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少年帝王端坐龙椅之上,神情严肃的面对一众大臣,“朕近日听闻皇叔受伤,忧心的很,不知皇叔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连印池在朝堂上凛然坐在一把椅子上,全然不把面前的小皇帝当回事,见小皇帝问到,也只是掀了掀眼皮,不仅没行礼,反而还往座椅背上靠了靠,“回皇上,无大碍,府医说好好休养,不日就可康复。”
“朕听说是顾侍郎家的公子将您救了,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朕可要替皇叔好好谢谢顾侍郎的好儿子了。”
“好儿子”三个字被少年帝王说的尤其重,顾易秋两股战战的立在人群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上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差,他们这些小喽啰平时连议论都不敢,哪敢站队。
可顾听唯救了摄政王,这情形立刻就变了。
说的好了,那就是心善顺手救了。
说不好,那就是站队摄政王,一旦摄政王出现什么事,他们家都要跟着遭殃。
“臣谢皇上好意,顾听唯那边臣已经亲自谢过,就不劳皇上费心了。”连印池淡淡回了一句。
“皇叔先别急,朕还有话要说。”连霁允对着连印池笑了笑,在一众大臣眼中,这个笑颇有点挑衅的味道。
“皇叔为了护我汲彧国,至今还未娶王妃,朕忧心此事甚久,而我听闻,顾家公子眉目舒朗,美如冠玉,这摄政王妃之位,他也是配的上的,所以朕有心将顾听唯赐给皇叔,不知皇叔可有意见?”
整个朝堂落针可闻,谁也不知道传闻暴戾的摄政王下一秒会不会当朝宰了这小皇帝。
而目光中心的连印池表情变都没变一下,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本王的事不劳皇上费心。”
语气冰冷,略带警告。
可年少的帝王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不仅没把这件事收回去,反而还直接定了下来。
“皇叔别不好意思,朕已经叫钦天监算过了,八天后是个良辰吉日,朕已经拟了圣旨,皇叔就在那日迎娶顾家嫡子顾听唯为摄政王府正王妃,念在皇叔为汲彧国做出的贡献,成亲那日,举国欢庆,大赦天下,朕要叫这天下都知道朕的皇叔有了王妃,皇叔可莫要再推辞。”
连印池目光冰冷,一时无话。
他越不说话,朝堂上的气氛越冷,甚至有几个大臣因为害怕,直接吓的跪在大堂上。
这一跪就像是突然打开了某种开关,呼啦呼啦瞬间跪下去一片。
“摄政王的终身大事怎能儿戏,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啊!”
要说跪下的这些人有多少是真心想要帮摄政王求情的,连印池不知道,但他知道,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随着别人跪下一起跪的。
而这其中,就有心怀二心的人。
连霁允坐在龙椅上,神情万分不悦,怒喝一声,“都给朕闭嘴。”
朝堂顿时安静下来,大臣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怒火中的天子。
连霁允趁这个时候观察下面人的反应,虽然不一定万分准确,却多少也能看出一些猫腻。
大致扫了一眼,连霁允看了连印池一眼。
连印池收到信息,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听似毫不在意般的开口,“皇上,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既然八日后是个好日子,那就定在那天吧,本王接旨就是。”
就这样,一场阴霾密布的早朝在连印池的一句接旨中宣布结束。
顾易秋神情恍惚的往宫门外走,还十分要面子的硬打起精神应付来“祝贺”的人。
“顾侍郎,恭喜恭喜啊。”
“这一下成了摄政王的岳丈,还请顾侍郎以后多多照顾。”
“还是顾侍郎有福气啊,生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不像我家那不孝子,什么也不是,就会喝酒,别说救人,喝醉不闹事我都知足了。”
“顾侍郎不仅有个嫡子,还有个庶子也厉害着呢,真是太羡慕了。”
“要说贵公子还真是厉害,听外边传,摄政王中了毒,都要不久于世了,今天看来也没什么大事,面色也不错,应该都是贵公子的功劳。”
凑过来的一个接着一个,甚至还有围着一起上的,顾易秋听到最后都不分出哪句是恭维,哪句是讽刺了,只能笑着打哈哈,“呵呵,呵呵。”
——
御书房中,小皇帝借口要和摄政王商量成亲事宜将人留下,一脸疲惫的谈起他在朝堂上观察到的异样。
“皇叔之前调查可有发现严正和洪进有什么不妥之处?”
兵部尚书严正和吏部尚书洪进?
连印池:“他们不对劲?”
如果是兵部和吏部,也难怪连霁允会是这个表情。
一个管兵,一个管人,这两人若是做了什么,朝堂上现在有了多少他们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朝中大臣替你求情的时候,这俩人快速对视了一眼,就那一眼,不明显,但是朕看见了。”
连印池丝毫不怀疑是连霁允看错了眼,“洪进那边我查到一些东西,等差不多了我叫暗卫偷偷送进来。”
“那严正就一点儿马脚没露?什么都没查到?”
“如果他什么都没做我们怎么可能查得到。”
只要做了,他连印池就不可能查不到,但现在他一点儿关于严正的消息都没有,只能说现在出面的只有洪进一个人。
哪怕涉及到兵部,连印池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这些都是先帝遗留下来的问题,在准备扶持自己这个侄子上位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要清洗朝堂的准备。
“轩文,你从明天开始称病不上朝,告诉太医院,别人问起就说得了风寒。”
“我明白。”
连印池一个眼神看过去,给连霁允吓的直接噤了声,噤声后又突然孩子气的小声嘟囔,“朕,是朕。这里明明就我们两个,我不称帝,你不称臣,却偏偏不让朕像以前一样称‘我’,皇叔真是霸道。”
连印池看着眼前的人,不由的想到小时候的连霁允。
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因此比连霁允只年长九岁,连霁允诞生那日,他恰好在宫中,亲眼看着他皇兄抱着刚洗干净的小娃娃晃到他面前。
“小狼,快来看看你新鲜出炉的小侄子,是不是可爱的紧。”先帝抱着连霁允,将自己的喜悦之情分享给连印池,“看看小皇子这茂密的头发,看看他这精神的眉眼,简直跟我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皇兄欢喜,欢喜啊,哈哈哈哈。”
七岁的连印池听着先帝的话,看着他怀中的孩子。
头发稀疏的堪比大漠上的绿植,眉毛……没有,眼睛……没睁开。
“……”
新鲜出炉,皱巴巴的……
太丑了!
先帝抱了会儿孩子,听下人来禀,可以进去看先皇后了,便急忙把孩子交给乳娘,“小狼你随意,朕去看看你皇嫂。”
还没等连印池回话便疾风般钻进内室。
他张了张嘴,又转头看向在乳娘怀中的小娃娃。
乳娘见他看的久,还以为他是喜欢,“九王爷来看看小皇子,这眉眼,多像我们陛下啊。”
连印池小小的脸上皱起大大的眉头。
为什么都说像?
他皇兄仪表堂堂,不说天人之姿也还算看的过去,这个小东西连皮肤都是皱的,除了白一点儿,到底哪里好看了。
“丑。”他给出今晚说的第一个字。
“哇”的一声,刚出生的连霁允就哭了,哭的那叫一个惨,连印池都怕他一个气没喘匀背过去。
乳娘温和的笑笑,抱着小连霁允轻轻地晃,“九王爷还小,可能还不知道,这小孩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你等明天再来看,就能看到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奶团子了。”
小连霁允并没有因为乳娘的摇晃就停下来。
“九王爷,小皇子这是饿了,奴婢先带他下去喂奶了。”
连印池看了一眼哭个不停的连霁允,“嗯”了一声,便让乳娘带下去了。
可能是那句“丑”让两人结下了“梁子”,连霁允从小便喜欢连印池,第一个会叫的人也是连印池。
“凉,凉。”
连印池面无表情,“是郎。”
“凉,哇~哇~”
连印池:“……”
凉就凉吧。
想着以前的奶团子,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已经褪变的风度翩翩的少年帝王,内心宽慰的同时又有些骄傲。
先帝去的早,先皇后心里念着先帝,不久后也郁郁而终,只留下这么一个子嗣,在群狼的目光中如履薄冰的生存。
四周都是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小小的娃放在哪里连印池都不放心,想了一夜,他干脆直接进了宫,带着御前侍卫和自己的兵大刀阔斧的守着连霁允,着人教年幼的小皇帝治国之道,亲自护着他长大。
直到看着他有了自保能力,这才撤了兵,回了自己的王府。
也正是因为那些年他看似大逆不道的做法,才让一些人有机可趁,试图挑拨少年帝王除掉“野心勃勃”的摄政王。
只要没了摄政王,往后再想除掉小皇帝就容易的多。
那些人事情做的很隐蔽,但连印池的摄政王也不是白做了这么多年,为了引出幕后之人,他们干脆将计就计。
“轩文,我不是非要逼你自称‘朕’,是因为有些习惯不能养成,一旦被人发现,就会留下把柄,甚至会说你身为一国之君却惧怕我,懦弱无能,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连印池语重心长,为了连霁允也算是操碎了心。
连霁允也不是不明白连印池的良苦用心,“朕知道了,朕以后一定不会忘,皇叔放心吧。”说完,他又接了一句,“都是要娶王妃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严肃。”
连印池:“……”
想到顾听唯,连印池额角跳了跳。
以后要不还是别让这两个人见面了,这俩人要是凑到一起,估计要闹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