有和弑戮教正面打过交道？”
陆九霄摇头：“暂时还没有。我上任时总坛事多，也抽不开身，只派绯月和老萧探查过一二。倒是有一次凑巧遇见了弑戮教主，我还什么都没做，对方就先跑了。”
“跑了？”难道是害怕？可陆九霄的名声再大，也不至于让这么个兴风作浪的邪|教头子，当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吧？
“可能是怕见了本教主，像谢谢一样被迷得神魂颠倒吧，哈哈哈哈。”
谢行云：“……原来如此”个鬼啊！！
“行了，谢谢且坐着，本座去去就回。”
他要去替林琴邡驱毒，谢行云也站起来：“我也去，我帮你护法。”
陆九霄颇有兴致地打量他，也没拒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