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刚吃完糖藕正漱口,听门外仆从通传呼云延来了,忙让人进来,又对身边丫鬟吩咐:“去热碗山羊奶,再端上一盘杏仁米糕。”
丫鬟应下。
呼云延掀帘进来给老太太请安跪在地上:“祖母安好?”
老太太叹息一声先让人起来才说:“我可一点都不好啊,怕是没几年的光景。”
呼云延还未落座听人这么说忙对帘外的康继生说:“怎么老太太身子不舒爽,没一人跟我说,将军府白养你们了。”
说得是康继生,却吓得帘外的仆从丫鬟跪了一地,老太太说:“你吓唬他们做什么。”对帘外说:“都起来先下去吧。”
呼云延笑说:“我这不是关心祖母身体,要真是如此,赶明我找皇上说说,借太医院陆通判一用,给您老人家断断脉,开些补方。”
老太太摆手:“别弄那些虚的,”前倾身子坐好又说:“我且问问你,令玉那丫头你是真瞧不上还是怎么,回来这么久了,没见你们单独说过话,我见你整日不是去宫里就是去兵队,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婚事?”
呼云延嗐一声正要开口,被老太太抢先:“你甭拿什么边关清苦,要是去了不得让人在家活守寡的话搪塞我,这些话我不爱听,也知道并非你实话,你说给外人听打打趣,说给我听,这是在瞒你祖宗。”
“祖母,”呼云延闻言忙跪地,“孙儿不敢。”
老太太也不急于让人起身,说:“过几日会送来幽都世家大族姑娘的画像,你跟我一起看看,要是有相中的,就留下。”怕不满意又说:“实在不行,找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过来先照顾你,等一年半载你两情投意合再扶正也行啊。”
呼云延跪地不起,磕头三下,说:“祖母——”
还要再说,老太太冷哼一声:“就先这么决定了,等些日子画像送来再说,你退下吧,我乏了睡会儿。”
呼云延只能说是,出门遇上端糕点的丫鬟明桂,给人递眼色,明桂福身,伺候老太太睡下又出来,呼云延在旁院树下等人,见明桂来,直言:“这几日谁来拜会过老太太?”
明桂行礼后答:“除了寻常问安的人,二太太这段时间常来,陪老太太下下棋,说些体己话,大太太说自己身子不适,有些时间没来了。”
呼云延摆手:“捡重点说。”
明桂脸色微变,侯爷对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仆从一向很好,从不疾言厉色,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思索片刻,才说:“二太太说自己有个外甥女,年方二八,大家闺秀出身,琴棋书画样样都通,样貌也极好。”不再多言。
呼云延非嫡系,明桂口里的大太太是嫡母,二太太是自己小叔的妻子,其父亲在吏部下司任职,专断官员考核,吏部尚书又是太后的人,这勾勾绕绕的关系在呼云延眼里就是太后有意拉拢自己,往身边填人。
想清楚这点呼云延让明桂离开,转身去西街那处偏僻宅院。
萧瑾轶来时天已黑,院里没灯笼,今晚无月亮,整个宅院只有房内呼云延和站在院中的自己,阒静无声,他虽不知所为何事,却早早将那玉|根戴上,左不过又是那些。
推门见呼云延站在窗边沉思,不去打扰寻个位置坐下,刚挨红木椅轻嘶一声,无论戴多久,该疼还是疼。
呼云延转身也不去点蜡烛:“前几日太子给我送来几个伶人,各个皮肉细嫩,身段苗条,掐着嗓子说话,好听的张口就说。”
停顿片刻不见萧瑾轶回,又说:“这几日太后鼓动身边的女眷在我祖母面前催我婚事,想将人安排在我身边。”
萧瑾轶只嗯一声,说:“看来太后和太子按捺不住想要拉拢你。走一个敬北王,来一个太后,大将军炙手可热,人人都想巴上。”
呼云延可不想听这些,坐下说:“就这?”
“还想听什么?”萧瑾轶起身去寻火折子,欲点燃桌上的蜡烛,刚转身被呼云延握住手腕,对他说:“今日白天,祖母喊我去她房中,说要将幽都各氏族女子画像送来,让我挑选个可心人。”
萧瑾轶本想挣脱开呼云延,发觉此人力气远在自己之上,放弃挣扎,说:“你是大将军,呼云侯府现在的当家人,早些娶亲繁衍子嗣,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安道县主的想法没有错。”
呼云延闻声勾唇一笑却非善意,将人背对着抵在书柜上,从后捏住萧瑾轶的下巴,说:“我还想着你多少会安抚我会儿,说些交心话,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场面话,这些话换个人都会说。”
萧瑾轶说:“你指望我也捏着嗓子跟你说些好听的话吗,”没等回答,“我又不是那些供人消遣随意买送的伶人,讨欢索取这样的事,我做不来。”
呼云延轻嗤一声:“你之前做的不是挺好的吗。”伸手解开腰带,被萧瑾轶按住手臂,对他说:“上次在盐仓的事我还记得。”
呼云延接话:“怎么,还没消气吗,这都过去半个月了。”没听人回,也不顾什么,一手反剪捏住萧瑾轶手腕,另只解腰带,正欲登堂入室,见内嵌玉|根止住,忽的笑出声,“你确实不如那些伶人会说话,但是我更喜欢你这样的,有事就做,听话又省心。”
萧瑾轶见人松手转身迎上人眸子,说:“我不省心,也不是你豢养在笼中的八哥,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是觉得我不能使你舒坦,大可去找让你舒心的人。”
“怎么不舒坦啊,”呼云延心情大好,抱着人背贴书柜,抬头看人神情,“你这么乖,又招人稀罕,我疼你都来不及,找别人做什么,”轻笑,“那几个伶人加起来都不及你半分样貌,我这是由俭入奢,再难吃些糙货。”
萧瑾轶狠狠咬住下唇,还是泄出些声音,呼云延伸手探进他嘴唇,说:“你又不是要咬舌自尽,这么作践自己做什么。”
“我没有。”
“还挺倔的,”呼云延欢喜,温顺的家马骑上忒没意思,还是自己捕的野马在家亲自驯养调|教骑着舒服,他一向如此,“你嘴上说的尽是不好听的话,身体倒是实诚,还没见我就知道我要做什么,既然如此,还不如遵从本心,快活潇洒。”
萧瑾轶反驳:“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何必自欺欺人。”
呼云延哼出一口气:“但凡你乖顺些,我会这么对你?”
该做的不该做的呼云延都为萧瑾轶做了,以至于萧瑾轶现在不知是何滋味,从前尝出来的是苦,现在虽好些,却也没甜到哪去,糜骨之壤里的欲望之花,终究还是要与泥泞打交道。
事后呼云延递来一粒丹药,萧瑾轶别过脸,说:“我没病,吃什么药。”
“对你身子好,”呼云延耐着性子,“你不是常说自己冬天混身冰冷,地龙都没法使你身子暖和吗,这药是我专门找人给你做的,保准吃了身上热乎,哪哪都舒畅。”
萧瑾轶半信半疑,本不想吞下,可药到嘴边不得不咽,不甜也不苦,尝不出味道。
呼云延见人温顺,轻咬他肩膀说:“你若是个王公大臣养在家里的小姐姑娘,哪怕与他人订有婚约,我也找人拆了这对鸳鸯,风风光光迎娶你进门。”
萧瑾轶不留情面:“可我不是——”
呼云延松口埋在人脖颈处,缓缓吹气:“不是又能如何,只要我呼云延喜欢,管他是谁的。”
萧瑾轶退至榻边发现无处可退,伸手抹掉脖子上的水雾,说:“你我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也长不了,你要是还想做你呼云家的将军,尽可与我渐行渐远,早些分离,免得因我阻你前途。”
“笑话,”呼云延据理力争,“日后你坐上高位,还有谁能阻我前途,”又说:“如今我做的是呼云家的将军,日后我做的可是大梁皇上的枕边人,人人都想爬到你身边让你瞧见,享受人间富贵,只有我想爬上你的床,夜夜欢歌,享旁人不能想,做他人不可及。”
萧瑾轶不再说话,早知书中男主非善类,岂知是这样叛道离经的登|徒子,胆子大的非常人所能比,日后那位书中的傀儡皇上莫非还真是自己,不行,不能这样。
呼云延收住性子,缓会儿又说:“皇上保不齐哪天崩了,现在太后只需蛰伏在暗处,将太子保下,日后便可高枕无忧。”
“所以我们得从太后这里下手,”萧瑾轶回神开始说正事,“辰妃疯了,口出狂言,在宫中胡乱攀咬人,太后下旨将人打入冷宫,又让人毒哑她的嘴,但还是漏出一个人的名字。”
“谁?”
“梅嫔谢双楠。”
呼云延念道两遍:“谢家早搬离幽都去了常宁,连幽都的宅院都卖了,人人都说说是谢家因朝堂宫殿没人渐渐败落不得不离开幽都,今天经你这么一说,看来还有别的缘由。”
“常宁?”萧瑾轶暗暗思索,这个地方似乎在哪听说过。
呼云延抱住人按在肩膀处,又轻拍后背,像哄小孩一般压低声音:“私盐的事我查得差不多了,只等一个时机。”
萧瑾轶收回万千思绪:“郭昌之保不住也算了。”
呼云延拍背的手停在半空中:“你心里不就想着郭埝能保住就好,其他人都无所谓,”停顿,“我现在告诉你,你要是跟郭埝走的太近,让我哪天瞧不顺眼了,户部他也别想待了,跟他爹一起走吧。”
萧瑾轶不语,呼云延又说:“换谁不是换,可心人这么多,少一个郭埝又有何妨?”
“用久了,难换,”萧瑾轶看眼呼云延,盯着人下巴说:“就像你我,不也是这样吗?”
“这个时候知道提我了,”呼云延手落下不重不清拍在萧瑾轶后背上,“知道了,不说这事了,哪天我去查查谢家人,朝中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老人不多了,能打听到的不会太多。”
萧瑾轶轻嗯一声,忽的想起常宁为何这般熟悉:“那批柑橘先从常宁走陆运到徐州,我一直在想,私盐的盐仓在常宁还是徐州,今天听到谢家人特意搬出幽都去常宁,心下才觉得该是常宁啊。”
呼云延一怔:“你的意思是谢家如今为太后张罗私盐的事?”
“保不齐就是的。”
“那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