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和陈莉走到检票口的时候,看到检票口的栏杆上靠着一个人,见两人走过来,宋谕划掉了消消乐的界面,小声抱怨道:“怎么这么慢?”
易北只当没听见,抬腿就往检票处走。
跳楼机项目刚才死了四个人,大部分玩家都还持着观望态度,易北检完票入场的时候,座位上一个乘客都没有。
当他们落座以后,检票站又出现了几个人影。陈莉撇了撇嘴,说:“北哥,我感觉张斌像是黏上咱们了。”
来的几个人正是张斌一行人,他身后除了之前那个背包男,还跟了两个身材健硕的小伙子。
宋谕左手边还有六七个位置,张斌挨在他旁边坐下,笑呵呵说道:“我给你们找了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这回我们人多力量大,肯定能顺利过关。”
易北转头看了一眼张斌带来的几人,那两个身材健硕的小伙子穿着运动短裤短袖,夸张的肌肉从裤管下露出来,看上去极富力量感。
能被张斌专门挑出来“伴驾”,这几个人身上肯定有一些超越常人的长处。
张斌一行人坐好之后,检票口又一次热闹起来。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的美女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被几个男生簇拥着走了进来。
她的嘴唇涂得红红的,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搭在其中一个男生的手心里,那张精致的脸蛋笑得花枝乱颤。
陈莉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硬了:“她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要是你现在应该很高兴。”易北收回视线,勾起嘴角,“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对手的死亡更能让人兴奋了。”
陈莉抿了抿嘴,紧攥的手指慢慢松开:“是她自作聪明,以为跟着张斌就一定能通关。”
张斌这种人她见的多了,说白了就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如果张斌能活着下跳楼机,凭借杨雪梅那张漂亮的脸蛋,想从张斌嘴里套一两条规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她脖子上偏偏长了个草包脑袋,非要这个时候跟来冒险。
杨雪梅走出检票口,抬起头看见陈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撩起耳边的碎发,附在旁边的男生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于是也偏头看了一眼陈莉,嘴唇边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杨雪梅和几个男生通过检票口后,检票的NPC就面无表情地把“停止检票”的标牌竖了起来。
随即防护栏的侧面被放开了一个口子,几个身穿红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他们脸上挂着嘻嘻哈哈的笑容,但是表情机械而古怪,就像饭店门口的迎宾小人塑像。
随着他们走过来,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腥臭味。
杨雪梅坐得离他们很近,那股血腥的味道一直往鼻子里钻,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尤其是那些一项游乐设施都没有玩过的玩家,此刻都绷紧了下巴,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吐出来。
“这些NPC怎么会这么臭啊?”这是萦绕在他们每个人心头上的疑惑。
一排工作人员嘻嘻哈哈地走到游客的身边,他们伸出手将安全压杆压下来,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压杆是否会弹起,就像真正游乐园里的工作人员一样。
干完这些之后,他们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毫无征兆地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
那几个第一次上项目的玩家瞪大了眼睛,连脚趾都紧张地缩紧,但他们被安全压杆固定,除了手臂和腿,其他地方根本动弹不得。
欣赏了一会玩家僵硬的表情,这些拿着刀的工作人员歪着脑袋,笑嘻嘻地把折叠刀丢给玩家。
那几个新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表情。
张斌在心里骂了一声,没想到这两个体育生看着人高马大,结果竟然是两个怂蛋!
早知道这样,他刚才就该选那个西瓜太郎!
等到所有玩家都有了折叠小刀,这些工作人员转了转脖子,脸上的笑容突然在同一时间消失。
这突然其来的变故又几乎要把这些雏鸟玩家心脏病吓出来,杨雪梅更是当场眼眶通红地咬住下唇,低低抽泣了几声。
如果她能事先知道这个项目这么危险,刚才就不应该一时脑热跟着张斌上来……
红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抬起手臂,他们手拉着手,就像是芭蕾舞曲结束后所有舞者牵着手向观众致谢一样,那些面无表情的脸凑到了玩家面前,声音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祝您游玩愉快,请牢记第一条规则,游玩过程中绝对不允许睡觉哦~”
易北仰视着面前的NPC,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在他的眼里,这些NPC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只要细致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些“人”的骨相和皮相几乎完全不符合。
就像是在一张人皮下藏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那些NPC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便抬起身体,拉着拉手,按照来时的路线又走了下去。
等到这群人完全离开跳楼机的场地,跳楼机上方便传来设备即将发动的倒计时提示音。
宋谕转动手里的折叠小刀,笑了笑:“这是让我们想睡觉就给自己来一刀?”
张斌思索了片刻:“规则里要求玩家听从红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安排,既然他们主动送刀给我们,就说明即使我们受伤也不会违反规则。”
陈莉总觉得这件事里外都透着古怪,于是她偏过头去看易北,然而让她没想到是,易北随手就把折叠刀丢了。
“北哥?”陈莉有些着急,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把刀丢了?规则里可说让咱们听从红色工作服的NPC安排。”
易北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猴子送的东西,拿着晦气。”
“猴子?”陈莉愣了一下,下意识涌起一身鸡皮疙瘩,但因为有规则三在,她不敢像易北一样随便把折叠刀丢了。
小心翼翼地朝左边张斌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又转过头,低声说:“你是说刚才那些NPC都是猴子扮的?”
易北说:“即使不是猴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莉深呼吸了一口,想了想,又转头去看左边的宋谕。
宋谕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乐哉乐哉地拿刀锋在手上比划。
不过陈莉注意到他的刀是侧着压的,即使不小心划到手也不会留下伤口。
跳楼机上的提示音在这时开始变得气促,伴随着一声嗡的巨响,巨大的气流从众人的脚下喷出,紧接着跳楼机两侧的彩灯闪烁,一排座位开始缓慢离地,朝天空加速升去。
*
跳楼机上行的速度非常快,巨大的气流呼啸声中,想要听见旁边人说话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哪怕两个人挨在一起,声音稍小一些就完全听不清楚。
在这种速度下,众人很快就来到了跳楼机的最高点。这里比云层高出了五十米左右,按照规则提示,他们将会在接下来的两分钟内重新回到地面。
兴许是上行的过程太过顺利,几个新人的神情明显都放松了不少。为了能顺利挺过接下来的两分钟,他们早早就把折叠刀打开握在手里,准备一会困意上涌时就给自己来一刀提神。
跳楼机晃动了一下,顶部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提示声,这是跳楼机即将下降的提示。
易北靠在椅背上,双目平视前方,突然开口:“你肺活量有多少?”
陈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回答:“三千多,这学期体检刚测的。”
易北点点头,说:“下降前你吸一口气,尽量在下降过程中憋住。”
陈莉应了一声好,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两分钟的下降过程不可能完全撑住,但快要到地面的时候跳楼机肯定会减速,到那个时候再呼吸就不会有那么大的阻碍了。
跳楼机刺耳的提示声开始加速,嘀嘀嘀嘀嘀嘀的声音让人的心脏也不由跳得快了起来,这是人体应激的生理性反应,也可以算是一种保护机制。
易北通过深呼吸来调整心脏跳动的频率,只有稳定住呼吸,才能将憋气的时间拉到最长。
高空上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很乱,皎洁的月色拂过他的侧脸,静悄悄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垂下了眼皮,漆黑的眸底有不一样的光彩在闪烁。
伴随着头顶的一声长音,他双手抓紧保险压杆的扶手,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胸口慢慢鼓了起来,新鲜的氧气大量涌入肺部,血液载上新鲜的氧气,通过心脏泵出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分和各个细胞中。
跳楼机发出一声巨大的放气声,随即就如同折断双翼的大鸟,飞快地朝地面俯冲而去。
空气撕裂后发出巨大的音爆,让所有人的耳朵都像聋了一般经历了一会短暂的失聪。
而就在失去听觉之前,易北听见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很急促,却又戛然而止,代表着一个生命的凋零。
他的视线很平静地望着天边茭白的明月。生命在这里确实太脆弱了。
哪怕一个鸡蛋也有外壳的保护,而在这里的他们只是失去鳞片的鱼肉。是生或者死,不过是一条规则、一声尖叫就能决定的事情。
人若浮萍,朝不保夕,大抵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猴子扮的哈哈哈……老会想到孙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