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信函,江砚舟眼里透着满意二字,将信件烧毁,拿上包袱,“走。”
姜愿连忙拿着剑和自己的包袱跟了上去。
下楼后江砚舟让伙计将房中所有遗留的东西全部销毁,不管谁问,江砚舟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而且还让掌柜将窗户的位置改掉,抹除一切有关的痕迹。
骑马走了半月至西北交界,此处居高,放眼望去便是西洲,不过这若是要到达战场还需绕过西北与西连接的莲蓬山,少说也得个把月时间。还真就是天差地别,西州之外烽烟四起,兵戎相见,垅城之内惠风和畅,安适如常。
“公子,一直右行便能到达西洲,这莲蓬山有匪寇,若是要去可得绕行才是。”战场硝烟,两军厮杀,看着还真是让人不由得感慨。
江砚舟摇头,“此处看着西洲不过寥寥几千里,还真是如同蚂蚁一般,却又遥不可及。”
掉转马头,“去莲蓬山”。
此山其妙,一面西洲,一面接壤垅城,将垅城圈在保护圈中,另外一面靠着摩邺一角,形成天然的屏障,若摩邺想要攻打中晋,必须先破西洲绕莲蓬山突进。
而西洲恰好利用莲蓬山穿梭的河流形成四周护城河成就优势,成了易守难攻的城池。
山中寻找一圈,抬头瞧见一处木房子,江砚舟露出笑意,“找到了。”
上山的路并不平坦,马根本无法前行,只能徒步而山。上山的路很奇怪,很多路石都是松动的,还有苔藓,该是长久没人走过,若是这人一直来往,不该是如此。
到了屋前,姜愿还感叹这还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一眼便能瞧见这谷底风光,只要人一入山,就能看见,还真是一个绝佳监视的地方。
这话一出姜愿自己都惊讶了,监视?所以从进入山中,二人就在别人的监视范围之中?
姜愿拉住了江砚舟的手,“公子,这地儿必然不安全,我们赶紧离开。”
江砚舟拍了拍姜愿的手背,“既来之则安之,顺势而为便是。”
江砚舟叩门三次,里面才传来了温和敦厚的声音,声音有远到近,从听到声音到有人开门足足花费了半刻钟的时间。这一个小木屋就这么大的地方,却要这么许久时间,怎么会不让人怀疑呢?
开门的是个杵拐的老太太,弯腰驼背,身高不足五尺,约莫四尺半的样子,披发盖住了半边脸,看着十分慈祥。这天又没黑,手里却提着花灯笼,难免让人怀疑。
抬头看着江砚舟和姜愿二人,“二位公子如何来了这里?可是有何要事?”
江砚舟微微低头表示礼仪,“老人家见谅,我兄弟二人误入这山中,寻了半天也未见歇处,幸得见了这山间小屋,便来碰碰运气,希望老人家收留一晚。”
提灯老太太将门打开,“这山中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再过去便是战场,很少人来。若不是我老伴瘫在床上动不得,我又行不动不便,也不至于在这山中等死。”
提灯老太太颤抖着手握紧拐杖,转身的功夫便约莫用了好片刻钟时间,“跟我进屋吧!若是夜幕来了,这外边寒气重。”
提灯老太太走上一步,以正常人的速度起码能走上五六步,等到老太太走到院落中央,江砚舟和姜愿才踏进门。
提灯老太太慢慢悠悠的转过头来,“麻烦你们把门关一下,免得晚上那些野耗子又跑进去偷东西。”
姜愿转身关门,江砚舟却察觉到屋子四周都布有铁网。还撒了不少雄黄之类的药,一个行走都不方便的老太太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些呢?
跟在提灯老太太的身后,江砚舟上前扶着,闲话家常唠嗑,“老人家您住在此处多久了?我们如何称呼您呢?”
提灯老太太顿了顿脚步看向江砚舟,“老婆子姓朱,单字一个砂,你不嫌弃就叫一声朱婆婆。”
继续前行,江砚舟带着笑意开口:“老人家你慢点,这台阶不好走。”
“谢谢你小伙子,这路我习惯了,不碍事的。”朱砂开口言说,虽说脚步缓慢,却又没有年迈老人走路的吃力感。
由于是山腰的缘故,每个房间都需要上几个石阶才能到达,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不住院落的房间,却住在上行的第三间房,还真的是让人意想不到。
带着江砚舟和姜愿到最上面的房间,朱砂步履蹒跚的下石阶,每一步都要花费许多时间,比上石阶还要困难。
“如此老态龙钟的老人,住在这山腰,如何为生呢?”江砚舟视线从朱砂背影挪开,转身进入房间。
姜愿正要开口说话,江砚舟却摇头给了个手势,示意隔墙有耳,小心为上。
姜愿眼光四方,凑近江砚舟,轻声细语:“公子,这该不是什么山匪的眼睛吧!”
江砚舟点头,“这是莲蓬山,音位轩查实这一带的土匪流寇都混杂在此山之中,我这次来便是和他们做交易的,站在他们的眼睛里,才能走入他们的心脏。”
姜愿的担心全都写在脸上,“公子,这土匪流寇最是凶残,我们何须跟他们打交道?”
“凶残不过是他们的表象,比起那些达官显贵来说,他们可是最看重情谊的,日后音位轩的商队总是要路过他们的盘口,跟他们交上朋友,这日后路更好走。更何况这一带的头目可不简单,另有身份,或许能帮我们大忙。”江砚舟起身将包袱放在床榻上,回身却发现门外有人影。
江砚舟做出噤声的手势,故意放大音量说些有的没的,缓慢靠近门口,一下子将门打开。
朱砂一个踉跄,面目尴尬,做出一副刚刚到的样子,“我这老太婆行动慢,正要敲门来着,你们自己开了。”
江砚舟挤出一丝看破不说破的笑意,扶住朱砂的胳膊,“老人家找我二人可是有何事?”
朱砂指了一下自己的屋子,“我热了一些粥,想着你们赶路也累,喊你们一起吃点,填填肚子。”
“劳烦老人家了。”江砚舟并没拒绝,扶着朱砂下去,一起到了朱砂住的屋子。
一个老头一动不动的瘫在床榻上,双脚还露在外面,朱砂却一点也不着急,完全像是没注意到一样。
明明方才上去的时候这老头还被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一会儿功夫,被子就上移了三寸左右,很有意思。
朱砂放下拐杖,扶着腿缓慢坐下,全然就是行动不便的样子,拿着勺挖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的往回收。
姜愿看了江砚舟一眼,得到江砚舟一个点头,站起身从朱砂手中接过勺子,“老人家,我来吧!”
一人一碗粥端在手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想要喝的意思,朱砂将粥碗放下,“小伙子你们快吃,别那么客气,我这儿也没什么吃的,别嫌弃。”
江砚舟将粥碗放下,“还是等凉一下再喝。”站起身走到朱砂后面,这米缸是满的,应该是刚刚添过米不久。
家中无壮丁的情况下,又是谁帮着两个老人扛着米上山呢?这整个莲蓬山中,江砚舟可未见到一处村镇。
随手摸了一下桌面,一尘不染,抬头看房梁,不见任何蛛网,又是谁为两个老人打扫的呢?
江砚舟带着一丝笑意的坐下来,“老人家,你们的孩子呢?为何就您二老在这住着?”
朱砂叹息摇头,“我们两口子原来是有两个儿子的,在这山中打猎为生,便是他们将家安置在此处,可这边境战事一起,我那两个儿子便被抓到了战场上,不知道是生是死,两年了,一点音信都未有。”
江砚舟看向床榻上的老头子,这被子已经悄然下移到了脚踝,“那大爷是如何成了这幅样子的?可有医治?”
朱砂带着生气的神色,拍拍大腿,满脸悔恨,“还不是我那两个儿子,他们被抓走后,我们这生活便艰难的很,老头子去山下买米,闪了腰,又为了让我吃上一口肉,去狩猎,这不从山上摔了下来,就成这样了。我一个老婆子我有背不动,去请大夫,我这又不便行走,随意找了些草药,这才保住了老头子的命。”
“我这也略微会些医术,若不然我给大爷看看,说不准还能有救。”
江砚舟这话一出,姜愿突然一惊眼神都瞪大了,自己公子什么时候还会医术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朱砂一愣,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老头子,连忙规避眼神,低头露出一脸无奈,摇头叹气,“是我家老头命不好,就算公子会医术,可我这老婆子也未有积蓄给他治啊!算了吧!反正我们老两口也活不了几年,等死吧!”
江砚舟转眼看着姜愿,眼神给到姜愿手中的粥碗,“这怎么不喝了,端半天了,不累吗?”
随即转头将自己的那碗粥断了起来,放在鼻前闻了一下,“这粥闻着还挺香。”
朱砂立马挤出了一丝笑意,端起自己的粥碗,“那你们多喝一些,别浪费了。”
江砚舟看了一眼锅中,“不过老人家你自个儿一个人煮这么一大锅,何时能吃的完啊!”
朱砂显然有些尴尬,乐呵呵的露出笑容,“我这老婆子行动不便,每次就煮十来天的,反正这季节也不会坏。”
姜愿举起碗,“老人家,那我就不客气了。”碗快到嘴边时,姜愿却突然一个激灵,“什么人?”顺势将碗丢在了地上。
站起来却看见外面一只猫经过,连忙露出尴尬的笑意揖礼道歉:“对不住了老人家,我还以为这来了歹人,将老人家的心意给浪费了。”
蹲下身子拿出方巾,“我这就收拾了。”
朱砂立马伸手阻止,“不必了,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就是了,你们快些吃了回去歇着吧!”拿过自己的拐杖,艰难的站起来,打开柜子又重新拿了一个碗出来递给姜愿。
姜愿重新打了一碗粥,瞧着朱砂喝了一口,却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询问了一句:“老人家你这儿有盐否?我这口味重一点。”
“有”
趁着老太太拿盐的功夫,二人迅速将粥倒回了锅中。还故意埋怨了姜愿一句,“挑剔啥?又不是在家。”
等朱砂回身,江砚舟立马做出刚喝完粥的样子,拿着袖子插嘴。
将碗放下,拍打姜愿胳膊,“要什么盐,你这不是吃挺好的。”
江砚舟站起身来,“老人家这粥也喝了,我们便不打扰您了,您早些歇着,我们回屋去了。”
拉着姜愿离开屋子,小声耳语一句:“今晚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