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迟凌霄起身驱马来到随庆王府,叩门问管家:“五殿下可醒了?”
不等管家回答,一旁迟令玉打着哈欠说:“你以为是在青海练兵啊,谁会起来这么早。”
“我啊,”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隋文满脸笑意凑近问管家,“哥哥起来了吗?”
梁帝膝下只有隋文一个女儿,恩宠满朝皆知,迟家姐弟虽在青海多年,也知道这位公主,闻声纷纷行礼,说:“臣参见公主。”
隋文笑说:“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你们是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我今天还指望你们带我骑马呢。”
迟凌霄不受拘束惯了,闻言笑嘻嘻地说:“臣也不喜欢这些礼数,在青海洒欢惯了,”又问:“公主今日也与我们去城郊策马?”
隋文撇嘴:“怎么了,不许吗?”
迟凌霄忙说:“那真是臣的荣幸啊,臣会带着公主踏遍城郊,看看野外有什么好东西。”
隋文拍手笑说:“好啊好啊。”
迟令玉比迟凌霄年长两岁,知道里面的深浅,怕迟凌霄闯祸,引开说:“公主,我们还是先进去等五殿下吧。”
萧瑾轶换上素色练服,脚蹬鹿皮缩口靴,见迟家姐弟和隋文来,起身说:“我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四人一同出府,行至西门口,恰逢门关开始检验通行证,呼云延在旁随意与门关小吏交谈,见四人来,笑着轻拍小吏肩膀:“你且在这再熬两年,练好看家本事,这样才好去军队历练,去了军队就在我身边。”
小吏忙哈腰说:“将军抬举了。”
五人一同驱马去城郊踏青,别人都是找几个空旷地坐在那闲谈看孩童放纸鸢,他们几人却往偏僻嶙峋地方走,专挑没人去的地方。
迟凌霄在前骑马,众人见他忽的止住马匹翻身下来,俯身取过背后的弓箭,拉弓定睛一射,远处一个物什跳出来挣扎两下死去。
隋文欢喜地跟上去,见是只兔子,喜悦减去一半,惋惜地蹲下身轻抚兔子眼睛,说:“你啊你,怎么来这种地方,被人射中死在这里,怎么回去找你阿娘?”
迟令玉上前说:“公主喜欢兔子?”见隋文点头,又说:“去年我从青海回来带回几只兔子,今年回来生了一窝,都是家兔,比野生的性格温顺,公主若想要,我差人送去。”
隋文喜笑颜开拉住迟令玉说:“那可太好了,玉姐姐不知道我整日在宫内有多没趣,干什么淮绪都不许。”
迟令玉迟疑:“淮绪?”
萧瑾轶解释:“是照顾她的宫人,两人感情很好。”
迟令玉在青海很少听人说宫里那些事,此时闻言暗暗纳闷,怎么这位淮绪跟公主奶妈一样,听着也不像女的。
迟凌霄打一圈才回来捡东西,早蹿得没人影,其余四人在后跟着。迟令玉生性洒脱不羁,与幽都世家大族姑娘很不同,隋文没见过这样的姐姐,一时间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迟令玉给隋文讲青海那些好玩事,隋文紧随人问个不停,一时间落下萧瑾轶和呼云延在身后。
呼云延看着没人与萧瑾轶说:“邹明轩那件事还真有些蹊跷。”
萧瑾轶低声问:“怎么,难不成真是林家留下的孩子?”
“那倒不是,”呼云延说,“按理说圣上身子状况陆通判不会乱说,他是个谨慎又谨慎的人,即便邹明轩是他的学徒,怕也只是让人抓药熬汤,不会明说圣上身体这事。”
停顿又说:“但邹明轩所说并非不真不实,相反还有七八分可信,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幽都内宫圣上的势力在减退,控制不住消息外溢,与之而来的这股势力也并非太后的。”
萧瑾轶沉思会儿说:“上次正乾殿的事也是,秦云岭是太后身边的人?”
呼云延说:“秦云岭这人不好说,看似效尊圣上,掌管整个皇宫安危,但私下跟太后敬北王都有往来,属于来者不拒,一时还摸不准。”
两人边走边说,呼云延是习武之人,时刻注意身边异动,察觉不对,忙抱住萧瑾轶退后三步,紧接着三把利刃同时甩出,刷刷刷落在两人刚刚站的位置。
呼云延脸色阴沉对着丛林喊:“什么混账玩意儿,刚在这撒野?”
丛林静默无声,萧瑾轶想到什么忙说:“糟糕,隋文那边——”
话音刚落,见丛林处迟凌霄跳出,手抓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笑着说:“你们快看——”没说完,翻身扔下兔子拔出腰间长剑劈断迎面而来的利箭,说:“搞偷袭?非君子所为。”又对呼云延说:“这里有我,殿下和将军先走。”
没等人招呼,呼云延早奔出几步拉远距离,对身后的迟凌霄说:“西门口客栈见。”
早被抛下还在迷糊的迟凌霄:“......”但见呼云延抱着萧瑾轶快步离去,轻啧一声,暗想幽都照顾主子的方式都这么特别?
迟令玉受了点伤但不碍事,隋文被揽在怀中,死死拽住迟令玉的衣服,轻唤:“玉姐姐。”一点也不害怕。
“没事的,”迟令玉含笑说,“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再睁开。”挥刀砍断射来的利箭,箭乱如麻,看来是冲着隋文公主来的。
隋文若死在这里,所有人都难辞其咎,谁也不知道梁帝会杀多少人。
正想着,腾空落下一女子,二话不说挥剑阻箭,对迟令玉说:“迟姑娘带着公主殿下去那边躲躲。”
来者难辨敌友,但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安置好隋文是关键,迟令玉快步离开,带着隋文躲在一处破庙里。
隋文扶着迟令玉进庙,扫掉破败蒲座上的尘土,对迟令玉说:“玉姐姐先坐会儿。”
说着要离开,被迟令玉一把拉住,问:“公主要去哪里?”
“哥哥还在外面,我不放心他,想——”
迟令玉喘出几口气,说:“别去,五殿下身边还有大将军,比我们这里形势好太多,你随意出去......”
隋文没动身,说:“我没想出去,我知道哥哥身边有人,我只是想在这等他,怕他不知道,想着要不要做个记号什么的。”
“......”
是迟令玉多虑了,此时庙里只有两人,她才发觉这位公主殿下心智早熟,忽想起那些事,隋文早年丧母,曾经在冷宫里待过一段时间,受过的委屈不比任何人少。
隋文站定看着破窗外的天空,察觉不对后扶起迟令玉,说:“玉姐姐,我们躲去菩萨后面。”
两人刚落定,不消一会儿乌压压地人群进来,身上满是伤痕,互相扯布条捆住伤口,每个人都屏气凝神,根本不敢说话。
然而还是没躲过,屋外脚步声橐橐,另群人带刀冲入庙内,不由分说对着庙中人乱砍,满是嚎叫声。
迟令玉虽是迟家人,但太平盛世久了没上过战场,少见死人,此时听外面传来杀戮声,不禁蹙眉,也分不出好坏。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下来,只听得一人喊:“主子,除了三人身首异处,其余都留了活口。”
另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回去审问。”又说:“搜寻四周,务必要把公主和迟家姑娘带回来。”
“是。”
隋文闻声忙扶迟令玉出来,喊道:“大将军,我哥哥呢?”
来者正是呼云延,呼云延见迟令玉和隋文相安无事,心底石头落地,说:“你哥哥受了些惊吓,在马车上。”
隋文掀帘见车内萧瑾轶脸色惨白,闭眼扶着脑袋靠在一侧,额头上出层薄汗,忙上前轻唤:“哥哥,”随后掏出帕子给人擦脸,说:“哪里不舒服,我们快回宫找太医给你瞧瞧。”
萧瑾轶睁开双眼,在见到隋文的那一刻握住人手,安抚说:“我没事,”仔细看隋文各处,隋文见状忙说:“我没受伤,但玉姐姐手臂被利箭划破,流了血。”
“我们回去找郎中给她看看,”萧瑾轶掀帘对车外呼云延说:“让迟家姑娘上来,跟我们一同回府。”
呼云延应声,迟令玉也不推辞直接上车,挨着两人坐下回府。
途中隋文问:“那迟家哥哥怎么办?”
迟令玉说:“他啊,公主不用担心,等玩够了就会回来,没人能让他吃亏,今天这些刺客遇上他怕是有够受的。”
隋文紧绷的身子稍稍松懈,说:“那就好。”
萧瑾轶轻抚人脑袋:“隋文是长大了,什么事都知道。”
“是啊,”隋文笑着说,“我还知道一件事,是关于新入宫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