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跟在男子身后飘着,当看见眼前熟悉的湖泊时,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她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泽兰飘在半空中,看见神鹿自林中现身,熟悉的白色鹿角,熟悉的鹿鸣声。
男子抱着她的尸体,一路跟着的两个道士走到湖边,手里拿着个星盘嘴里念着泽兰听不懂的咒语。
神鹿踏水而过,置于湖泊中央,水面平静,漾着浅浅的水波。
泽兰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却发现在场众人皆神色平静,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了。
可……怎么会有生物浮于水面而不沉?
她现在是鬼魂的状态,按理说没人能看见她。可置身湖泊中央的神鹿在这时抬头,看着泽兰的方向,摇晃着自己的鹿角。
除了泽兰无人注意到这点异常。
两个道士应当是有什么本领同神鹿沟通,叽里咕噜一阵后,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黑衣男子面前。
“*****,神鹿大人说需要您把余姑娘放到湖泊上。”
泽兰皱眉听着,前面那句话应该有关男子的身份,可落到了耳里却模糊一片,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阻拦着不让她知道这人是谁?
“它确定这么说?”男子低沉的声音里有几分犹豫。
“是的。”
许久,男子有了动作,抱着泽兰的尸体一步一步走过去,最终抵达湖边。
泽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弯腰缓缓把自己放进湖里。
尸体并没有沉下去,静静地浮在水面上,凌乱的头发被人细心整理过,乖顺地散在两侧。
神鹿在这时有了动作,低头深深地吻上底下的湖面,有水波荡开。
渐渐的,四周起了阵阵白雾,泽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渐渐沉入水下,神鹿也跟着消失在湖中。
男子看着恢复平静的湖泊,轻声道:“重来一世,记得要护好自己。”
泽兰此刻正飘在他的身旁,听的分外清楚,顿时明白了一切。
原来她以为的重生并不是上天怜惜,而是有人为此费尽心思。
可惜了,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丢了这第二条命。
泽兰鼻尖微酸,看着身旁面容模糊的人:“我太没用了,还是没护好自己,白白浪费了您的一番好意。”
“泽兰!”
“泽兰!”
有焦急呼喊声自上方传来,泽兰仰头望去,刺眼的日光晃的人头晕。
“是谁在喊我?”泽兰大脑一脸混沌,下意识想抓住身旁的人,手却穿过男人的身体,落了空。
“你到底是谁?”泽兰拼命甩头试图保持清醒,艰难地问道,想寻求一个真相。
可她陷入黑暗前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泽兰,快醒醒,快醒醒!”耳边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泽兰已经能够分辨出是安与的声音。
眼皮似有千斤重,泽兰挣扎着掀开眼皮,入眼是安与焦急的面孔。
“安……安与?”你怎么也到地府了?
话还没说完泽兰便体力不支,再次阖眼没了意识。她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泽兰恢复意识后便发现自己还在神鹿居住的地方,只是四周没了神鹿的踪迹。
“你可还好?”安与小心翼翼地扶着泽兰,让她靠火堆更近些。
泽兰把身上盖着的毯子又裹紧了些,神色还是有几分恍惚。
她没死,灵魂却跑到前世晃了一圈,知晓了一些前世的真相。
泽兰看着安与,嗓子带着沙哑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四个时辰。”
这么久,难怪她总觉得自己在前世飘了很久,浑身都没劲儿,难受的很。
安与还是不放心,伸手探了她额头,触手温凉,不像最初那般滚烫了,他这才稍稍放心些。
泽兰几乎是刚掉进去的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了,当即跟着跳下去。
可那湖泊古怪的很,明明泽兰就近在眼前,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沉入湖底。
好不容易等到湖泊束缚的力道消失,他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把泽兰从湖底救出。
他已经把所有救人的手段都试过了,泽兰却仍处于昏迷之中,呼吸微弱,脸色惨白。
半个时辰后,泽兰开始体温骤升,烫的和火炉似的,他想用湖水为她降温,离谱的是湖水是温热的。
折腾半天,才让她体温降下去,可没一会儿泽兰又不对劲了,开始浑身发冷,抖的不行。
安与没了法子,只能用毯子裹着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试图用体温让她暖和些。
四个时辰,无一刻不是提心吊胆的,幸好她醒过来了。
安与早在最开始便打算带着泽兰下山寻医。神鹿在泽兰掉入湖中时便消失了,来时的路也没了踪迹,出不去便只能干耗着。
安与不打算同泽兰说这些,这会儿他默默看着泽兰的侧颜,低声说了句:“泽兰,你今天吓死我了。”
他的话里蕴着浓浓的后怕,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自责之意。
泽兰这会儿脑子乱的很,一会儿是前世之事,一会儿是神鹿之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闻言下意识道:“对不起。”
安与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片,怎么有人会这么乖,太好欺负了。这又不是她的错,怎么还道上歉了。
两人坐在原地休息了很久,泽兰才恢复正常。
身上的衣裳还是半干半湿,采药之事是完不成了,只能之后再说。
消失的小路不知道何时又出现了,安与不同意泽兰自己下山,非要背着她。
泽兰推拒半天还是动摇不了他的念头,只好妥协,僵着身子趴到安与身上。
下山路上,安与能感受到背上之人的不自在,便随意找了个话题,道:“你从前也有经常上山吗?”
泽兰点头,点完后才发现自己犯傻了,打起精神说道:“嗯,以前经常一个人进山摘野菜。”
“害怕吗?”
“还好。”许是松懈下来,她这会儿只觉得眼皮沉重,“……刚开始会害怕,但去的多了便习惯了……”
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安与侧头看去,这才发现她睡过去了。
他不再出声,放轻了脚下的动作,好让她睡的更舒适些。
到了山脚下,安与看了一眼拴在树底下的马,没过去,转身走了。
泽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屋里燃着昏黄的煤油灯。
“姑娘,你醒了?”有老妪推门进来,一脸和善。
“婆婆。我……”
老妪慢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白粥,贴心道:“姑娘不必担心,你男人正在外间帮我砍柴呢。”
泽兰脸一红,结巴道:“婆婆,不是……你误会了。”
“姑娘不必害羞,婆婆我什么没见过。”老妪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让泽兰想解释也无从出口。
“你身子弱,先喝点白粥暖暖胃。”老妪把粥递到泽兰手边。
安与把院子里的柴全部劈完了,刚进来就发现泽兰已经醒了。他几步上前接过白粥,道:“我来吧。”
这下更解释不清楚了。
泽兰破罐子破摔,她刚醒来也的确没什么力气,任由安与接过去,一勺温热的粥递到唇边。
泽兰一天未曾进食,眼下饿的不行,寡淡的白粥也吃的很香。
白粥不多,没几口便吃完了。胃里有了东西,人也就有了力气。
泽兰躺了一天,浑身酸软无力,眼下有了体力便想下床活动活动。
两人出了屋,借着月光发现外间的庭院被人打理的井井有条,泽兰问道:“这是哪里?”
“神鹿山附近的村落,你身体不舒服,不宜骑马,需要修养几天。”
婆婆年纪大,已经早早歇下,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冷风一吹,泽兰愈发没了睡意:“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安与不明所以,摇头道:“不信。为何这么问?”
泽兰浅浅笑着:“我以前也不信。”
安与找了两张木凳子,同泽兰一起坐下。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问道:“那现在为什么信了。”
“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泽兰双手交叉握在一起,两手掌心实实抵在一起,“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见我回到了前世,见到了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发现了一个真相。”
“原来……原来我以为的上天眷顾都是他替我争取来的。”泽兰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继续道,“你说,这人会是谁呢?”
安与自然说不出来,沉默片刻,道:“也许这一切都没发生过,都是梦呢?”
重生之事只有泽兰自己知晓,也无怪他会这般说。
泽兰道:“的确,都是梦罢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那道身影,泽兰总觉得似曾相识,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前世在哪里见过。
既然前世那人能够出现,那今世说不定就在自己身旁呢?有些猜测一旦起了,便处处皆是疑点。
泽兰从余光看着身边的男人,戴着面具的看不清面孔这一特质更让她忍不住把前世之人与其联系在一起。
“安与,你为何对我这么好?”这个问题泽兰藏在心底很久了,如今终于借此机会问了出来。
她再傻也清楚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定是有所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