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绣看着张茹苍老的面容,知道她心疼的,是曾经的苏锦绣。
可是,那个苏锦绣,已经不在了。
她没办法,代替那个苏锦绣,说没关系。
张茹见苏锦绣没说话,缓缓叹了口气。
“祖母老了,有太多为难。
有太多无奈,今日的事,是祖母没想到的。
往后,不会再有了。”
她从手上退下一个玉镯,想要套进苏锦绣手腕上。
“祖母护不了你一辈子,本以为就是见两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却不想,给你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未免以后再有这样的事,祖母,不能再跟你见面了。
这个玉镯,就当祖母留给你的念想。”
苏锦绣捂着手腕,不肯要。
“祖母,您的心意,锦绣心领了。
但锦绣,不能要!”
说着,她缓缓后退几步,跪在张茹跟前,磕了两个头。
“锦绣,跪谢祖母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希望祖母,福寿年年,身体永康。”
一声声,像是磕在张茹心里,她不由老泪纵横。
看着苏锦绣磕完头,身影渐渐远去。
一声呜咽,消散在暗沉沉的夜色中。
此时,山下的宾客也散了。
林远赶来,只看到张茹坐在凉亭中,呆呆看着山下。
“母亲,锦绣,走了?”
张茹回过神,看了他一眼。
“走了,你有话要与她说?
还是,因为她那张脸。
记起了,往日做父亲的责任?”
林远扶起张茹,苦苦一笑。
“我与锦绣在边关见过面,她对我,很是冷淡。
这些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愧对她。
如今闹成这般,我也没脸见她。
不过是想替她母亲,与她说声道歉。”
张茹有些疲惫,神情不似往日那般强硬。
“道歉倒也不用,锦绣不稀罕这些。
若想锦绣过得好,你就别管她。
已经亏欠了一个锦绣,就,好好对昭昭吧!
宜秀是你的夫人,也是我的外甥女。
这些年,对你心生怨怼。
说起来,也是我们母子有错在先。
往后,咱们,都好好过……”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打消对锦绣的怨恨。
往后锦绣,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林远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送张茹进屋时,他看着苍茫的夜色,心神有些恍惚。
“母亲,你说,当年我若是与杳杳有个孩子。
如今,应该也有锦绣跟昭昭这么大了。”
啪嗒,张茹手中的拐杖应声落地。
“你,你喝多了。
早点,歇息吧!”
那个孩子,已经随着杳杳死在山洞中了。
是个无人知道的秘密,早先看到锦绣恢复容貌。
她不是没怀疑过,可是李招娣那般斩钉截铁。
叫她,也不得不打消这个怀疑。
杳杳跟孩子已经死了,不能让远儿知道。
不然,侯府上下,便再无宁日。
林远听了张茹的话,本是想去看看周宜秀跟林昭昭。
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周宜秀在大骂。
“贱人,都是贱人。
生的一样的脸,干着一样恶心我的事。
一个死了不消停,一个活着不消停。
这么大好的日子,一切努力都毁了。
昭昭,我可怜的昭昭。
都是母亲不好,没能替你铲除那些贱人。
害你今日丢了脸,母亲对不起你。”
林远皱起眉头,心里头那点愧疚消失不见。
大步进门,看着抱着林昭昭哭泣的周宜秀。
“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你为何还放不下心里的怨恨?
若如此,你杀了我。
这样,能消气了吗?
昭昭还只是个孩子,你何必将她拉进这场仇恨?”
周宜秀怨毒的看着林远,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还知道昭昭是你的孩子?
她在外吃了这么多苦,你问过半句吗?
她回来后遭的嘲笑,你知道吗?
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等她今天一鸣惊人。
往后在都城行走,也有底气。
可苏锦绣那贱人倒好,一来,什么都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帮苏锦绣说话。
不就是,因为她像……”
“够了!”
林远咬牙,打断周宜秀的话。
看了看林昭昭,示意她出去。
“你母亲神志不清,你先回去休息。”
林昭昭不敢忤逆林远的意思,只能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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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绣没从正门走,而是从侧门离开了侯府。
此刻,侯府宾客已经都走了。
偌大的侯府,十分冷清。
不过,大街上倒是十分热闹。
走了没几步,就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巷子口。
她认出,那是萧景泽的马车。
倒是有些奇怪,几步上前,敲了敲门。
“王爷,是你吗?”
门应声打开,萧景泽坐在马车里,看着苏锦绣。
“嗯!回去?上车!”
苏锦绣听话的爬上车,坐在萧景泽对面。
“王爷不是来跟老夫人贺寿的?怎么来这么晚?”
马车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烛光打在萧景泽脸上。
映照出,深浅不一的轮廓。
“不是。”
苏锦绣点点头,也没好意思多问。
马车开始行进,外头极为热闹。
车厢里,却分外安静。
“我一直在等你,为何不来?”
萧景泽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冷冰,带了些情绪。
因为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去,所以每天都会在王府等着。
可是,一天一天过去。
人,就是没有来。
所以今天,才过来看看。
苏锦绣一头雾水,歪头看着萧景泽。
“王爷在等我?为何?”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王爷,要去王府了?
有这回事?好像没有吧?
萧景泽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无事,是怕你受欺负。
所以,来这一趟。”
“哦!”
苏锦绣点点头,看了看马车里。
“多谢王爷挂怀……”
此后,两人一路无话。
苏锦绣却觉得,马车里的温度似乎有些低。
马车停在天字第一号的门口,苏锦绣跟萧景泽道了谢。
跳下马车,飞快跑进门。
萧景泽看着那一抹身影,飞奔起来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每次,都是从他眼前飞走。
却从未,飞到他跟前。
直到最后一片衣角都消失不见,他这才关上门。
“回府,将残影叫回来。”
今儿个赶车的是残月,残影被派遣去西北了。
昨儿个才走,残月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这么快就要残影回来。
远在路上的残影,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