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乍暖还寒之时,姬家终于松口,让燕洄歌去见一见方子逍。
姬家建在凌云天山附近的山头,方便看管梦离幻境。
整座山笼罩着恢宏的结界,四周以锁链为“路”,有十二个护法日夜在山头守候,路过的鸟儿飞慢点都会被打下来,妄想进攻姬家绝不是明智之举。
燕洄歌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姬家的侍从领着他从手臂粗的锁链上踩过去,锁链对面就是持弩的护法,但凡有点异样都会将他们打落山头。
过了护法那一关,门口还有两个侍卫收缴兵器,赢珠和燕家护法都不能进去。
姬家情况特殊,但也不用特别担心,因为如果在里面出事了,那人界也得出事,非一两个世家能解决的。
宫殿从外面看整体呈黑灰色,有几分庄严恐怖,但进到里面却是灯火通明,路过的侍女和侍从都穿着素净的衣服,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如此大的落差感让燕洄歌不知所措。
侍从道:“您跟我往这边来。”
燕洄歌以为侍从要带他去看方子逍,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侍从道:“我们如今是去公子的住处,待见过公子,您再决定要不要去见方公子。”
什么叫要不要去见,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方子逍的,他才不看什么姬公子呢!他们又不熟。
燕洄歌停了下来,年轻的侍从回头看他,只说了一句话:“燕公子,记得您的身份。”
他是燕家的孩子,不能和姬家起冲突。
燕洄歌憋着怒火跟上。
姬公子的房间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门口有护法看着,进去里面还有四个侍女和侍从陪伴,姬公子本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张矮桌,放着一张很大的宣纸。
侍从把人带到,示意房间里的众人一起出去。
燕洄歌后知后觉,这是要让他和姬公子独处?虽说他不会害姬公子,但这也太大胆了,他们那么信任自己的吗?
面对这位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姬公子,若说燕洄歌对他没有好奇是不可能的,但那是之前的事,现在担忧好兄弟的情况,谁有心思探查啊?
燕洄歌不情不愿地坐下,姬公子抬手,白纸上出现了字。
“许久未见。”
“吾名……”
三个字,让燕洄歌愣在原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脑海中模糊忆起竹公子的话,他们要注意姬公子的名字……名字……
离开姬家,燕洄歌整个人都是傻的,为什么会是那个名字,不可能也不该是那样!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书院的,侍从说的没错,和姬公子见面后,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看方子逍了,先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他不能,也不该去担心方子逍,那不是他该关心的。
可那是陪伴了他一百多年的竹马啊!
燕洄歌回来就病了,他好多年没生这种大病,赢珠请了医师前来,给他熬了药,但他还是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
元岁河来看他,他也起不来,只是小声地道:“不要过来,小心把病气传给你。”
传什么病气,你又不是发热?元岁河真是无语了。
燕洄歌开启了血脉,这个事他早知道了,不难猜想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只是本就过强的血脉让他的身体负担更重,哪怕每月都有燕家护法传真气给他,但无法完全舒缓;进了墨蛇的地盘,又加剧血脉觉醒,回家过年的时候,他爹亲自帮他梳理了几遍真气;然后去了一趟姬家,心血上涌,冲破了界限。
简单来说,就是祸不单行,什么坏事全给他遇上了。
元岁河被逼得直叹气,这么任性地开启血脉,不顾自己能不能承受。别说一百五十岁,他这个消耗程度,都不一定撑得过十五年。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燕洄歌终于好了一些,可以下地了。
来看望他的夏君珉边吃着他房间里的果子,边调侃他:“你这隔几个月就病一次,比地坤还虚弱,就这样还想娶元岁河啊?”
燕洄歌瞪着他,不要拿他娶媳妇的事开玩笑,他不容许有人泼他冷水。
夏君珉看懂了他的意思,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跟病人计较,您好好养病。”
竹公子也对他的身体表达了关心,并且委婉地问他,是不是虚不受补,是否考虑少喝点补药,身体要紧。
燕洄歌懒得跟他吵,只是四下无人的时候,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竹公子以扇掩面,等着他补充。
“姬公子的名字。”燕洄歌缓缓地道。
那个名字一旦透露出来,所有牵扯其中的人会立刻明白一切。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竹公子会知道。
“你听过我哥的事吗?”竹公子坐下来,打算与他好好聊一聊。
燕洄歌当然听过,但还是不解,他哥的地位就能让他知晓一切吗?
“这不是只有传承‘神’三脉的世家可以知道吗?”
竹公子的目光变得有几分锐利,他问:“燕洄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因为方子逍一事,他把传承“神”脉的世家和其他世家划分开了,他不信任姬家,这是致命的!一旦被妖族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很容易趁虚而入。
燕洄歌知道自己是口不择言,可他确实忍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最终酿成祸果。
“姬家并没有完全隐瞒,”竹公子决定坦白,以免他由惑生恨,到时候世家之间起战,“几个传承‘人’脉的世家都知道。夏家也在其中。”
他的话让燕洄歌稍微冷静了一点,这不只是“神”脉的事,他们没有瞒着“人”脉。
“你不能将姬家想的太坏,”竹公子道,“他们都是为了人族。姬公子的状态你也看到了,你生病尚且不好受,他那样,难道就会好过吗?”
话是这么说,但想到他的真身,燕洄歌还是觉得不舒服。
“没有真神,我们如今不会好好地坐在这里。”竹公子苦口婆心,“是神救了我们,为了我们而逗留,我们理应报答他。”
“只是为了我们吗?”燕洄歌反问。
竹公子道:“若是元岁河与人族同处危险之境,你就只救人族,不救他吗?”
神也有私心,只要不牵扯人族,他们根本没资格批判神。
燕洄歌也清楚是自己胡搅蛮缠:“抱歉,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竹公子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和方子逍是好兄弟,但是人生来就有他的命运,你们两个的路不一样。作为好兄弟,难道不该为了他达成心愿而高兴吗?”
如果是真的方子逍,那他当然会高兴,可他是吗?燕洄歌失落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次申签失败,这本书不挣扎了。