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这是让我……”顾淮苦笑,“竖着进门,横着出去?”
“不然呢?”宋老爷子很坦然,“我再土老帽,再不懂,也晓得你俩订了婚,走了明路了。今晚啊,你两只眼珠子就盯着宋筝呢,指望把咱筝筝彻底扒拉到手,是不是啊,小伙子?”
顾淮:“……”
“这是俺家,老宋家。”宋老爷子说,“不是你们姓什么……牛啊马啊羊啊的猪圈……”
“爷爷。”顾淮真诚地告知,“我姓顾。回顾的顾。”
“顾什么顾。顾你个头。”宋老爷子被打了岔,很不爽,“我管你姓什么!反正在俺家,在我的地盘,你想把筝筝横着抱进屋里,做点……你们小年轻爱做的混账事,是不可能的!”
顾淮明白过来了,“所以,宋爷爷,你的意思是……”
“我不能让你把筝筝横着抱走,那就让你横着出去!”宋爷爷也有点喝大了,大着舌头,将那杯酒端了过来,硬塞在顾淮的手里,“快!喝了它!等你什么能横过来了,就给老子横着滚出去!想要清醒着拐走我的小筝筝?我告诉你,不可能!”
宋爷爷用力地拎起拐棍,剁着地面。
顾淮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握着那啤酒杯,仰起脖子,吨吨吨一饮而尽。跟喝饮料似的。
喝完了,抹了抹嘴,将杯子倒过来,抖了两抖,“爷爷,我都喝光了。”
大家齐刷刷看着他。顾淮打了个嗝,意识有点模糊,为了撑住男性alpha最后的体面,他倔强地举起手,“还有谁!要来!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今天!既然跟筝筝订婚,那就不怕……”
男人们都被震撼到了,大姨夫走出去,站在客厅说了会话。
过不了一会儿,以隔壁三婶和大姨打头,所有能喝酒的女性都端着杯子走了进来,袖子一撩,将话一摞,“宋浪他儿婿,你既然说了这话,就别怪咱们手下不留情了。”
顾淮依旧放着狠话:“尽管来!老子一个也不怕!”
然后他就被蜂拥而至的婆娘放倒了。
东北的娘们一个个彪悍至极,甚至有几个大爷的婆娘,比大爷还能喝,白酒就跟水一样,轮着番往肚子里灌,硬是眼皮都不眨的。
顾淮喝了半小时,冲出来吐。刚把晚饭吐出来,就被大娘们拉回去,按在椅子上。又喝了半小时,继续冲出来,把夜宵的猪耳朵,火锅和饺子都奉送给了大地。随后又被拉回去。
十二钟声一过,几家人熬不住了,回屋睡觉。其余的大爷大娘陪着宋爷爷,继续跟新姑爷生死相搏。宋筝就跟那穿着水晶鞋,等着南瓜马车的灰姑娘,那个心焦啊,那个心碎啊。看着顾淮醉得一塌糊涂,还在逞强,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最后他受不了了,推开宋老爷子的房门,准确来说,那也不叫推,那就是一计窝心脚给踹开了。
宋筝两手叉腰,轮番把那些也快喝挂的大爷踹走,清出一条路,走到了宋老爷子的面前。
宋老爷子抬起头,那一刹那,他仿佛透过乖孙子的脸,看到了那个曾经大战三姑六婆,闹得牡丹屯不可开交的外国友人。
宋老爷子一个机灵,被亲儿子那外国媳妇挺着肚子狂追,捏着柳条追在屁股后头抽打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
还有因中外理念不一致,那外国媳妇泼热水,踢桌子,什么火辣踹什么。闹腾着要喝冰水冰阔乐。
最后宋奶奶大半夜打开厨房,瞧见一抹雪白雪白穿着睡袍的影子在那挖冰箱里的碎冰。被发现以后,还偷走了一大瓶宋奶奶亲手腌的黄桃罐头。藏在被窝里头偷吃。
实在是……记忆犹新。
宋老爷子站了起来,笑呵呵地面对自己的孙子,“乖筝筝,你怎么不好好睡觉,大半夜的跑到这旮沓……嘶……”
宋筝伸出纤细的手指,夹住宋老爷子的耳朵,将他提溜了起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宋筝骂了一句英文的国粹,“fuck!把我的老公还!给!我!我要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宋老爷子疼得抽气,赔着笑,“好好,这就放人。但是筝筝,咱们越发三章,睡归睡,你可不能——”
“我踏马就要跟他滚床单!听到了吗?老子单了二十一年,寡了二十一年!没爹二十一年!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个满意的男朋友,老子要跟他——困——觉——”
回音袅袅,在天空中回荡。
宋筝也不管这番表白有多少人能够听到,反正他没脸没皮惯了。三下五除二,揪着顾淮的衣领,将他拎出了这虎狼窝,拖去楼上的卧室,啪地反锁上门。
里头传来“叮叮咣咣”的不知名声音。
众人:“……”
楼下,宋老爷子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是只要东北还有人活着,凤凰乡牡丹屯还存在……
他们老宋家的奇人异事,就会跟天津泥人张、内蒙古烤全羊一样,经久不息地流传下去。
*
数天后。宋筝心满意足,就跟啃到了羊肉的大灰狼。
顾淮顶着欲壑难填的黑眼圈,跟在宋筝身后,就跟嗅到肉包子味的大狗狗似的,一群人整整齐齐回到了S市。
又是没羞没臊的三天过去。春节假期结束。
准确来说,宋筝的春假并没有结束,但是顾淮接到了合作伙伴的夺命连环call,内容直指他见色忘义。
顾淮不想背负这个“罪名”,又实在舍不下刚到嘴的肉骨头。就扯着“肉骨头”,也就是无辜的宋筝一起,回基地上班。
起了几个大早,夜晚睡眠不足,宋筝累了个半死。第一次拒绝了顾淮的求爱。躺着要补觉。
顾淮只能独自拎着公文包,度过了没滋没味的一天。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个月。宋筝快闲疯了,每天琢磨着要出去玩。顾淮也忙碌了起来。原因无他,他们接了一个大单。
大到可以让他们一个季度的收支平衡,还能盈利的那种。
一个西班牙当地财团的omega老爷,指名道姓,钦点了他们公司,承担下月举行的跨国集团游艇聚会的安保任务。
*
城郊训练基地。
“阿淮。”
李一言从外面走进来,捏着手里厚厚一沓资料,“这是西班牙刚传真过来的,那个有钱顾客的资料。不是我说,真有钱啊,这履历都是不丰富,财产可是真丰富。”
顾淮抬起头,接过来,稍微翻了翻,“也还行。就是本地金融集团。”
“人家背靠犹太财阀。”李一言说得有板有眼,“世代联姻。据说转出腰长腿长,人美胸大……人美心善的omega。可受豪门青睐了。”
顾淮看了眼头像,“也还行。没有筝筝好看。”
李一言说:“你就知道你那未婚夫宋筝。全天底下的omega加起来,都没你那珍珍好看。这可是混血美人,要不是你跟老孙都名草有主,我真想派你们出马,用真诚打动他们。”
孙光从外面走进来,大着嗓门嚷嚷:“小李子,省省吧你。人家阅A无数,至今未婚,轮得上我们这几颗葱?”
李一言啧了声:“一群没出息的。就不知道鼻子里插大葱,装大象嘛。”
“没你装得像。”孙光开怼,“你这么有本事,也算个高富帅,小富即安嘛,你怎么不亲自去?我跟阿淮都是见过家长的人了。我们可不去丢人现眼。”
“你们还是多注意点公司发展,多看看客户要求吧。”李一言叹了口气,“他要个东北人过去啊。我有什么办法,我连腔调都学不会,只会说粤语。我总不能骗人家粤语是东北话吧?”
“稀罕。”顾淮开口,“他咋知道,公司里有东北人?”
一群人齐刷刷抬头看着他。
顾淮:“?”
孙光拉着他,坐到了电脑前面,调开公司网址,将亮度调高,“喏,你自己看,都是你那珍珍干的好事。”
顾淮低头一瞧,顿时无数只大雁在心里起飞。
界面很干净,很整洁,非常商务化,只有黑白灰。狗狗的照片也拍得很正经,方琴琴的拍照技术很强,将每一只“豆豆”都拍出了个人特色。为了吸引对应的客户,底下还会放一些Q版萌照,附赠温馨小贴士,譬如这只狗狗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曾经发生过哪些不为人知的趣事。增加点击率。
但是每一只狗狗的名字旁边,都用东北话标注了损犊子三个字。
黄豆是退役军犬的领头狗,因此位列光荣的“损犊子一号”,旁边用小字标注着:此狗性烈,打遍狗场无敌手,独孤求败,求领走。
损犊子二号是一只比格犬,旁边标注:此狗顽皮,可列入比格受害联盟。护主,嘤嘤怪,求领走。
损犊子三号是一只难得一见的雌性马犬,标注是:巾帼不让须眉。喜欢男的,不喜同性。招帅哥。
而小白,作为一只别具一格的阿拉斯加雪橇犬,照片拍得威风凛凛,眼珠子跟打了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
好不容易不透露出傻缺气质了,它的标注却是:损犊子头目。人来疯,万人迷,不认主。求蒙面绑匪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