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不出门,初二开始走亲戚。
孟家虽然搬到燕枝巷子很多年了,但孟令文他爹那边还有许多亲戚要走,所以初二一大早孟家就出门了。
唐蕴听他们说起过,把马车借给孟令文他们。外头冷,他们一家老老少少的,有辆马车也能少挨冻。
老郑要去走亲戚,孟令文他们就先把老郑送到郑家村,再从郑家村往孟家村走。等孟令文走完亲戚,再去把老郑给捎回来。
老郑先前在周家当了很多年管家,和周青岑关系亲厚,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更是亲如一家。
老郑觉得自己走了,就周青岑他们几个人在家里,便说不回去算了,唐蕴说他和青岑这几天就带着小柱、小桃逛逛便是,叫老郑安心去乡下走亲访友。
周青岑也在一旁帮腔。
老郑看他们态度坚决,又想也就去几天,便点头应了。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老郑和孟家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个人,可他们一走,院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连燕枝巷子都变得静悄悄的,平白多出一分孤寂。
外头冷,也不想出门,四人便窝在屋子里头,赏赏雪景、翻翻书,聊着些闲天。
忽然响起敲门声,唐蕴给周青岑念书的声音一顿,把书放下,说:“我出去看看。”
打开门,外头是拖家带口的王仲五和冯春溪,手里头提着大包小包的。
“唐老板,新年好!”
唐蕴满脸的讶异,忙先侧开身子让人家进来。
冯春溪把提来的东西放在厅子的桌上,今天春溪穿着一身新做的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走在后头的冯老太也穿着新做的长袄子,老太太今天收拾得非常利索,银白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上头插着根银簪子,看起来精神矍铄。
“东家,我们来拜年啦!”冯春溪的嗓门非常有穿透力。
听到声音,周青岑出来迎接人。
王仲五的一双儿女原本怯生生跟在他老婆身后,看到如同神仙般好看的哥哥给他们拿了糖果子,抓着娘亲的衣裳,小心接过,道了谢。
柱子和小桃是个天生外向的,等大人们坐在一起烤火聊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和两个小的玩成一团了。
“……娘和春溪在我们家过年,话赶话说起了您家今年应该也在燕枝巷子过,想着你们可能还没出门,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在。”王仲五喝了口热茶,伸手拿了点盐水花生。
桌面上摆了许多果子,唐蕴家的过年果子都是铺子里头卖的最贵的那种,很好吃,不过王仲五的老婆孩子都非常有规矩,不多拿。
“对了相公,昨个儿孟婶拿过来的卤牛肉和卤猪肝,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去切一些,再拿壶酒过来,今日大家没什么事儿,稍喝些也可以。”
周青岑记得王仲五平时没事就喜欢喝几盅。
王仲五忙摆手:“周老板,酒不喝了,等会还要把娘他们送到冯家村,我们也要回王家村,喝酒误事。”
“也成,不喝酒,吃点卤味,咱们聊聊天。”唐蕴压着要起身的周青岑,温声说:“我去切,你和春溪他们说会儿话,我马上就来了。”
望着唐蕴往厨房走的身影,冯老婆子笑,“老板真是个会疼人的。”
别家汉子,不说远的,就是那些在庄稼地里做事的,绝对不会碰厨房的活计,这叫其他人知道,是要笑话的,还以为家里头哥儿、妇人是多不会持家呢。
周青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没说话,心里头是熨帖的。他家相公有多好,他自己知道。
满桌都是自己人,冯春溪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满脸的理所当然:“咱们东家这么好,老板对他好也是应该的呀。”
冯老婆子笑着去掐他,冯春溪还满脸不忿呢。
没一会儿唐蕴便端着切了牛肉和猪肝的碟子过来了,他把碟子放到王仲五和他婆娘面前,说:“王大哥,大嫂,你们试试。”
周青岑说外头冷,嫂子把孩子们都喊进来烤火吃果子。
王仲五老婆没一会儿便把人带进来了。
周青岑给几个小孩拿了几块大肉。
唐蕴和王仲五在一旁聊天,聊了会儿,想起来什么,问:“王大哥,顺宁府里有你熟悉的中人没?”
王仲五把手里头的瓜子放到一边,思索了一会儿:“有一个认识的,许多年前打过交道,很是厚道。怎么,有什么事儿要去顺宁府办?”
中人能做的事情可多,上到买铺置业,下到吃喝拉撒,他们都有自己的路子能帮人办成事儿。
唐蕴说:“想看看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宅子或者铺子,买几个放在那里。”
唐蕴今年还是挣了一些钱,现在是太平盛世,银子放在手里不如买宅置业保险的。
当然,他还有其他打算,但现在先不说。
王仲五听着他的话,打趣道:“唐老弟,你看你这买宅子、买铺子,就像是人家挑大白菜一样,哥哥羡慕啊。”
唐蕴谦虚道:“不过是侥幸挣了点钱,不换成宅子铺子,心里头不安心。”
“哈哈哈哈,行,等过完年我就联系我那兄弟,叫人给你留意着,有合适的咱们就下手。”
唐蕴也是这个意思,晓得王仲五是个靠谱的,没多说,自然应了。
王仲五他们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走了,临走前,周青岑给两个小孩和冯老太都拿了压岁包,他们都不肯接,周青岑说这是新年兆头,这才连声道谢,接了。
等到王仲五他们走了,两人重新回屋子里坐着,周青岑才开口问:“相公,你想去顺宁府?”
唐蕴就知道他对着王仲五那些个闲钱买宅置业的说辞骗不过周青岑,不过也没想瞒着他,把周青岑拉到软榻上坐着,把周青岑盘在怀里,又拿了条棉絮给他压着腿,问:“青岑,你还想不想找你家里人?”
周青岑马上就明白过来,有些着急地抓住唐蕴的袖子:“找到线索了?”
唐蕴点头,侧身从一旁的小桌上拿了李岱江的信给他看。
周青岑看得快,没一会儿就看到那个地址,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唐蕴抱着他,暖意从两人相贴的皮肤处传来:“我已经请人继续帮我查着了,我想着再等半年,等这里的生意差不多,咱们就去顺宁府,一边找人,一边做生意,既然李叔给的线索就在那里,我们去守着,不怕找不到。”
对周青岑而言,他现在的日子没有什么遗憾的,家庭和美,生意顺畅,唯一遗憾的,或者说他的的心结,就是自己真正的家人。
不为了别的,就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遗弃。
所以,唐蕴一直帮他找,他心里头感动,相公说要搬去顺宁府,他也意动。
但也要考虑现实条件。
“我们一家人搬去顺宁府,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可铺子里的生意才走上正轨,咱们这一走,我不放心。”
唐蕴却已经替他把要考虑的都已经考虑好了:“咱们新请的几个掌柜做事很是老练,不用太担心。都正街铺子的交给大掌柜和春溪也放心。其他的加盟商有杨老板带头,杨素茹也能帮忙看着,再者,顺宁府离着这里不过七八个时辰,若真有什么事情,咱们再过来就是。”
如果他们真的要去顺宁府,在那边扎下根,这边的生意自然不能丢下,人在这里守着是最好的,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唐蕴确实想找个有手段的,能把他把生意牢牢管着,李岱江是个好人选,可现在李岱江生病了,还不知道情况。
“我想去看看李叔,看他的意思,如果李叔情况好些,愿意来宁县,铺子的生意就更让人放心了。”
李岱江是跟着周善泉这么多年的老人,人品自然是信心的。又在周记香粉铺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大掌柜,手段、阅历都可见一斑。
周青岑听罢,点头:“好,李叔家的亲戚都在县城里,咱们左右无事,等郑叔回来了,便回去看看。”
唐蕴便道:“那明个儿咱们就上街,好好添置些东西。”
既然要回去,自然是要扬眉吐气的。
周青岑倒是不讲这些,对他而言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和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计较这些,不如把人家当个屁放了就是。
但唐蕴咽不下这口气,先前出来时是被灰溜溜赶出来,这一次唐蕴打定主意要好好打打周无霜和吴一谦的脸。
怎么打?
人家不就是觉得周家那一点家产宝贵的紧,既然如此,就要用钱砸死他们,叫那些土人看看什么叫有钱。
等老郑走完亲戚回来,一听他们的打算,老郑也是心有不忿,全力支持唐蕴。小桃和柱子也在一边摇旗呐喊。
周青岑拿他们没办法,只好配合。
唐蕴先是带着夫郎上街,置办了一两身很是贵气的行头,不是那种珠光宝气,穿金戴银的搞法,而是低调奢华。
就说周青岑身上那灰扑扑的料子,是京城来的香云纱,一尺布一尺金,一般人谁穿得起。
再就是把马车给换了。车子原先是两座,现在换了四驾马的马车,豪华又气派。
再就是些宁县这边的特产,以及托江东流准备的名贵药材,这是给李岱江以及原先周家铺子那些老人准备的。唐蕴和周青岑打算这次回去好好问下,原先跟着周善泉的伙计,如果还有想跟着来的,便一并招工到宁县来。
收拾妥当,这一两天便准备出发。
谁曾想,临出发前,收到一封意外来信,给了唐蕴和周青岑一个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