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父子抱头痛哭了一阵，戏精上身演了半天戏。忽然路易斯牵起儿子的手，“小瘪犊子，我跟你说，这里有个地方的奢侈品特别便宜。能淘到很多孤品。你要不要去？”
宋筝扭扭捏捏，“我没带钱。”
“老子给你付钱。”路易斯说，“就当我送给你的……一、二、三、四……儿子，你多大了来着？”
“奴家芳名宋筝，小名筝筝或者珍珍。”宋筝继续演，“今年二十有一。已经订婚了。不接受非法相亲哦！”
路易斯说：“儿子，爸爸送你二十一件成年礼物。每一件上不封顶，你想把整间商城买下来随便逛，我都没有意见！”
“好耶！”宋筝拍手。
路易斯图穷匕首见，“你看，亲爸对你这么好，你要不然，跟你那便宜老爹断绝关系，把抚养权转移到爸爸名下呗？”
“粑粑。”宋筝停止了鼓掌，面无表情，“你好狡猾哦。我不喜欢你了。”
“那你就别买东西。”路易斯比他还戏精。一把推开他，做出“断情绝爱”的姿态来，“我的小可爱不要我了。啊，My love就要离我远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宋筝说：“我离不开我家啊。”
“为什么？”路易斯故作失望，“我知道，My love还是被渣男拐走了……”
不知道是所有的西班牙人都有天赋，还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路易斯的演技，足以跳出甄嬛传，跑去狗血宫廷剧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顾淮，“是不是为了他？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损犊子牵住了你的心！”
“……粑粑。”宋筝张着嘴，不知道怎么接戏，只能“阿巴阿巴”地卖着蠢萌，“能不要说大实话吗？”
路易斯捂着心口，“粑粑心痛。粑粑难受。”
“难受就去蹲马桶。”宋筝看不下去了，懒得陪他演，“你是西班牙国家戏剧团的吧。有完没完？不花钱还想白嫖我的感情。我告诉你，这种好事，全天底下，只有我的亲亲阿淮可以享受。你？算了吧！”
“那我就打死这个坑蒙拐骗的桑丘·潘沙！”路易斯高举起手。
“你打吧打吧。打死最好。”宋筝已经麻木了，“天天叫着‘拱白菜的猪’，玩着‘人人得而诛之’的一套。我都看腻了，你们还演不腻。你打吧，打死他我守寡，天天搁你面前哭，把你早早哭成一座坟。”
“哎，真的是强盗的孩子，永远不可能跟随正义的方向。”路易斯掏出钱包，慢动作似的，一点点抽出张黑卡，掐在两根手指的缝隙里。
宋筝：“粑……爸！你就是我亲爸！我那便宜老爹算什么啊！我这就认贼作父！”
“逛不逛街？”路易斯捏着那张卡，从左边晃到右边。
宋筝的眼睛跟随着这张卡，从左边晃到右边。
路易斯又从右边晃到左边，宋筝也从右边晃到左边。
“走。”路易斯站起身，踢踏着脚上的人字拖，“爸爸带你包场。”
*
山水逸居。
独守空闺的“大龄留守儿童”宋景山同志，忽然感觉心里一阵莫名的狂跳。
他一边裹着睡衣，在乍暖还寒的夜风里瑟瑟发抖，一边不怕死地提着水壶出去，站在凉风阵阵的院子里，给新种的山茶花浇水。
“快快长大哦，美人面。”宋景山跟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尤其喜欢叨逼叨，“爸爸给你们浇水喽……”
电话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场“父慈子孝”。
宋景山接了电话，那边厢传出顾淮犹疑的声音，“爸，跟你汇报下。我们是后天中午十二点五十四的飞机。”
“哦，大中午的起飞？”
“不是，中午到。您来接咱们一下，行李……”顾淮想了想，“行李有点多。”
宋景山一门心思惦记着他的狗，立刻说：“没问题。我开悍马来。对了，小白跟你们同一家飞机么？你们可不要为了省机票钱，把他孤零零丢在货机上。那多可怜啊。”
“一辆飞机，您放心。”
宋景山听出他欲言又止，就问：“是不是你媳妇又作妖了？说吧，这会看上了什么好东西，要买包还是买衣服？别踏马跟我说买高跟鞋，一个男的穿什么高跟鞋？Omega也不行，搞行为艺术呢这是。”
“他不买东西。”顾淮更犹豫了。
“你这婆婆妈妈的。”宋景山骂了一声，“以后不让筝筝跟你处了。大男人娘唧唧的，不像话。”
“筝筝想带个朋友回来。”顾淮说。
宋景山来气，“还养猫养狗啊？他要不拉条亚马逊森蚺回来呗？把我和他大白直接绞灭得了！家里那只猫天天上蹿下跳，打翻了杨姗姗的水杯，绊倒了摸黑上茅厕的宋景和，你猜怎么着？还沿着窗台爬到我家来了！
“我这满院子，月季蔷薇玫瑰，对这些毛孩子没毒，我上网查过了。可我新养了水仙啊，这毛孩子可不能碰。我跟你说啊，那送饭就爱抓我这些花，拿我的紫藤花架子当猫爬架！你说搞不搞笑？你快点回家把它拉回你的公寓去。把我的小白还给我！”
“哦哦，好的。”顾淮二话不说，心虚地挂了电话。
他长出一口气，感觉比作卧底还难。
宋筝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你跟便宜老爹说好了，让他来接机？”
“是的。”顾淮左思右想，“不行，我觉得这件事办的不妥当。我们还是应该通知你爸……通知路易斯……我该怎么叫呢。”
“你叫路易斯呗。反正外国人也不在乎称谓。”宋筝说，“儿子喊老子‘son of bitch’，不跟咱们的‘狗娘养的’一样，是国粹么？”
“我去跟路易斯说一声。”顾淮站起身，“否则他要是……一看到咱爸，跟咱爸撕吧起来，我该帮谁？我要是不帮，回去大伯又要揍我了。”
“别去别去。”宋筝把他扯回来，“打起来多好玩。你放心，我老爹虽然看着是个傻叉，但他真的就是个傻叉，他战斗力很低的，alpha打不过，omega不敢打。到时候就是抱头鼠窜的份。我跟你说，那才好玩呢。”
顾淮看着他满脸不怕事情闹大的样子，再度叹了口气，“筝筝，你当然不怕了。你跟他们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不是啊，我毕竟是因为你，才加入这个家的。所以我比你更害怕这个家出事，我总觉得要是这家有点不和睦，就是我的错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责任心太重了。这才是我的乖乖阿淮啊。”宋筝拍了拍他的手，“就是因为阿淮像个田螺先生背着沉重的壳，一步一步往前走，认认真真地朝树上爬。我才会被你的特质吸引啊。
“你就是慢吞吞的，做什么事都要想很久。但一旦下定了决心，无论有多难，多烦人，你都不会回头。就像这次西班牙，要是跟我说的那样，咱们不要钱了，转头就走。那我还能找到路易斯吗？”
“筝筝。”顾淮说，“还是你懂我。”
“那亲我一口。”宋筝拉着他，就要往床上扑。顾淮刷一下站了起来。
宋筝：“怎么啦？”
“有人过来了。”顾淮竖着耳朵。
过了几秒钟，房门响了，“我儿子他老公，你过来一下。”
宋筝：“？？”
顾淮应了一声，“好。马上来。”
路易斯停顿了一下，意料之中的不安常理出牌，“我数三声。一、二、三……”
顾淮站起来，嗖地窜了过去。
宋筝：“我刚想问，你的听力怎么跟黄鼠狼一样，那么灵敏。”
顿了顿，宋筝又说：“然后你就跑了。”
“我那么大一个田螺先生。”宋筝拿手比划，“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哎……”
他抱着枕头，倒在了枕头上，定定地盯着房门发呆。
*
隔壁房间。
别墅区离机场太远，又是清早的飞机。顾淮定了家五星级酒店，三个人两间总统套房，很是出了一笔血。
可惜路易斯见惯花花世界，对于总统套房的态度，可能还没有对黄桃罐头兴趣高。
顾淮走到了他的房间，路易斯指了指客厅，“坐。”
顾淮正襟危坐在沙发上，愣是一动也不敢动。
“你个怂X。”路易斯自动消音，“算了，不对小孩子爆粗口。你多少了？”
“什么？”顾淮以为自己听岔了，“您说啥？”
“你几岁……”路易斯转了钻眼珠子，鬼点子涌进了脑子里，“小瘪三，你英语怎么样？”
顾淮：“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就是。”顾淮努力憋出一句，“My english is so poor.”
路易斯刚端起杯桑格利亚白葡萄酒，差点没喂给地毯，“噗。这是啥啊这是。”
“我高中学习不好……”
“你不会高中没毕业吧。”路易斯调侃，“那你的知识都是喂狗了吗？”
顾淮低下头，开始装死。
路易斯朝他挪了挪，顾淮惊恐地看了他一眼。
“喂，我是个omega，我又不是鬼。”路易斯说，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肩膀，“又没有照片？”
“？”顾淮疑惑，“您要看啥？”
“相册啊，网盘什么的。”路易斯低下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指尖，“你懂的。”
顾淮完全误会了，“不是，这私密物品你问我要？你不应该问宋筝吗？A和O的爱好也不一样吧。”
“你踏马在想什么。”路易斯敲了他一记，“我是问你，有没有我儿子小时候，可可爱爱的照片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