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第二天,大家都起来得很晚。
宋筝再一次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一次,既没有亲戚得知宋家回来探亲,敲门过来唠嗑;也没有宋爷爷杵着拐棍,轻声细语地叫唤他早点起床,不要忘了吃早饭。
宋筝一觉睡醒,流着哈喇子起床。往旁边一摸,并没有昨晚那具结实紧致的男人肉/体。
昨晚大家横七竖八睡在炕上,除了周媛和杨姗姗作为女性omega,不太方便,拉着安安宁宁两个孩子去了楼上的客房。
其余的男性,包括宋筝这个泼猴,全都睡在了楼底下,两米宽快三米长的大炕上头。
宋筝喜出望外,半夜硬是爬过重重阻碍,来到顾淮的身边,也不管顾淮的挣扎和小声劝阻,捏着他的胸肌,美美地陷入了梦乡。
现在炕是暖的,被窝也被烘得温温的。就是八块腹肌的主人找不到了。
宋筝穿着大棉拖鞋,随便找了件花花绿绿的大棉袄,往身上一裹,又拿了块包头巾,把自己脑袋裹成一个大皮球。鞋趿拉着,没穿袜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儿一早,下了好几天的雪正式停了。农活得加紧干了。
院子里,宋景和、宋景山一个扛苞米杆子,一个坐在旁边,将摘下来的苞米剥壳去穗,放进机器里脱粒。
宋诚铺开蛇皮袋子,用簸箕装着玉米粒,排在空地上风干。
安安和宁宁欢快地跑来跑去,安安牵着宁宁的手,两个人穿着小雨鞋,好奇地去踩厚厚的积雪。
周媛搬了个板凳,坐在不远处,陪着宋老太太和面,做窝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唠嗑。
宋筝看了一圈,没有自己心尖尖上的那个身影,大喊道:“阿淮……不是,咱爷爷去哪了?”
“后山苞米地里,收谷子呢。”宋诚指了个方向。
“小白呢?”
“昨晚他爷爷喝醉了,搂着他说了一夜的话。硬是搂着个狗头,死活不让他睡。今早老爷子精神抖擞,拉着顾淮去摘苞米了。小白累得没起来。在楼上睡大觉呢。”宋景和说。
宋筝点了点头,提起包鞋的后跟,屁颠屁颠地朝着宋诚所指的地方跑了过去。
*
后山。一个年轻人弯着腰,棉服脱在一边,只穿着件长袖毛衣,拿着镰刀收割苞米杆。
这活特别累人,而且很伤手。收过苞米后,这些杆子又粗又硬,毫无营养。必须把他们拦腰砍断。
但是苞米杆很容易有倒刺,赤手收割完,手上全都是小口子,粗茬扎在里面,根本去不掉,只能用缝衣针凑在灯光底下,一点点挑干净。
别说年轻人了,很多老一辈都不愿意干,宁愿花钱运机器过来压平,或者等风干后用火烧。
宋爷爷借着考验年轻人耐性,故意把顾淮拉过来,干这吃力不讨好,伤手又伤腰的活。自己也不收,叉着腰站在旁边,看着这年轻人有多少“耐性”。
宋筝远远跑了过来,瞄了几眼,就看出来这里头的弯弯绕,故意大声哭喊着:“耶耶!我的耶耶啊!我亲亲爱爱的耶耶呀!”
宋爷爷听到叫声,回过头,“哎呦,俺的宝贝筝筝!你怎么过来了?这天气正好,我让那些小损犊子不要吵咱们的小筝筝,小筝筝还小呢,需要长个子。太早起床伤身!”
“我想着耶耶在这里收苞杆,筝筝睡不着,过来陪耶耶。”宋筝躲在宋爷爷的怀里,蹭着他的下巴。跟个小狗似的撒娇。
宋爷爷摸了摸那柔软的头发,撩起发尾看了看,“哎呦,咱们小筝筝怎么了?是那两个大傻叉营养没给咱吃够还是咋滴?咱筝筝的头发怎么都变黄啦,回去爷爷揍那两个小瘪三,让他们饿着咱筝筝,饿得营养不良了都。”
宋筝看了看地头发,意识到过年前太忙,忘了去理发店把漂过的发尾剪短。
毕竟老爷爷老奶奶都是上世纪的思想,认为烫发染发接发,做美甲化浓妆穿得少都是“不正经”。
面对“不正经”的孙子,他们不会揍孙子,但是会把孙子的爸爸揍得皮开肉绽。
“这……别管这个了,耶耶。”宋筝一把将头发薅过来,藏进包发巾里头。
宋爷爷笑眯眯地从小包里掏出几颗糖,递给宋筝,“咱筝筝又来要糖吃了,是不?坏哥哥,坏爸爸,总是不给咱小筝筝吃糖。小筝筝吃糖怎么滴啦?牙坏了,耶耶掏钱给你补。”
“不要,补牙好痛的。”宋筝听着就牙酸,拉着宋爷爷,指了指不远处的可怜人顾淮。
宋爷爷还是满脸堆笑,“咋滴啦?小筝筝,你瞅那头猪干啥嘞?”
“耶耶,我跟你商量件事。”宋筝凑到他旁边,低声说,“算筝筝求你了,你对田螺先生好一点吧。”
“哦,不只是个猪,还是个田螺啊。”宋爷爷当做听不懂,“这娃娃,还挺多变。我还当是个黑山猪,感情还他娘的是个‘水货’。”
宋筝苦着脸,“耶耶,你不要这么折磨他了。他已经很努力了。你不知道,阿淮对我超好的,拖地洗碗做饭,全都不让我做。我早上起来,吐司和鸡蛋就端到桌子上了。我赖床,他就把吃的端到床上,一口口哄我吃。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alpha,不是外头那些渣男。您看,我爸和大白都同意咱俩在一起了,他们对阿淮可满意了。阿诚也对他很满意。您就看在我的大面子上,不要让他割苞米了。”
宋爷爷转过身,摆摆手,“爷爷年纪大了,耳朵背。听不清。不知道小筝筝在说啥。爷爷去监工喽。”
“你如果一定这样的话……”宋筝跺了跺脚,“那我就陪阿淮一起收苞杆!”
宋爷爷回过头,震惊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上次你爸打视频过来,我还跟你奶奶说,这肯定是假的。你是在……作……作秀呢,你跟你爹,就跟那二人转一样,团团转着骗我。我才不信呢。”
宋筝也不多辩解。抓起旁边的镰刀,走到顾淮身边,弯下腰就开始割。
顾淮说:“你别碰,这苞米杆子戳手。你至少得带个……”
宋筝抱着赌气的心情,一只手捏着苞米杆,一只手挥舞镰刀——
宋爷爷看着他那架势,估摸着那镰刀的下落弧度和角度,顿时大叫起来,“拿把式不是你这么拿的呦,傻小子——”
顾淮大喊:“别碰!有刺!”
宋筝的镰刀停在半空中,没有落下。
宋爷爷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好险没坐在地上,捶着胸口咳嗽,“你这傻孩子,吓死爷爷了都。还好……”
“啊啊啊啊啊!!”宋筝放下镰刀,捧着自己娇嫩的手掌,哭了出来,“好痛!阿淮,好痛啊!”
顾淮拉过他的手,摘下手套,用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有血点。
“碎碴子戳进肉里了。”顾淮心疼的要命,“让你不要碰了。这下好了,得去医院。”
“我不去——”宋筝狂叫道,“我不要打麻药,我不要开刀!我我不要缝针!啊啊啊啊!阿淮啊!”
“不打麻药,不缝针,不抽血,不开刀。”顾淮安慰他,“就是拿根针,把刺挑出来就行了。”
宋老爷子走过来,抡圆了胳膊,看样子也不知道要揍谁。
顾淮也不含糊,站起身说:“爷爷,你打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宋筝。”
宋老爷子的手放下去,跺着脚,“哎呀,去医院啊!还在这演什么痴男怨女啊!让宋帆宋浪那俩损色(筛)过来,把孩子送医院啊!哎呦,瞧瞧这血!”
宋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耶耶,你看,这血珠子还没有针扎得大。”
“别给我瞧,别让老头子伤心!”宋老爷子快急疯了,“爷爷看了心焦!哎呀那两倒霉催的呢?那俩瘪犊子怎么还不过来啊!咱们筝筝的手啊!”
“我没带手机。”顾淮摸了摸口袋,“爷爷?你带了吗?”
“没有。”宋老爷子急得直挥手,狗语都快出来了,“¥%……&#¥&*……”
“爷爷在说什么?”
“他让你抱着我,飞奔到屋头,把那些瘪三都薅出来,开车带我去医院。”宋筝翻译。
“好的。没问题。”顾淮将手套扯下来,围裙一扔,打横抱起宋筝,用脊背挡着旁边的苞米杆,不让他们划伤宋筝的脸,大叫着“让一让,这里有病人”,冲了出去。
宋筝:“……”
宋爷爷:“……”
宋筝默默心想:自从来了东北,老实人好像也变得戏精了呢。
真可爱。宋筝看着顾淮的侧脸,吸溜着心里的口水。
好帅,两个鼻子一只眼……不是,两个眼一只鼻子……也不对。
反正就是,帅的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宋筝看得入神,花痴到忘了手心里的伤。从凤凰乡牡丹屯到镇上的卫生所,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捧着自己的手,盯着顾淮的侧脸。
然后就被医生按住,在明晃晃的头灯底下,用消毒过的手术器械挑刺。
宋筝瞪大了眼睛,努力地缩回手,但是顾淮的指头就跟钢铁似的,牢牢箍着他的手腕,一动不动地看着医生的动作。
宋筝吓得连呜哇乱叫的勇气都没有了。顾淮的美色也不足以让他忘记恐惧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要碰苞米杆了!
笨蛋美人跟农活……适配度根本就是零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去过东北哈,风土人情都是自己搜然后融合的,如果有错误欢迎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