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江东流托人送来的,说是有一桩买卖,请唐蕴过府一叙。
江东流这人,唐蕴和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知道是个做事稳妥的。既然专门遣人来送信,言辞又如此急切,便知道是一桩顶重要的买卖。
原先是准备出发去安平县了,唐蕴和周青岑便缓了步伐,两人收拾一番,紧赶慢赶去了江源村。
这段日子,唐蕴来江源村次数很多,到这里熟门熟路的,两人到了村子里,直奔江东流的宅子。
到江宅门口,管家已经等着了,忙伸手接过唐蕴和周青岑身上的风袍,笑得满脸褶子:“唐老板,我们老板说您肯定准时到,没想到竟还早到了。”
“江大哥的信来得及,我想应该是很重要的,所以不敢耽搁。”
管家低眉顺眼地引着他们进去。
江源村地价便宜,江东流把宅子建的很大,走了半晌才到中厅,唐蕴他们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头江东流和一人围炉煮雪,侃侃而谈。
管家上前一步,等两人谈话间隙才开口通传:“老爷,唐老板他们来了。”
江东流起身来迎唐蕴,握着唐蕴的手臂往前头引荐:“可赶巧了,刚好说到你们家铺子。可得好好跟张兄介绍一下。”
“这位是行货商人,张老板。”江东流介绍道。
话毕,和江东流小酌那人站起来,朝着唐蕴拱了拱手。
江东流嘴角含笑,“张兄是顺宁府数一数二的行货商人,今日来我这里进药材,听说我认识你这宁县的胭脂水粉行当大拿,非要我给他引荐。你来跟张兄介绍一下你们的那些个什么香粉、妆粉,我真是搞不清楚啊。”
所谓行货商人,也叫行脚商人,他们走南闯北,把南边的丝绸、茶叶运到北边,北边的皮货倒腾到南边,一来一回,所挣的差价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当然,风险也很大,从南到北,路途遥远,不仅有山贼马匪之患,就是通关的路引,没点能耐上下打点好,都很难弄到。
所以,一个成功的行货商人,绝对是大有能耐的。
更何况江东流介绍的这人是顺宁府数一数二的老板,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不好说,但看他皮肤黝黑、身材精壮,身上穿的带的都是贵气物品,应当也八九不离十。
在唐蕴他们决定举家搬迁到顺宁府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琢磨着如何能在顺宁府先站稳脚跟,这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如果张老板这条线能成,起码在顺宁府就有了个有所助益的人脉。
唐蕴压下心中狂喜,脸上仍然是一派淡定,“张兄,我们家铺子的产品,除了有胭脂水粉,还有洗发膏、养颜散等等,就先粗粗说下养颜之物,针对女子、哥儿的不同需求,有去黄美白的,有祛皱祛斑的,还有嫩肤提亮的,对应的分别就有八白散、玉容膏等物,一时之间实在是说不完,”
“听江大哥说您是顺宁府数一数二的行货商人,这些年走南闯北,眼光一定非比寻常,我来得匆忙,带了一些店子里头卖得好的东西,要不先请您掌掌眼?”
姓张的商人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们拿货最重要的就是看产品,唐蕴都提出来了,他自然求之不得,“我这次想进一些胭脂水粉,这东西在北地很是稀缺,北方天寒地冻,这个时节,许多人的手脚皲裂,不知道唐老板铺子里可有防止或者缓解冻伤的产品?”
“自然是有。我们家的冰麝油对冻伤和疖子有奇效,我拿过来给您看看。”
没一会儿,江府的下人就从唐蕴马车上取了东西过来。
先前说过,唐蕴今年狠狠挣了一些银子,所以产品也跟着迭代升级,不仅是原材料上面有调整,而且外包装更是用心。
尤其是唐蕴带过来的这一批,都是他们铺子里专供给那些有钱的哥儿小姐的“VIP版”,连包装盒上的花纹都是唐蕴请了顺宁府有名的画家亲自画的。
张敬延把东西拿在手里,看着外包装盒就知道这周记香粉铺子的东西做得尤其用心,不说比京城那几个大铺子如何,就是顺宁府那几家顶贵的胭脂铺子,都没有这么好的做工。
外包装好,就怕有些喧宾夺主。
但是周家的东西没有让张敬延失望,推开白瓷盖子,里头散发着淡淡药香味的淡黄色膏体印入眼帘。
“这、这就是药妆?”
“是,您拿的这个是玉容膏,冬日抹上此膏,在外头吹一天,脸都不会干。”
唐蕴说着,又递过去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
张敬延打开瓶子,闻了一下,非常好闻的麝香味直冲鼻尖,“所谓冰麝油用的竟然是麝香?唐老板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吧!”
麝香这样名贵的香料,一两一金,一般人可用不起。
唐蕴才不会告诉张敬延,这冰麝油其实是制作香粉的一种定香剂,虽然麝香和冰片贵,但是一道投入,几次收获。冰片和麝香可以先用作定香,而后才蒸馏萃取出冰麝油,再添加其他油脂制作而成。这样算下来其实成本并不贵。
但冰麝油却是他们家在安平县、在宁县打开生意局面,卖得最好的产品之一。
唐蕴看张敬延那爱不释手的表情,就知道这生意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适时开口说:“张老板,还有其他的产品,都是我们店子里卖得好的,您不如也一起看看?”
张敬延自然是同意。
看完唐蕴给的几个产品,张敬延还久久回味,真心实意说了句:“唐老板,您家的东西确实是好,我也算是略有阅历,您家的东西,若是真论,我想跟京城那几家大铺子,也差不了多少。”
唐蕴自谦一笑:“您过誉了,我们家的方子是我们夫郎从古书上看了,然后自己琢磨出来的,和京城那些个大铺子,几百上千年传承下来的东西,还是有些差距。”
张敬延听到这话,诧异地抬眸看向周青岑,“这,竟然是您想出来的?”
周青岑轻轻颔首。
“失敬失敬。”张敬延连连拱手,“像您家夫郎这样有能耐的,可真少见。”
江东流大笑着说:“哈哈哈,张老板,我第一次听唐蕴说起弟夫的事情,也跟你一样吃惊。唐蕴和青岑都是非常有能耐的人,你若是跟他们合作,我敢打个包票,只有赚,没有亏。”
张敬延心下更是吃惊,他和江东流也合作了许多年,知道江东流不是个把话说很满的人,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对另外一人如此高的评价呢。
张敬延对他们这次合作更加有信心了。
有了江东流引荐,加上唐蕴的东西实打实的硬气,后头的事情自然变得很是顺畅,张敬延二话没说,先跟唐蕴订了三百两的货物。
两人当场签了契书,只等后头去府衙做个人证就好。
关于送货的时间,唐蕴特别提了一下:“张老板,我们近些天要搬到顺宁府去,送货可能会稍稍耽搁一些。您若是不着急,我的货备好了之后,我亲自给您送过去。”
张敬延说:“现下天气还冷,路上也不好走,我们要等到立春之后再十五天才会出发。只要在立春前后货物能到位就成。”
现在还在正月里,离立春十来天,张老板这次要的货物也不多,几个铺子匀一匀就能匀出来,只是唐蕴做事保险,怕节后生意好,多给自己留点时间保险点。
看他们聊的差不多,江东流举着茶杯,说:“来来来,两位老板今天谈成一桩大生意,我就以茶代酒,先祝两位老板以后财运亨通,若是有发财的机会,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唐蕴促狭地笑着说:“江大哥又拿小弟说笑,谁不晓得您才是粗大腿,今日若不是您想到了我,我哪能跟张老板搭上线,我敬您一杯才是。”
江东流哈哈大笑。
谈完正事,便也就放松下来。几人一边喝茶,一边吃果子。
张敬延想到刚刚唐蕴说要去顺宁府的事情,便多嘴问了一句:“唐老板,您是想去顺宁府探亲,还是?”
唐蕴说:“我和我家夫郎商量过了,准备搬到顺宁府去了。”
江东流大吃一惊:“啊?那你们宁县这边的生意准备怎么弄?还有户籍弄好了吗?”
“宁县的生意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本来今日打算回安平县,把户籍文书处理好。”
张敬延说:“也是,唐老板这么大能耐,一个小小的宁县,确实是屈才了。”
“不过是讨口饭吃,顺宁府机会多些。”
张敬延有意卖唐蕴一个人情,便说:“唐兄弟,我在顺宁府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张兄,我还真有需要您帮忙的事儿,可别怪我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
“尽管开口。”
唐蕴一副苦恼的表情:“您也晓得,我们在顺宁府人生地不熟,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到了顺宁府,吃哪里、住哪里,一概不清楚,所以……”
张敬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唐蕴说的,拍拍胸脯:“唐兄弟,你到了顺宁府,便到小柳巷子第三间屋子来找我,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一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唐蕴连连道谢,几人又吃吃喝喝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