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和身高185cm,体重225斤。壮硕得很,上了一天班,还是中气十足。摇摇摆摆地提着红色大塑料袋,从楼梯上走进来,“粉条……喜欢不?你还想吃……吃……”
推开门,宋景和倒吸一口凉气,“珍珍,你在家打仗呢?咋滴,你要在这房间,展开第三次世界大战啊?”
宋筝低头看了看散落的耳骨夹,不知道谁掉落的假睫毛,还有地毯上几十个鞋印子,巨大音响压出来的褶皱,刚刚不小心打翻的苹果醋……默默垂下了头,“对不起,大掰。”
“哎呦呦,你是怎么了?太闲了是吧?”宋景和把塑料袋放下来,蹲下来清理,“行了行了,大掰替你扫。赶紧去玩吧。啊,给你买了块榴莲,你不就爱吃臭东西么?放楼下厨房了,你快点吃。你伯娘可受不了那味道。”
宋筝垫着脚,躲过地上一滩滩污渍,蹭到门边,正准备开溜,忽然听到宋景和“呦”了一声,”“这谁的大指甲盖子?怎么掉地上来了?”
宋筝回过头,看了眼,“那是穿戴甲。大掰。今天下午我不是喊同学来玩么?是我女同学的。”
“就这么把指甲盖戴在手上啊?”宋景和比划了一下,“哎呦,你们这帮小瘪犊子,花样儿可真多。这谁的指甲盖,拔下来不疼吗?咋还能粘在别人手上呢?”
“……”
宋筝伸手捂着自己漏风的肚脐,一边走一边扯了张抽纸,在眼角一抹,把眼线擦了,又要擦嘴唇上的亮粉。宋景和忽然回过头来,“等等。珍珍,你穿的这是啥?”
宋筝擦了一半,刚抬起头,就看宋景和怒气冲天,大步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这是嘛?这天还凉着呢,你就露着个光/溜溜的肚皮。还有这裤子……”
还没说完,宋景和眯起眼,“你嘴巴子上啥玩意?亮晶晶的。在家你化什么妆?还化得跟鬼似的。你同学到底来干啥了?”
宋筝眨了眨眼,“来我家吃瓜……吃印尼空运来的大西瓜。”
宋景和说:“是来唱歌跳舞,陪你装神弄鬼的吧?是不是还把昨天冷藏室里那一大瓶白花花的酒给喝了?”
“没,没有……”宋筝苦着脸,“那……那不是酒,那是伯娘烧菜的酒酿。”
“你当我傻啊?”宋景和悠悠说,“你伯娘尝了一口,说就不是酒糟那味儿。后来你爹来了,告诉我,这叫什么玛格丽特。是鸡尾酒啊。他打包全带回家当水喝了。珍珍,你现在连大掰都骗哈?”
“……我错了……”宋筝立刻半跪下来,伸手抱住宋景和的大腿,“大掰!大掰我真的受够这寂寞的日子了!放我走吧,我肯定找个安全小区,保安清一水都是海豹突击队毕业的那种,绝对不会再让您担心了!而且,我还有个保镖呢!你也知道他战斗力很强的,很靠谱的!你让我自立门吧……我在这个家里,我感觉我就是个庙里的和尚,天天念佛吃斋啊大掰……”
“唉。”宋景和拍了拍他脑壳,让他起来,“你去把榴莲拆了。吃不完的放冰箱。明天我喊你爸回来给你做什么……千层,榴莲千层饼。咱们珍珍爱吃,对吧?”
“是啊。”宋筝点头如捣蒜。
“快去吧。回来有话跟你说。别怕,孩子。”宋景和说,“大掰又不吃人。大掰就是心疼咱家珍珍这小肚子,受了凉可怎么整哦。咱家筝筝光有个不靠谱的爹,又没有知疼着热的大活人,就大掰心疼珍珍。珍珍还总是埋怨大掰。大掰苦哇。”
“我不埋怨。”宋筝左手握拳,拇指和食指分开,比出大概十厘米的距离,“就希望大掰……能够给我一点点自由就好了。”
宋景和一面哭惨,一面面无表情地探出大手,把他的拇指捏紧,一点点挪动,留了个大概五毫米的空隙,“就这么多自由。多了没有。你要不要?”
“要要要。”宋筝立刻答应,“我真的不想做和尚了……小帅哥年方二八,正青春削去了头发……”
“唱的什么玩意!”宋景和弹了下他的脑门,“去吃榴莲!”
“酱焖肘子,红烧牛蹄筋,地三鲜,回锅肉,辣椒炒红肠,猪肉酸菜炖粉条,川白肉……”
晚餐时间,从东北请来的厨子翻开五颜六色的菜谱,报菜名似的念了一通,合上笔记本,弯腰鞠了一躬,“这就是今儿个的晚饭了。还有酸菜馅的大饺子,担心煮老了皮太软,不好吃,还码在案板上呢。宋先生,你看啥时候让他们高台跳水啊?”
宋景和煞有介事地看了眼自己的“表”——那是一块粉不拉擦的毛线手表,戴在他的手腕上,说不出的滑稽。
“你搁保鲜盒里,打包好了,带会让筝筝带走吧。”
宋景和摆了摆手,东北厨子走到厨房里,找了个保鲜盒,吧唧把饺子倒扣进去,又把蘸料调好。脱下白色厨师服,大摇大摆地走了。
宋筝看着他的背影,艳羡地吞了口口水。
“筝筝,吃菜。”宋景和给他夹了一筷子酸菜。
宋景山敲开他的手,不满地指了指旁边空盘子上的一幅碗筷,“哥,说过多少遍了,用公筷。那筷子上全都是你的口水,脏不脏。”
“咱们筝筝不嫌咱脏。”宋景和瞪了他一眼,乐呵呵地又用自己的勺子舀汤,“是吼,筝筝。”
“其实吧。也嫌。”宋筝拿起公筷,双手递到宋景和手上,“只是敢怒不敢言。”
“……”
宋景和默默拿起了公筷和公勺。
宋景山一面吃饭,一面跟宋筝聊天。慢里斯条道:“筝筝啊,我和你大掰,还有阿诚想来想去。你现在住在这旮沓,不大方便。”
宋筝高兴极了,一把甩开筷子,大叫起来:“真的吗!真的嫌我碍事嘛!我终于碍事了是吧!太好了!”
“……你勺子上的酸菜蹦我碗里了。”宋景山起身,换了副碗碟,又说:“我们决定给你在附近买套房子。你哥说,现在年轻人喜欢住什么loft,二层小楼的那种。我跟你大掰想了想,就给你买个跃层吧。正好小区去年刚开发了一个新楼盘,就是上下两层,临江的那种,夜里还可以看看江景。你说好不好?”
“同小区?”宋筝恹了,“这不就是换了个金丝笼么?不去不去。”
“真不去?”宋景山乜眼道。
“不去!都是鸽子笼,好歹这里还七百平方,我大掰还每天做饭给我吃呢!”宋筝心灰意冷,“什么loft、小跃层,到时候又得天天回家吃饭,动不动留在这睡觉。我还怎么灵魂自由、身体自由、喝……熬夜自由?全都是不自由!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不去不去!”
“那就算了。”宋景山继续吃菜。
宋景和敲了敲饭碗,咳嗽了一声,“宋帆。”
宋景山被叫到了全名,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好好说,动不动就算了。”宋景和道,“活了四十多年,怎么连哄孩子都不知道?”
宋筝连连点头。
“筝筝啊。”宋景和摆出笑脸来,握着宋筝的手,“大掰跟你说啊。你过去住。每天来一趟,吃个晚饭就行了。吃完饭让你哥送你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你爸和大掰撒丫子飞奔过去找你。什么鸟笼啊,金丝雀儿的,太难听了。咱们这是怕筝筝吃亏,筝筝还小呢,又是个omega,住得那么远,受欺负了怎么办?大掰心疼啊。”
宋筝说:“天天来吃饭?那我还怎么出门旅游?”
“旅游就让你哥带你去嘛。”宋景和说,“你哥八月份正好要去欧洲度假,你跟你媛媛姐,安安、宁宁一块儿去。晚上自己睡不要蹬被子,不要去深海区游泳。大掰就放心了。”
“大白啊。”宋筝面无表情,“我不是智障。”
“乖啊,自己去住那啥老……loft哈。”宋景和说,“不也挺自由嘛?每天给你爸,大掰打一通电话报平安,下课就回家来吃饭……这不挺好的?”
“一点也不好啊!”宋筝气鼓鼓地站起身,离开了餐桌,“我爱自由!我要自由!I want free!”
半小时后,宋诚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楼下。
黑衣白手套的司机从前门走下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宋诚扶着座椅走出来,差点弯腰吐了一地。
司机伸手服了他一把,“诚总,你真是……”
“真是个大冤种,是吧?”宋诚说。
他晚上好容易开完会,跟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吹嘘了会风光不再的曾经。听到周媛的脚步声,赶紧爬起来哄安安读话本,安抚宁宁睡觉。然后风卷残云地把桌子收拾完,酒瓶收好。紧接着就接到了……亲爹打来“诉苦”的电话。
“阿诚,我气得睡不着啊我!我这胸腔里,一股气直往上翻!”宋景和说,“被你说中了,都是你这个大乌鸦嘴!筝筝不肯搬。哎呦,那他也不愿意继续住我这,你那不长眼的小叔还跟他大吵一架……”
宋诚心里嘎嘣一声,捡起外套,转身就走出了门。
不巧司机把车开走,去接刚下班的周媛了。宋诚等了半天,喝了一肚子酒水,吃了油腻腻的烧烤。冷风一吹,刚下车,就差点把食物奉还给了大地。
“我在门外等您。诚总。您慢走。”司机同情地说。锁好车,将车钥匙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