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劈啪作响。
景帝没让慕清雨抬头,他只能伏在地上。
良久,才听一声轻笑。
“朕,不知道慕大人到底在外听说了什么。
但朕与皇上,并无龃龉。
若不是皇叔帮忙,朕还坐不上这个皇位。
守不住大盛朝的江山,朕皇叔,只有感激,并无其他的意思。
往后这话,别叫朕再听见。
不然,朕定饶不了你。
好了,你下去吧。”
慕清雨没有起身,却也不惧,语气依旧十分淡然。
“皇上乃是真龙血脉,不管有没有王爷。
盛朝的江山,都只能是皇上的。
此事是沈大人临死前告知下官,下官觉得应该让皇上知晓。
是以,刚从天牢出来就来了皇宫。”
景帝凝神看着慕清雨,似乎来了些心思,扔下手里的奏折。
“既然慕大人如此坚持,那朕,便听听看。
起来吧,看着朕说话。”
慕清雨缓缓抬头,看向景帝。
一字一句,将萧景泽与苏锦绣相识。
到他恢复记忆,后来跟苏锦绣在德城与雍州不期而遇。
桩桩件件,无一遗漏。
“沈大人说,他曾不止一次看见王爷。
与那苏锦绣表现亲密,显然,是对苏锦绣十分不一样。”
景帝听得入神,手指不自觉在桌上扣了扣。
良久,才讥讽一笑。
“那苏锦绣,是侯府抱错的假闺女?
哼,侯府没了她容身之地。
她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勾搭我皇叔?
也亏得我皇叔那会儿不记事,不然,她哪儿还有命?”
不等慕清雨再说什么,他无趣的摆摆手。
“你跟沈玉都想错了,皇叔那般的人。
若真喜欢上什么人,定会小心翼翼。
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人前人后,与她撇清关系。
怎会,千方百计。
让人跟着他到处偶遇?还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叫人看见?
慕大人一番好心,朕心领了。
沈玉死了也好,朕听说,他还找过皇叔?”
慕清雨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是,不过王爷去见了他。
似乎,没问出什么就走了。”
景帝咬了咬牙,冷哼一声。
“算沈玉识趣,他府上那一百多口人,亲近的都处死,无关紧要的,都流放了。
至于慕大人你……”
他的目光,审视着落在慕清雨身上。
“首辅之位一直空悬不定,朝中那些老东西争来争去。
也一直没个定论,朕知道,他们是在等皇叔的意思。
朕想知道,慕大人有没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
慕清雨看着景帝,再次伏下身子。
“下官愿替皇上分忧,万死不辞……”
景帝自然不会这么轻易信任慕清雨,摆摆手,让他先退下了。
“好,朕,就等着看慕大人的诚意!”
从宫里出来,天都快亮了。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难熬。
慕清雨一身白衣,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
四下无人,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景帝虽然年幼,却十分多疑。
天牢肯定有眼线,沈玉的一举一动,早已传到宫中。
他若是不走这一趟,皇上定会对苏锦绣疑心。
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利用皇上的这份疑心,还苏锦绣一份安宁。
全当是还了,当初在婺城时受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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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县,苏桃花发现,沈朗已经几天没来上学了。
她不由有些担心,可又不好找人打听。
整个学堂都怕沈朗那个混不吝,跟他关系好点的。
也就她自己,上完一天的课。
苏桃花有些心生不宁,正准备回去休息。
半道,却听见有人在议论沈朗的事。
“嘿,我看沈朗如今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他那个老子,沈玉。
胆大包天,劫了朝中精铁。
被摄政王查清,还没审问。
就在天牢,畏罪自尽了。
沈府上下被牵连,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往后,都没人碍咱们的眼了。
啧,算他跑得快。
不然,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苏桃花闻言,咬牙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
“你说什么?沈朗,他是沈玉的儿子?
他,他也被抓了?
要流放?去哪儿?”
那人看着苏桃花,没好气抓着她的手腕。
“我哪儿知道?没准,他这会儿已经被处死了。
有本事,你自己去地府问他?
我早就看不惯你这娘娘腔,小白脸了。
以后没沈朗撑腰,看你还怎么嚣张?
哼,沈朗落到这般地步。
都是报应,都是活该。”
说着,扬手就是一拳。
苏桃花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反手就是一脚,踢得人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那人揉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桃花。
“你,你居然敢踢我?”
苏桃花咬牙,居高临下看着他。
“往后再让我听见,你说他半个不好的字,我就揍死你。”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怒气,咋一看还真跟沈朗有些相似。
那人也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被踢疼了,再也不敢吭声。
苏桃花也没空跟他闲扯,跟苏尚文说了声。
回了秋叶婶子的小院,翻找了一遍。
将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数了数。
这些银子,都是她平时省下。
和给人写书信,赚的。
统共,也不到五两银子。
想去打探消息,实在太少了些。
看着外头黑透了的天色,苏桃花咬了咬唇,还是起身出了门。
不管有没有用,总得去试试。
她刚走出院门,就听到沈朗熟悉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瞎跑什么?”
若是忽略他身上带的镣铐和枷锁,光听这话,还以为他没事。
苏桃花看着沈朗这副模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受伤了吗?我,我怎么帮你?”
还好,人没事。
沈朗看着苏桃花又哭了,无奈叹了口气。
“别哭了,我这样,没办法给你擦眼泪。”
也没办法,抱着安慰你。
苏桃花手忙脚乱擦了把眼泪,走上前去。
“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能送送你吗?”
沈朗看了眼不远处看守的卫兵,笑了笑。
“托我那畏罪自尽老子的福,我这个早被赶出家门的逆子不用死。
不过,得流放去西北。
来见你一面,本就是人家卖了我人情。
还让你送,那就太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