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鬓霜白的男人也不管易北看没看清楚,自顾自穿好了衣服,把被子一掀,躺了进去。
而右侧病床上的男人始终面朝墙壁,一言不发。不过易北却注意到他藏在被子下的后背绷直,这是个保持着高度警戒的姿势,也说明右侧的男人根本不像表面那样已经睡熟。
易北独自坐在椅凳上,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病人和医生显然处于两个不同的阵营,规则里也明确提到过“请不要和病人交谈,更不要相信他们说的任何话”。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精神病人通常神智混乱,他们说的话根本不具有可信度。
不过这一回,易北却罕见的犹豫了。半晌他站起身,走出了0010号房间。
0011号房间就在0010号房间的对面,从墙上的病例卡判断,这间病房里住得是两位女性。
易北先敲了两下门,才刷卡推门进入。
合金大门才推开了一半,一股凌厉的劲风就迎面砸了过来。
易北眼疾手快把门往回一拉。
漱口盆正好卡在了门板和门框中间,使得病房门没有完全关闭。
“嘭!”什么东西重重砸在门板上,随即又无力落了下去,正好掉在正面朝上的漱口盆里。
易北淡定地扫了一眼,原来是只弯折的钢勺,应该是在吃饭的时候被这个病人偷偷藏了起来。
“滚!都滚出去!”女人的怒吼声从病房内传来,“你们这群疯子,就是你们杀死了董慧,警察是不会放过过你们的!”
在这种地方居然能听见“警察”,易北忍不住挑起眉梢,朝病房里看去。
病房里床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即使很狼狈,但看得出女人的底子很好,柳叶般的眼眸微微泛着红,嘴唇发白,不过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红色的疙瘩点,像是得了很严重的皮肤病。
整间病房只有一个病人,易北走进房间,直接开口说道:“董慧是谁?你的朋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都是一伙的。董慧已经被你们害死了,你们现在又想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我告诉你们就算我死,也会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女人的情绪非常激动,几次都几乎破音。
“你说董慧被他们害死了,是你亲眼看到的?”
“董慧被他们拖走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昨天我在墙里见到董慧了,她浑身都是伤,指甲都被拔光了。”女人崩溃地又哭又笑,“我承认院里有些地方做的确实不好,可那些都是经过你们家属同意的,我们用的都是合理的治疗手段,你们凭什么这么报复我们……”
“你是说在墙里见到了董慧,是她回来这间病房了吗?”易北眯起眼睛,他现在对“墙”这个字高度敏感,直觉告诉他“墙”里一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来?她已经回不来了。”女人哭笑着摇头:“那群疯子虐杀的手段有一千一百种,只要被他们带走,就不会再活着回来了。”
“照你这么说,你昨天见到的董慧的鬼魂?”
女人手里紧紧攥着被子,边摇头边喘着气,“她就在墙里面,她来找我了……她就在墙里面,她来找我了……”
易北捋了一把前额的碎发,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和她交流。
这个女人明显知道一些什么,从她崩溃时说出来的话来看,精神病院的真相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你认识朱妍吗?”易北默默关上了门,突然问道。
女人的动作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泛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易北。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易北继续说道。
“朱副院长……你是她选中的人?”女人缓慢从病床上爬起来,表情有些惊愕,“所以你是……人类吗?”
易北没有回答,只是冷静地与她对视,女人的情绪的突然又激动起来:“不行!你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还是人类,你无法想象他们会如何对你——”
“嘀嘀嘀——”警报声在病房里骤然响起,显得极为刺耳。
女人踉跄地爬下床,紧紧抓住易北的手:“你要小心……他们的话绝对不可以相信,你千万不能变成蘑菇。副院长已经选择了你,她一定会帮助你的,你谁都不要信,听见了吗——谁都不要信!!”
“嘭!”金属合金的大门被撞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冲了进来。
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针剂推进了女人的身体,两个强壮的男人一左一右架起女人强硬地向外拖去。
女人拼劲全力抓住易北的衣角,疯狂地想要继续扑上来:“12点,她还会来找你,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沙包大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她的头上。女人被打得歪过头去,嘴里还在不断往外吐血,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易北想要上去阻止,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色弹框:
“警告!!玩家禁止干扰副本剧情!”
那几个男人连看都没有看易北一眼,大步拖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女人离开了病房。
病房在短短几秒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用过的针管“当啷”掉落在地面上。易北捡起空掉的针管,在他低头的时候,对面0010号房间的风窗已经被从内打开,两张面黄肌瘦的脸挤在狭小的风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氯丙嗪,镇定剂经常会使用的药物。”易北将针管侧面的标签翻过来。生产日期是三年前,这支药剂在今年的一月就已经过期。
正规的精神病院会给病人使用过期的镇定剂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易北把针管放到床尾的矮柜上,走到女人的病床前掀开堆成一团的被子。被子的触感很潮湿,应该是很久没有拿出去晾晒过,难怪女人的皮肤上起了很多的湿疹。
他的手掌一点点拍过被子,在确定被子里没有藏东西以后,又掀开被扯得不成形状得被褥。在摸到被褥最中间的位置时,他的指腹突然感受到了一个坚硬的边缘。
易北面不改色地把手伸进被褥被撕出的缺口处,顺着潮湿的棉花往里摸索,终于摸到了那个硬质的边壳。
被女人封在被褥里的东西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岁月,终于再一次被从被褥里抽了出来。
易北垂眸看去,这是一张黑白的合照,人像的部分已经开始褪色,塑料硬质的边缘也微微有些发黄。
而在合照的正上方,有一排正楷红字“南平市康养精神病院关爱留守儿童系列活动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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