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薨逝的消息在京城引起不大不小的波澜,今夜注定是许多人的难眠夜。
子时已过,尚未沉睡的人被沉厚的钟声惊醒。
丧钟一直响着,数不清敲击了多少下,钟声以皇宫为中心,每隔一段传一次音,一夜之间,传遍整个皇城。
一时间,王侯大臣匆匆往皇宫的方向赶去,穆擎张开双臂,侍女正为其穿衣。
胸中涌动着疯狂,穆擎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穆良珩动手了。
那个男人确如传闻中杀伐果断,直情径行。
京城最繁华的长街上,几十架马车皆往同一个方向驶去。百官行至宫门口,早已有人伫立等候。
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百官按捺下心中惊惧敬畏,垂首跪地,高声齐呼,“臣等参见摄政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良珩垂眸凝视众人,与穆擎的目光交汇,嗓音平淡如水,毫无起伏,“宁王尽心竭诚、深仁厚泽,堪当大任。”
皇帝的丧事自然也交由穆擎操办。去岁大疫,不宜大办,只按规程草草下葬了事。
先皇崩殂之前,属意宁王继位,加上穆良珩的支持,几乎操办完丧事,礼部就开始准备继位大典。
七月初九,穆擎一身烫金衮服,冕冠的旒祝垂下,遮住他深沉的眼瞳。
端坐御殿之上,接受百官朝拜,穆擎心中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今日登基大典,那个男人却不曾出现过,仿佛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穆擎攥紧拳头,眉宇间是深深的忌惮。回想起第一眼见到先皇的死状,饶是见惯生死的他也一瞬间汗出沾背。
难怪先皇想方设法架空那人的权力,谁都不想在睡梦中骇然死去,且以如此悲惨的死法。
经历国丧和新皇登基,这几天白糕糕未再见过穆擎,直到登基第二日,有人来接他入宫。
“入宫?”白糕糕疑惑地看着春果和秋树,春果上前跟他解释,“王爷如今是皇帝了,公子自然也该入宫为妃。”
“入宫为妃还能吃好吃的吗?”
“自然能。”春果哭笑不得,“只要王、陛下喜爱您,天下的珍馐佳肴自然没有您吃不到的。”
“那我们快点入宫为妃吧。”白糕糕一听,眼神忽地亮了起来,牵起春果和秋树的手就要走,又被二人告诫,“公子,咱们得先收拾一下东西,难道陛下从前赏赐的东西您不要了吗?”
“自然要的。”白糕糕一敲脑袋懊恼起来,差点把主人给他的小背包都忘了,得赶紧去拿。
听了春果的建议,白糕糕还换了一身新做的衣裳,主仆三人在太监的带领下就这么入了宫。
“陛下旨意,公子暂居云烟阁。”将人带到,那太监就告退了。
云烟阁地处偏僻,院落也有些小,白糕糕瞅了一圈,笑嘻嘻的,“这里比之前的地方还漂亮呢!好多小花。”
“公子……”秋树难掩担忧,这里一看就是不受宠的妃子被发落的地方,从皇帝的养心殿到此处,少说也得两刻钟,皇帝又怎么会来呢。
皇帝根本没有封他们公子为妃的打算,秋树心里蓦地冒出这个念头,回头去看春果,春果却面露严肃。
“怎么了?”秋树低声问。
“我们被监视了。”春果拧着眉头,外头少说有一二十的侍卫,暗处同样藏有暗卫。
“先收拾吧。”他道。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他们这辈子和白糕糕是一体的,只要皇帝没有要白糕糕命的想法,他们就能安稳度日。
白糕糕不曾察觉暗潮涌动的危险,跑去抓蝴蝶了。
院子常年无人居住虽能看出刚打扫过,却透着一股霉气,春果他们将被褥之类的都拿出来晒着,桌椅板凳也重新洗了一遍,白糕糕抓完蝴蝶跑了过来,神情恹恹,“王爷在哪里呀?”他想主人了。
“公子,现在该称呼陛下了。”春果纠正他,“陛下登基不久,估计正忙,想来忙过这一阵会来看公子的。”
“好吧。”白糕糕不懂,多忙才会好几天都不来看他啊。
本以为很久才能见到皇帝,傍晚却有太监来告知,今晚皇帝就会来。
白糕糕找出新做的衣裳,全都抱出来摆在床上,“春果秋树,你们说我晚上穿哪件呢?”
主人来找他应该是为了封妃的事吧,他得穿得漂漂亮亮的。
“公子人长得好,穿哪件也好。”秋树笑道,“只要不是艳丽的颜色就可以。”
苦恼地托着脸颊,白糕糕选不出来,春果从中挑了件最朴素的,“这件吧,先皇驾崩不久,越朴素越好。”
“那听春果的。”白糕糕点头。
早早换好衣裳,白糕糕眼巴巴守着门口等穆擎来,守到天黑,吃完晚膳,在他们以为穆擎不会来的时候,男人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外。
白糕糕跑过去抱住男人的腰,仰着脸看他,“陛下!你终于来了。”
将人扯开,穆擎掩下复杂神情,“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这里很漂亮,还有蝴蝶呢!”跟着穆擎进了屋子,院外春果和秋树二人却被人带走了,白糕糕转个圈让穆擎看,“我新做的衣裳好看吗?”
素色的长衫与少年极为贴合,一掌宽的腰封紧紧勾勒出少年纤细美好的腰身,穆擎一眨不眨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好看。”
“嘿嘿。”转了圈又贴在穆擎身边,“陛下这几天都忙什么呀,累不累?”他看到穆擎眼底的青黑,显然是熬夜带来的,神情似有些憔悴,忙把手放在了穆擎手上。
灵力通过二人双手传递到穆擎身体里,白糕糕有些愧疚。
主人不来找他,他应该去找主人的,没有他的安慰主人肯定又睡不着了。
“累。”穆擎垂下眼睑看着白糕糕细白的手指,忽而回握住,慢慢的,竟有些睡意。
他已经两天两夜未合眼了,香囊被他放在了王府里,一时忙的难以抽身回府去取,加上头痛,穆擎几乎处在暴怒的边缘。
白糕糕伸手摸摸穆擎的头发,指着不远处的床,“那我们睡觉吧。”
他猜测白糕糕所说的睡觉只是单纯的和衣而眠,可这几日内心的纠结让他升起其他的心思。
白楠瑾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届时白糕糕不能留在宫里,或者说不能以白糕糕的身份留在宫里,具体如何他还未做出决定。
“糕糕,如果……”
“嗯?”白糕糕歪头看他,总觉得他今天表情不对,“陛下今天是不开心吗?”
“没有。”穆擎实在难以开口,他卑劣的想让白糕糕自己做决定。
“如果朕让你离开……”
“我不要!”白糕糕猛地抱住他,眼里氤氲起水汽,语气小心翼翼的,“是糕糕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赶糕糕走?”
“不是。”既然不想走,那只能用另一种方法了,“那糕糕介意换个身份吗?”
“什么身份?”
“今日有人送了朕几个宠侍,糕糕愿意扮作其中一人吗?”
“这样你就不会赶我走了吗?”白糕糕揪着男人的衣袖,穆擎颔首,“对。”
“那好吧。”他不想离开主人身边。
穆擎悄无声息将白糕糕带离云烟阁,带到了一个更大的院子里。
“先委屈糕糕和他们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穆擎找人给白糕糕轻微易了容,又嘱咐白糕糕日常行事需得谨慎,不可暴露身份。
在“暴露了身份就会被赶出主人身边”的威胁下,白糕糕连连答应。
新的院子里住了好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白糕糕与其中一人打招呼,那人不理他,他只好回自己的房间。
春果和秋树都不在,白糕糕一时茫然又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揉了揉肚子,咕噜咕噜的声响越来越大,白糕糕叹了口气,拿出萝卜啃着。
深夜,白糕糕被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吵醒,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原是有人不见了。
躺下睡不着,白糕糕干脆起身探头探脑往外看,门外几个小太监聚在一起。
“听说是陛下以前在王府的侧君不见了?难不成逃了。”
“谁知道呢,不过谁会逃啊,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怕是被人掳走的可能性大一点。”
“今儿个刚进宫的时候我瞅了一眼,长得实在好看,怕是担心他挡了某些人的路,所以才被……”
言尽于此,懂得都懂。几人了然地摇摇头,嗟叹几声分开忙各自的事情去了,白糕糕后知后觉听出这几人似乎是在谈论他。
疑惑地挠挠头,白糕糕不知道穆擎究竟打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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