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乡。牡丹屯。
宋筝穿着巨型羽绒服,就跟一套白被子一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电三轮的后座。
旁边蹲着无精打采,有点晕又舍不得吐的阿拉斯加雪橇犬。
后面还有几辆三轮车。分别是:宋景和与周媛(宋景和太重了,需要有个轻一点的人类来平衡下重量),宋诚和杨姗姗(杨姗姗同理,不过她比宋景和轻一点),顾淮带着安安宁宁两个小宝贝,用自己的衣服紧紧搂着他们。
安安露着小脑袋,被风吹得彻底凌乱了。不过他来过东北两三次,年年都回,有点朦胧的记忆。加上小孩子永远是喜欢热闹和新鲜的。他看着飞飞扬扬的大雪,发出了作为一个南方人的标准化惊叹,“哇,好大的雪!”
“这不算大。”顾淮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缩进去,至少别把耳朵漏出来。拿出准备好的围巾,把两个宝贝的脸一圈圈裹起来,只露着一双眼睛,又给他们戴上墨镜,防止风雪窜进眼睛里。
宁宁第一次体会这种滋味,吓得哇哇大哭,抱着顾淮的腰,不敢抬头。
顾淮一只手搂着她,心里特别是滋味,又特别不是滋味。
一方面,他很想以后能跟宋筝顺利在一起,结婚生子,也有个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小闺女。
一方面又想,到时候他闺女那么小,他可不能容忍,让这么小小的一个肉包子坐冷冰冰的电三轮,冒着风雪往回赶。到时候,难免跟宋家有冲突,他又该怎么办呢?
左思右想,顾淮笑了起来。
他笑自己想得太多,太远。这次探亲并不一定顺利。
他虽然通过了宋家兄弟的法眼。但是宋爷爷,宋奶奶这一对老人家,恐怕才是整个家庭的脊梁骨,定海针。
他从小没有父母,对于长辈的经验仅来自于校长爷爷。然而福利院的校长爷爷的性格也不是传统大家长,而是跟宋景山一样的不大靠谱。跟他们这些孤儿更多的像是朋友,不像长辈。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宋家爷爷奶奶,还有那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相处了。
只能少说话,多干事,将自己变成拉磨的驴……不行,驴子没人喜欢,性子太倔。
那就当耕田的黄牛吧。顾淮这么捉摸着。
电三轮晃悠悠开了快要一个小时。宋筝被冻得上牙膛打着下牙膛,牙齿都发出了咯咯咯的响。
小白作为一只西伯利亚雪橇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风雪封山的名场面。吓得瑟瑟发抖,夹着尾巴不敢动弹。
“到喽。”三轮车终于停下来了。司机跳下来,“哎呦小伙子,慢点。哎,瞧您这细胳膊细腿,裹着个羽绒被,别说,还挺有逃荒那味儿。”
宋筝扶着他的胳膊,跳下来,又把小白抱下地,牙齿仍在打颤,说话也断断续续,“司、司机……大哥……您……您看着不像……东……东北银……”
“我确实不是,我是天津的。”司机说,“你带好您的行李,走好嘞您。哦,这位先生,你没有行李,您只有条狗儿。那您就带着狗儿慢慢溜达吧。俺走辽。”
“好的,慢走。去后面找我老公结账。”宋筝背着风,慢慢缓过了劲,伸手一指,“喏,就那个……个最高的……”
“好勒,找两米高巨人结账。这就走嘞。”司机说。
其余人陆陆续续下车,顾淮走过来,掏出钱包。将背后的巨型登山包卸下来。
司机大哥说:“好嘛,我瞧您背着这个,还以为您在cosplay嘞。原来只是个人哪。”
顾淮数了钱,加了小费和司机微信,“走好,回头还找您。”
“得嘞。您慢走。”司机点了点头,骑着三轮车,跟着车队走了。
宋诚接过宁宁,把衣服拉开,将女儿塞进去,周媛也拉着宋安的手,一行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朝着不远处的村子里走。
宋筝冷得直跺脚,顾淮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招了招,“上来。我背着你走。”
颠簸了一路,宋筝确实没啥力气了,弯下腰,朝顾淮身上一扑。
顾淮稳稳接住,没走两步,裤腿就被咬住了。
顾淮低下头,小白使劲抓着他,呜呜咽咽地用手巴拉自己的牵引绳。
顾淮认命地弯下腰,将牵引绳艰难地捡起来。套在自己的手上。背着一个,牵着一个。可谓是真正的“拖家带口”,摇摇摆摆地朝着村里有灯光的地方钻。
走了十几分钟,宋家兄弟来到了一家三层小别墅前面。别墅建得很精致,楼上灯火通明,隐约有电视声音传了出来。
宋景和敲了敲门,没反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还是没啥动静。
宋景山退后两步,气沉丹田,大吼了一声,“爹!娘!俺们回来了!”
“来了来了。”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谁银哪?大晚上的,来这旮沓干啥捏?”
“是俺。宋饭。”宋景山说,“还有俺哥。宋浪。”
大门缓缓打开了。一个穿着大花棉袄的老太太站在门口,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应该很高挑,只是上了年纪,脊背有点佝偻了。眼睛还是很明亮的,借着灯光瞅了瞅他们,又从怀里摸出副眼镜,戴上仔仔细细看了看,“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大晚上的不看春晚,跑来要压岁钱?天太冷了,明儿再来吧。”
“是宋浪和宋帆啊。”宋景和知道自己爹妈上了年纪,听力有点不太好,走上前,握着她的手,在老人家耳朵旁边,继续气沉丹田……
大声吼了一句,“俺们!回家了!”
听得所有人都虎躯一震。
“哦哦,是阿浪和宋饭哪。”老太太转过身,同样气沉丹田,朝着屋里大吼了一声,“老头!你俩糟心儿子来了!快点出来!”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过来,“阿浪?送饭?你们终于想着回来啦?”
宋景和眼眶含泪,上前一步,刚要握住老爷子的手,说几句肺腑之言。
就见老爷子挥着拐棍,一人给了他们一杵子。把两个倒霉儿子杵得后退了几步,老爷子才笑了起来,扔了拐棍,伸着手,一摇一摆地走向两人后面的宋诚、周媛。
宋诚笑着说:“爷爷。这是我媳妇。前两年来过的,还记得不?”
“记得记得,阿诚这小瘪犊子三十岁才结婚,找了个漂亮老婆,天天不着家,也不担心后院起火。”老头子嘟囔着,继续朝着周媛走过去。
周媛好不容易鼓起的笑容僵在脸上,“爷爷,奶奶,我只是工作太忙,我并没有让宋诚……”
老头子伸出手,扒拉开她,低着头,戴着老花镜,朝地上瞅了瞅。
宋安乖巧地伸出胳膊,“太耶耶抱。我是安安。”
“哦,宋安哪。”老头子继续扒拉开他,往身后望。
宋诚想起了什么,将羽绒服的拉链扯开,露出宋宁懵懂无知的小脸,“爷爷,宁宁在这儿呢。您是找宁宁呢,是吧?”
“哎呦我的心肝哪,我的宝贝呦,爷爷想的你,想小宁宁想得心口一阵阵得疼呦。”
老头子变了脸,展露出极其灿烂的、花一样的笑容,伸手将宋宁抱在了怀里。搂得紧紧的。
宋宁从小就跟一大家子相处,又被顾淮和宋筝拉拔过一段时间,传承了宋筝社交悍匪的特质,又特别会撒娇,小腔调拿捏得恰到好处,小身子骨软绵绵的,香喷喷的。
宋筝老是说她就像个肉包子,专门吸引顾淮这样的钢铁直男当舔狗。当下伸出手,搂着老爷子的胳膊,小声喊:“太耶耶。”
宋老爷子作为标准的东北老爷们,枪林弹雨不足畏,就怕亲亲小心肝皱一皱眉,听到这声喊,当即整个人都化了,原本威严的声音都成了气腔,捏着嗓子道:“哎呦,咱们宁宁小宝贝,小心肝,小肉包子。快点进屋来,外头冷,吹得咱们宁宁小脸冰凉冰凉的。太耶耶给你剥糖吃。”
宋筝走上来,“太耶耶,还有我呢,你忘了你的筝筝了吗?”
宋老爷子将小心肝交给宋奶奶,还生怕宋奶奶抱得不好,“你瞧瞧你,手那么粗,那么冷。跟你说了,宁宁宝宝要来,早一点抹蛤蜊油,润一润你那糙了吧唧的手指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宋老奶奶嫌弃地踹了他一脚,转身抱着宋宁进屋了。
宋安绝望地吮着自己的手指,对这个重O轻A的世界彻底绝望了。
宋老爷子走过来,又把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朝着宋筝走过来。
宋筝裹着个羽绒被,张开手,美得差点冒出鼻涕泡,准备迎接宋老爷子的拥抱。
宋景山、宋景和陆陆续续进了屋。周媛也拉着安安坐在了沙发上,只有宋诚留了个心眼,将门开了条小缝,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走开。”宋老爷子扒开宋筝。
宋筝委委屈屈,眼眶含泪,“耶耶!你不喜欢筝筝了吗?筝筝知道,现在有了宁宁,您就忘了筝筝了。呜呜呜……”
宋老爷子没理会这假模假样的嚎啕,朝着远处雪地里望了望,就见一个浑身黑漆麻乌,跟抹布似的男人杵在那里,不知道是怂了还是傻了,一动不动,跟石雕似的。
宋老爷子招招手。
顾淮如蒙大赦,还以为老爷子看在宋筝的面子上,主动邀请他进屋,忙不迭地小跑了上来,手里还拖着两个行李箱,“来了来了。宋爷爷您好——”
然后宋老爷子抡圆了胳膊,啪——
作者有话要说:田螺的最后考验:东北~
这本书比较轻松,总体就是谈恋爱,打打岔。可能有点无聊。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PS:这本书里的老一辈的思想会有顽固、固执的地方,但总体还是很可爱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