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夜,泽兰身子没有大碍,两人便决定再次入山。
安与本来不赞同,奈何泽兰不听劝,他只好陪同她再次进山。
再次来到半山腰,泽兰忍不住想找到神鹿,再见见那片湖泊。离奇的是,那条小径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崖壁。
要不是手心的凉意提醒着泽兰,她都要疑心昨日种种只是梦一场了。
泽兰手心是一块乳白色的鹅卵石,是她自湖底里带出的。安与说昨日把她从湖底带出来的时候,她便紧紧攥着这块鹅卵石,怎么也不肯松手。
他们两人观察研究了许久,都没看出这石头有什么不凡之处,左看右看也不过是水滩上随处可见的石头。
可当泽兰生出丢弃之意时,却莫名心悸气短,干脆将它留了下来。
眼下,她死死捏着掌心的石头,没再纠结,道:“算了,许是记错路了。”
安与没说什么,默默跟在她身后。心里压着事,泽兰动作不自觉快了些,挖完所有草药的时辰比预想的还要早。
回到府里,泽兰把草药递给银杏,自己则一头扎进屋内洗漱。
出门几天,整个人都弄的灰头土脸,泽兰已经忍耐到了极致,沐浴更衣后才缓过来。
“姑娘,怎么是你一人回来?”银杏凑到泽兰身边,替她揉肩捏背。
泽兰不明所以:“何出此言?”
银杏不得不说的更直白,道:“安公子不是陪着姑娘一起去的吗?怎么方才回来时没见着身影?”
“他有急事半路先走了。”
“原来如此。”银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家姑娘同安公子闹矛盾了,不然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我不在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哦,有的。”银杏想起正事,愤愤不平道,“姑娘,有人在云容对面开了家胭脂铺,卖的东西和我们一模一样,价钱却比我们低。”
泽兰擦拭头发的手停了下来,脸色难看:“你可有打听到是谁开的?”
银杏摇头,背后之人有心遮掩,她无权无势自然打听不到。
泽兰垂眸没再问,另提了一件早就吩咐泽兰的事,安与也在里头出了不少力。
翌日,泽兰一大早便出了门。望着面前禁闭的木门,泽兰没多犹豫抬手敲了敲。
有脚步声传来,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开门的人探出半边身子,看见泽兰顿时脸色一变 ,抬手就要关门。
“先别急着关门。”泽兰抬手抵住,从容不迫地道出面前之人的身份,“赵姑娘。”
赵淑敏关门的手僵住,盯着泽兰,道:“你查过我?”
泽兰神色淡定:“赵姑娘不愿意见我,我便只能想办法来见你了。”
“我没有再次砸店已经是给了你面子,你害我毁容不算,如今还想做什么?”赵淑敏抬手摸了摸脸颊,触手凹凸不平,她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不知云容的银子赵姑娘用的可安心?”泽兰没有被她的话语影响半分,面色平静道,“想必你父亲欠的赌债皆还清了吧。”
赵淑敏本来家境殷实,可自从挑起大梁的祖父去世,父亲赵从安没半点才能,家里生意渐渐不景气了。再后来,赵从安染上赌瘾,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把家底全败干净了。
要是就此收手也还不算晚,可赵从安心比天高,总妄想着把输掉的银子赢回来,一来一去欠了一屁股的债。
赌场的人追债追到了家里,赵从安连夜卷着剩下的几两银子跑了,留下赵淑敏和母亲相依为命。
这赌债犹如巨石牢牢压在母女两人身上,让她们日夜难眠,生怕哪一日赌场的人就拿着刀上门催债了。
安家人的出现就像一道及时雨,赵淑敏别无选择。
她的脸自然不是云容的胭脂毁掉的。
赵家还未没落时,她有一个未婚夫,是同她一起长大的隔壁沈家哥哥。赵家从商,沈家为官。
后来,沈家的官越做越大,赵家却在父亲的管理下开始走下坡路,同沈家已经有着云泥之别。
赵淑敏也能察觉到沈家众人看自己的眼神里藏不住的鄙视,就连对她情意绵绵的沈家哥哥也变了态度。
沈家哥哥身边有了新人,她这未婚妻也开始有名无实。从前她清秀的容貌在有情人眼里也算貌美,可如今那人却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赵淑敏,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别再往我面前凑了。”沈家哥哥揽着明艳动人的女子亲口毁了他们的婚约。
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很清楚,就算她美若天仙,沈哥哥也不会为她停留的。可偏偏着了魔,听人说红瑙石可以改变女子容颜,她便千方百计找了大量红瑙石。
再后来,望着铜镜里溃烂一片的脸颊,赵淑敏想过自尽,却舍不得母亲独自一人。
安家人找上门的那日正是还债的最后期限,赵淑敏看着因为日夜不停劳作已经满身伤病的母亲,只能选择答应他们的要求。
“对不起。”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人,赵淑敏眼眶红了,强装的平静终究是被打破了。
泽兰面色缓和下来,道:“我可以治好你脸上的伤,你拿走的银钱我也可以不计较。”
“那你要我做什么?”赵淑敏警惕地看着泽兰。她对脸上的伤早就死心了,此刻只以为泽兰是在诓骗自己。
泽兰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也不生气,道:“很简单,不会让你为难的。”
赵淑敏半信半疑地把门打开,让泽兰进来。
——
“姑娘,此事可办成了?”银杏在府里担心了一日,有心想陪同,可她家姑娘坚持要一人前去。
要她说,那赵淑敏不过自作自受,偏偏自家姑娘太过心软,竟然不计前嫌地尽心帮助她。
泽兰点头,道:“一切顺利,接下来只等她脸上的伤彻底痊愈便好。”
“那你岂不是接下来每日都要去一趟赵家。”银杏担心来回奔波太累了,出主意道,“要不把那赵姑娘接来府上住着?”
泽兰自然也想过此事,可赵淑敏母亲习惯了如今的环境,她也不能强求。
“无事,赵家离我们这里也不远,多跑几趟也没什么。”
赵淑敏本性不坏,一来二去,泽兰与她竟也聊的还算投缘,惹的银杏颇有微词,觉得她动摇了自己在泽兰心里的地位,让泽兰哭笑不得。
半个月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云容众人因为泽兰的吩咐选择避让,这让对面的胭脂铺愈发蹬鼻子上脸。
如今,泽兰总算有功夫去解决此事。
云容每日辰时开门,不知是不是巧合,云容开门的时候对面的胭脂铺也跟着开门做生意。
虽然有着谣言的影响,但云容的口碑也不算彻底塌掉,泽兰这段时日的努力并未白费,还是有不少女客选择云容。
“现在的人可真是忘性大啊!这家黑店怎么还有脸做生意的,把人家姑娘好好的一张脸毁掉了,怎么还敢出来继续害人?”这人嚷嚷的声音很大,四周的人全听的清清楚楚。
走到云容门口的客人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
泽兰沉着脸走出去,发现说话的是对面胭脂铺的伙计。银杏跟在她身后,叭叭开始告状道:“姑娘,这人半月以来每天都坐在门口各种造谣,不少客人都因此被劝退了!”
“空口无凭,污蔑不是张口就来的。”
有人反驳,那伙计反而愈发来劲,一双眼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泽兰,道:“你谁啊?”
泽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造谣前不先打听清楚云容的主人是谁吗?”
“你便是云容的老板?”伙计倚着门框,吊儿郎当的,“难怪……一个女子做什么生意,回家伺候人去吧,别出来害人害己了。”
这话一出,原本看热闹的姑娘们就不乐意了,帮腔道:“什么叫‘一个女子做什么生意’,嘴臭就别出来祸害人了。”
他触到众人霉头,那之前所说之话都变了味,失了可信度。
泽兰挺直腰板站着,面色镇定,没有被眼前的场面乱了阵脚。她待在柳茵茵身边,虽没学到她那嘴皮子的精髓,皮毛还是学了几分的。
再来,关于此事她本就准备了许久,很多证据都找到了。
“你可能拿出半点证据证明你方才所说之事为真?”
泽兰见他被自己问住,勾唇一笑,接着道:“你既拿不出,那我替你拿。”
话音落下,一名女子从云容里面走出,脸上蒙着层轻薄的面纱。
人群里有人认出这道身影:“这不是上次来砸店,说是用了云容的胭脂被毁容的姑娘吗?”
“那她出现在这里是何意?来指证云容的?”有人胡乱猜测道。
不少人附和地点点头,往前挤了挤,脸上看热闹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泽兰没钓着众人胃口,走到女子身旁。女子慢慢摘下脸上的面纱,赫然是那日砸店的人。与那日不同的是,女子脸上光滑一片,没了半点红疙瘩。
“怎么会!”人群里爆出惊呼声,那日可是有不少人在衙门处亲耳听见郎中的话,说这脸彻底毁了,再也不能恢复的。
可如今这脸上的伤竟全消失不见了!
赵淑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一片光滑,眼眶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